劍宗之人吃了虧,喉間發出一聲悶哼,他本就去勢未停,被沈江濤這一拍又向前跌出了幾步。


    可在後者退開時,他手腕一震,又一聲劍鳴悠悠蕩開,退後的沈江濤腳下一亂,麵上再次蒼白了幾分,這一次,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片短暫的黑暗,然而視野還未完全清晰,憑著隱約捕捉到的一抹幽影,他再一抬手,強橫的氣血之力精準地迅速聚於食指背上,輕輕一彈,從半空中斬落的長劍如同被打中了七寸的蛇嗡鳴不止。


    劍勢已散,而一擊成功,沈江濤手間的氣血之力再度飛速消散,分別聚於腳下與耳間的骨骼,在他飛速再退時,劍宗之人果然又一次使用了劍音,縱然早有準備,沈江濤還是腳步一頓,再次浮現眩暈之感。


    這一戰的拳來劍往或許沒有上一場的震撼人心,可卻是真正的生死一念,劍宗之人利用劍音製造一瞬的機會。


    可這一戰,他越戰越是心驚,或許沈江濤擋不住他的劍音,他也不如自己那般強大,可他的觀察細致入微,一舉一動,每一絲細微的顫動,每一點神色的變幻,都能成為他預知對手下一步動作的憑據。


    而且他對自身的力量也把握地極為精確,以最小的代價換得最大的回報,這樣的感知力和掌控力不是後天的辛勤就能擁有,在付出努力之前,他也勢必是一個天才之輩。


    劍宗之人不敢久戰,他怕被沈江濤抓住更多的破綻,於是趁後者因為一次劍音退避之時,劍宗之人提劍衝近他的周身,不想沈江濤似早有預料般不退反進,附著著天地氣息的長劍破不開他的防禦。


    劍宗之人眸光一冷,體內的氣血之力忽而如退潮般散去,然而隨之席卷而來的是他苦修而來的靈力,他本已至出塵的巔峰,待靈力充沛結成金丹之時便可破入二境。


    斥滿了靈力的長劍僅僅被眨眼間盡數匯聚而來的氣血之力阻了一瞬,便像捅破一層白紙般輕易地沒入了沈江濤的胸口,可劍宗之人並沒有因此有過哪怕一絲一毫的雀躍與鼓勵。


    他突然意識到,他的畏懼,他想盡快結束戰鬥的心情,他的所有念頭,或許這個青年早就、全部預料到了,包括他此刻不自覺地鬆開了長劍,因為眼中這個青年的眸光是這樣的冷靜,笑容太過從容,在他膽怯地後退之時,青年抬手輕輕覆上了他的額頭,也覆上了他的眼。


    “我不會輸!”劍宗之人忽而暴喝一聲,靈力瘋狂地湧出,炸響了這一戰的最高音。


    “自爆靈力?”


    觀戰之人大驚,東林這個在一境才走了一半的青年,居然逼得距離二境僅且隻有咫尺之遙的武修不惜自損八百。


    “這不就是……”林嵐轉過頭看了餘空一眼,對上後者茫然無辜的目光。


    “我可沒他這麽愚蠢,我隻是為了掩蓋情絲的種子。”餘空在林嵐微妙的注視下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場間,劍宗之人自己也不好受,吐出了一大口血,臉色蒼白,腳下微微趔趄了幾步。


    沈江濤在這一聲音浪之中視野驟暗,被強烈的眩暈之感所包圍,連腦海中都出現了刹那的空白,耳邊嗡鳴不止,耳中的鮮血已經淌到了臉頰,趁此之際,劍宗之人忍下不適,提了一口氣再度欺近。


    沈江濤的身邊漸漸湧上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仿佛是氣血之力,卻又不止是氣血之力,說它是靈力,可也還不到靈力的地步,這種介於氣血之力和靈力之間的力量緩緩沉浮間,天地之力微微躁動,肉眼可見的,一種冰藍的色彩爬上了沈江濤的瞳間。


    冰藍的眼眸,給他平靜從容的神情更添三分冷意,還不待劍宗之人看清,前者已經闔上了雙眸,一切說來話長,而此刻,劍宗之人才踏入沈江濤周身一丈之內。


    吞吐著僅剩靈力的長劍雷霆般刺出,有種燃燒了所有的奪目的絢爛,然而慢了一拍,沈江濤才作出了回應。


    右腳簡單地後移了半步,尋常的緩緩抬手,長劍卻恰巧劃破了他的袖擺,擦著他的衣襟失之毫厘地錯過,劍宗之人一驚,那隻骨節分明而又修長的手再度覆上了他的半張臉,就如先前一樣,他付出了努力,結局不曾改變。


    強烈的熟悉感與恐懼感讓劍宗之人一時間呆愣在了原地,同他的力量一齊被沈江濤擊潰的似乎還有他的劍心,自始至終,這個東林的青年就簡單從容,沒有展現出過不可匹敵的力量,可他卻敗在了他的手下。


    “住手!”威嚴的聲音中暗含靈力,直衝沈江濤的腦海。


    即便沒有劍宗長老的這聲大喝,沈江濤也不會下了死手,而這一喝,像是意味著交流戰的落幕,也是劍宗三分東林時代的落幕。


    沈江濤手中的力量微斂,在無人注意到的半闔半敞的眸中,冰藍之色也迅速退去。


    “我還沒輸,我不能輸!”


    突如其來的巨響淹沒了仍處於震驚東林完勝之中的觀戰之人,靈劍狠狠地砍在沈江濤的腰側,鮮血噴湧而出,而隨後更是在傷處大肆破壞的靈力更是染紅了那半身白袍,沈江濤張口漏出一絲痛哼,手中頓時用力,淡藍色的靈力穿透了劍宗之人的頭顱,從腦後噴薄而出。


    “豎子爾敢!”


    在劍宗長老驚怒的喊聲之中,沈江濤鬆開了手,那名劍宗門人的身體緩緩地軟倒在了他的腳邊,半身猩紅的宗袍於風中微揚,青年漸漸睜開了無情冷漠的眼,沒有給地上的屍體一分多餘的目光,麵無表情,縱然他耳間淌落的鮮血觸目驚心,可他依舊優雅從容。


    這是交流戰之中的,第一個死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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