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陸初瑞不知走了多久,似是順著山坡而上,地勢越來越高,可竟久久不見北冥門的蹤影,林嵐不禁撇了下嘴角,托了把早已累趴在他背上的紅燭,不悅道:“師兄,我怎麽沒聽說北冥門在多麽偏僻的犄角旮旯裏,你要是還沒考慮好怎麽做,能不能讓我們坐著說話?”


    前方陸初瑞停下了腳步,淡漠地投來了一瞥,森然的魔瞳讓林嵐一瞬間熄了火,連忙收起了愈加放肆的心態,露出了一個怎麽看怎麽諂媚的笑容,陸初瑞收回了視線,抬頭望向了山巔,“很快就到了。”


    的確到的很快,陸初瑞從來不屑於撒謊,北冥門就這麽突兀地展現在林嵐與紅燭二人的眼前時,兩人顯然還沒回過神來。


    原來山巔之上,是一處奇高的斷崖,站在這裏,便能俯瞰整個北冥。


    這裏的建築風格獨特,黑色的土壤裏滲出翻滾的魔息,將整個宗門籠罩在了一種詭秘不祥的氛圍裏,走在這裏的人渾身都繚繞了不安定的氣息,就在林嵐俯瞰北冥的同時,他清晰地察覺到了有幾道嗜血狂躁的目光鎖定在了他們身上。


    林嵐雖然有過猜測,可聽東林之人說到北冥魔地時也隻當作是東林對北冥的仇恨以及北冥門生的魚龍混雜,不想此刻一見,才明白為何初次相見陸初瑞便輕易地信了他的謊言,北冥之地,本就是一個魔宗。


    “魔修,不是為世間所不容嗎,為何還能建立山門?”


    陸初瑞偏過了小半張臉來,“你可知北冥門,為何叫‘北冥’?”林嵐不知,但陸初瑞本就沒有等待他的回答,繼續說道,“北冥書樓中有記載,初時建成,此宗名為‘北地明門’,亦被稱為‘北明’,日月同輝的‘明’。”


    “那後來……”


    “據說此地修煉功法特殊偏離大統,不過後來之事我怎知曉,你若有興趣入了北冥日後可以自己去書樓。”


    “……”


    “但原先北冥前身是以名門正派立足武洲,後來魔道沒落之後,魔修在那些龐然大物眼裏也就是些野修,不屑於出手鏟除吧。”


    陸初瑞仿佛自嘲般地道,林嵐亦是沉默了一下,魔修傳承已斷,的確顯得不足為患,人們骨子裏銘刻的血液裏流淌的隻有對鬼的痛恨,哪還有魔修的一席之地。


    “可是師兄啊,我們是想拜入北冥,不是來參觀的。”林嵐看了看崖下的宗門,長長一歎,頗為無奈。


    陸初瑞回過頭,淡然道:“北冥或許不比東林,但也不是輕易可入之地,你們受我舉薦進來,可免了入門的試煉,但怎麽也要對天賦測試一二吧,我無法決定你們在宗門內的身份,不過大可放心,在宗門裏還沒人敢害你們來落我的麵子。”


    “測試?”林嵐似乎隻抓住了這一個重點,一怔後又皺了皺眉頭,“測什麽試,本天才一直站在這裏憑什麽屢次遭到懷疑!”


    “……”


    “於魔修而言,天賦,與資質固然有關,但關係不大,魔息渾濁,並不受仙魂所製約和影響,”陸初瑞終歸是補充了一句,“悟性和執著才是魔修的根本,至於世人眼裏的不瘋魔不成活,恐怕隻是些無能之輩向天地掠奪了超出自身極限的力量,被混亂的魔息主宰了意識,葬送了生命。”


    言罷,陸初瑞在兩人瞪大了的眼睛目送下,收斂了所有力量,麵無表情地朝著斷崖一步踏出,然後……漂浮在了半空中!


    “……”


    林嵐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垮下了臉來,“師兄,我真的不會這種邪術啊!”


    陸初瑞:“……”


    “這不是我本身的能力,”陸初瑞道,“無論愛恨情仇,或是心中其他的堅持,越是強烈的情感越能激發魔修的潛能,這便是我們所說的執著,換個仙修口中最常用的詞,那便是執念,這才是魔修的天賦。


    山崖本就存在致幻的陣法,根本不用刻意思考什麽,它能勾出心中的執念,因此隻要不是無所愛恨無謂得失就不會直接掉下來的。”


    他見林嵐與紅燭若有所思,似是有所明悟,才低下了頭不知衝哪邊說了一聲,“夢魔前輩,可以放我下去了。”話音剛落,陸初瑞的身體便緩緩地向地麵飄去。


    林嵐:“……”師兄你是不是作弊了,說好的幻陣呢?


    紅燭:“……”莫非是聲控的?


    ……


    山崖前,林嵐回頭看了紅燭一眼,女孩精致的臉上神情不變,腳下卻默默地後退了一步。


    林嵐:“……”


    本著早死早超生的想法,林嵐臉上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身上卻悄然地做好了應變各種情況的準備,腳下似有人抬頭看著這裏,他閉上雙眼,一步踏出,不想卻直接踏入了一片夢境,身上所有的力量消散一空,可林嵐卻已無心想法,他的麵前隻剩下了一道頎長寬闊的背影,玄衣金邊,分明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臉,可他的心中已容不下他念。


    ……


    紅燭看著同樣漂浮著被緩緩放下的林嵐,神色微訝,腳步來到山崖之前時,心中浮現了另一個世界中那個自她成為家主後再不曾注視她的青年,可腳步才剛抬起,心中的青年又成了一個白衣翩然,宛若謫仙,然眼底根本不曾有她的男子,紅燭頓時心中微亂,墜下山崖墮入夢境的最後,她看到了下方的半空中唇銜微笑的少年。


    ……


    “啊疼疼疼疼,你謀殺啊!”林嵐一把推下了還坐在他身上一陣發懵的紅燭,嘶著冷氣緩緩坐起身來,還好他是武修,修魔的武修,要換個普通人來斷胳膊斷腿那還是輕的,林嵐不禁微惱,“你腦子裏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怎麽還能摔下來了?”


    “怎麽,打斷你的美夢了?”紅燭眉梢輕挑,明媚純真的桃花眼微微一睨,精致如偶人般的臉上因此多了些許人味。


    陸初瑞則是看了紅燭一眼,道:“你心思純粹,恐怕修魔並不適合於你。”


    紅燭不希望隻有她被趕了出去,目光微微一動,看向了林嵐,“他問仙,我亦成仙,他求魔,我亦化魔。”


    既然陸初瑞早已有過誤會,不如就這麽誤會下去,至少在北冥,她會和林嵐緊緊綁在一起,是生是死總有人同她一起爭取。


    林嵐對紅燭說出的話略顯意外地揚了揚眉梢,並未言語,陸初瑞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個來回,帶頭向一處走去,“既然都還活著,那便是北冥的人了,我且帶你們去領身份令牌和宗袍。”


    跟上陸初瑞步伐的同時,兩人忽然意識到,踏出山崖前陸初瑞說的大可放心不過是一句謊言,一步之差,決定的卻是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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