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沒有讓冷了場的二人久等,在一聲巨響中出現在了無數人的視線裏,坍塌的牆壁激起一陣塵土飛揚,撞上了牆又摔在了地上的林嵐連忙狼狽地翻身滾向一邊,卻還是被揚起的塵土嗆到,咳出了幾點血來。


    太狠了,就不能找幾個看起來溫和點的人麽!


    林嵐委屈地向某個方向看去,可餘光卻是捕捉到了遠遠看著這邊麵含微笑的成澄,他都這樣了成澄卻還在遠處看戲,這已經不是委屈兩個字可以形容得了的了,林嵐氣得簡直想吐血,果然比起北冥第一,還是第二的陸初瑞可靠一點。


    “小子,敢來砸我們的場子,膽子不小啊!”人群後走出了三人,為首一人壓著拳頭,發出一陣骨骼摩擦的聲音。


    林嵐起了身,拍掉衣袍上的塵土,俊美的臉上勾起一個幹淨清秀的笑容,眸光卻冷冷地注視著三人,三人的修為不過與他相當,他自然不懼他們,隻是為首那人的力氣大了點,沒有準備之下吃了個虧罷了,“敢與我動手,你們的膽子也不小。”


    “你倒是狂妄!”為首之人獰笑著走上前來。


    林嵐目光微沉,實在不想再挨上一拳,他眸子一轉,忽然落在了成澄身上,揚起了一道燦爛的笑意,招了招手大喊道:“師兄,這些事我自己能處理,不必出手!”


    成澄一愣,旋即低不可聞地一笑,那三人卻也因此注意到了林嵐與那名看不透修為的青年穿了同樣的宗袍。


    正是遲疑之間,刀光已經在他們眼中乍現,為首之人忙並起雙掌接下了鋒刃,陽光打在昏曉灰蒙蒙的刀身上顯得此刀有些古老與破舊,那人臉上的輕蔑才綻放了一半,便僵在了那裏,在他愣神的片刻裏,林嵐目光一戾,壓上了全身的力量。


    “砰!”


    為首的那人被林嵐一刀釘入地麵,四周破碎的土地濺起沙石四散,昏曉上彌漫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在無人知曉的地方,那人的神魂叫囂著被昏曉吸收,傳入林嵐體內。


    少年奇長的眼睫低垂,掩住了鉛灰的雙眸,隨著那人神魂破碎化作了他壯大神魂的養分,他的心底忍不住發出了一陣滿足的喟歎,妖異的雙眸微微上挑盯住了另外兩人,神魂叫囂著想要更多,這點微弱的魂力根本無法讓他滿足。


    “這刀不錯。”


    視野中的兩人身上突然爆發出一團魔火,他們在火焰中叫聲淒厲,突然來到麵前的成澄讓林嵐趕緊垂落了眼簾,“師兄過獎。”


    “我可不是在誇你。”成澄抬了一下目光。


    林嵐:“……”


    “剛才是怎麽回事,你去哪兒了?”成澄的笑容裏少了幾分玩世不恭,顯出幾許冷厲來。


    “有一件看起來很奇異的靈器,忍不住去看了一下,本想貶低幾句壓一下價格,不想直接被人扔出來了。”林嵐小臉無辜中有三分苦澀,倒叫成澄挑不出毛病來。


    “我隻知紅燭師妹能看到靈力,原來你也能?”


    林嵐一噎,目光在紅燭淡然的臉上逡巡了一圈,低聲道:“是紅燭沒看真切讓我去瞅瞅的。”


    紅燭:“……”還能不能愉快相處了?!


    成澄的目光似笑非笑,又回到了少女身上,趕在他發問前,紅燭忙道:“我是讓他去看看了,不過就隨口一說,我也沒想到他真的去了,更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她低下頭,揉捏著衣角道,“剛剛我實在沒想起這件事來,師兄是要怪我嗎?”


    少女的臉上,是不知何時從林嵐那兒偷師學藝過去的……楚楚可憐,而且明顯由她這樣一個女孩來做這種姿態,殺傷力遠比林嵐要大上許多。


    成澄卻不為所動,笑問,“那麽靈器呢,不妨讓我看看哪裏奇特了?”


    “沒帶出來。”林嵐低聲道。


    “那麽取來啊,人都死了還不會拿嗎?”成澄露出幾分不耐來,林嵐愣了愣,略一遲疑,還是向他來時的方向而去,不想成澄卻是臨陣變卦,那點不耐與陰鬱一掃而空,“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他不想再讓這個詭異的少年再次離開他的視線,而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他一勞永逸。


    ……


    單手執著紙扇悠然地跟著少年走在所謂的近路上,四下無人,倒是剛好,成澄輕笑道:“這近路在我看來也不是很近,還沒到嗎?”


    “快了,”前頭的林嵐目光一閃,笑道,“那真的是件不錯的靈器,師兄不去看看可就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林嵐不解地回頭,看向突然停下了腳步的成澄,後者俊逸的臉上笑容邪氣,神態是玩世不恭的散漫隨性,他如夜的黑眸含著笑意落在林嵐身上,“到最後,你竟隻為自己選了這樣一處墳塚。”


    林嵐心中一跳,漆黑的眼中倒映出向著紅燭落下的魔火,而少女顯然尚未反應過來,精致平靜的臉上閃過一道茫然,之前林嵐走在前頭,紅燭走在成澄半步之後,成澄的修為遠高於林嵐,恐怕這根本不是林嵐能阻止的事情。


    “因為我救過你的命,所以隻有你,無論遇到什麽危險也絕不可以扔下我。”


    那時的紅燭麵無表情地說著在她看來理所當然的話,又何嚐不是在告訴林嵐,除了他,她已經別無依靠,看到紅燭,就像是看著曾經的自己,林嵐清楚看著四周的人一切安好,卻無人向他伸出援手,日日沉浸在這種另類仇恨之中是怎樣的一種煎熬,他早已習慣輕賤自己,沒必要讓這樣一個女孩也走上他走過的路。


    “成師兄!”少年突兀地下跪讓成澄不禁一怔,那張蒼白的臉上笑容無力也脆弱,“師兄,可是師弟在哪裏做得不對惹惱了師兄?師兄若是不快,且請衝著我來,隻求您放過紅燭。”


    在成澄頓住了動作的同時,愣住的還有紅燭,她麵具下的臉上閃過了一道異樣的情緒,可露在麵具外的雙眸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借著林嵐為她爭取的機會微微退後了一步,正要轉身逃離,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搭在了她的肩頭。


    自肩上傳來的力氣讓她幾乎無法站立,同時,成澄悠然帶笑的聲音在紅燭頭頂上響起,“不,你挺好,不過我不想要北冥再出現一個陸初瑞,北冥有我就夠了。”


    成澄的掌下魔焰一吐,紅燭頓時蒼白了臉色,漆黑的火焰一閃即收,而成澄的掌下,已是不見了少女的身影,他動了動墨染的黑眸,抬頭看到了少女已經被一人帶上了屋簷,來者一襲白衣宗袍,衣擺繡有一道隱約的天門,天門路前,花開如血。


    成澄掃了眼四周,卻盡是東林之人,他看向一臉平靜若無其事地起了身的林嵐,不禁邪肆一笑,“我以為這次我已經早早防備了,不想你竟比陸初瑞還要棋高一籌。”


    “師兄謬讚了。”林嵐淺淺一笑,清秀也幹淨。


    這次的確是成澄謬讚,林嵐亦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東林內門之人,而且這些人中有聽說過見過他的人在,更沒想到成澄原來不是在拉攏他,而是想殺他以除後患,若非準備得倉促,這些人又如何會在林嵐在這裏兜兜轉轉半天了才現身,但這次誤打誤撞,倒是讓他占了先機。


    “看來我是見不到什麽奇異的靈器了,”成澄長笑,他已然明白找不到林嵐的時間少年去見了什麽人,可是,“曹師弟不惜暴露自己,是以為憑這些人可以留住我?”


    林嵐輕笑,“這些人或許不夠殺了師兄,可是加上北冥就說不準了。”


    “北冥?”成澄雙眸一眯。


    “師兄可要跑得更快點啊,”林嵐打了個響指,人群中落下一道身影,他除去了身上的東林宗袍,露出了與成澄一模一樣的著裝,而那人的臉上一團模糊,唯有一雙眸子沉沉無光,在他盯著成澄看時,麵部一陣蠕動,竟變得和成澄毫無差別。


    成澄時隔多年,再次體會到了一種名為恐懼的心緒蔓延,隻見另一個成澄褪去了死氣沉沉,與林嵐一同開口道,“不然,可就來不及了。”


    那個成澄初時還是林嵐的聲音,可到了最後已經是成澄的聲音了,甚至連勾起的那道笑容也是一般的邪肆和玩世不恭。


    “這是……禁忌之法?”成澄明顯愣了一下,片刻,才回過神來,帶著意味不明的語氣道,“你難道不知修習禁法的後果,你就這麽信任你身邊這群人,這若是傳出去了,可是天地同誅的重罪,甚至遠勝於鬼修帶給世人的恐懼。”


    “那也與師兄無關了。”林嵐的話音落下,東林眾人同時出手,而林嵐卻退到了紅燭身邊,同樣離開的還有假成澄。


    “成澄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了北冥了,陸初瑞早晚也會察覺此間之事,他也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坐穩第一的機會的,我們就先回去吧。”林嵐衝紅燭笑了笑。


    紅燭對此沒有異議,倒是出手救下了紅燭的東林門生攔下了林嵐,道:“你們還要回去嗎,保不準成澄什麽時候就向北冥發了訊息,這樣太過冒險。”


    林嵐一揚眉梢,“禁法之事,你們會告訴掌門的吧?”


    那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如實點頭,“茲事體大,我等不敢隱瞞。”


    “那我更要晚些回去了,”林嵐笑道,語氣隨意,神色輕鬆,“況且若我不在北冥,傀儡便無法行動,那成澄總有逃脫的時候,這樣一來今天可就白忙活了。”


    深深地看了笑意幹淨的少年一眼,那名東林門生不再勸阻,執了同門之禮,“保重。”


    目送兩人和一傀儡遠去,東林門生忽而想到了林嵐執行如此危險任務的緣由,他是隱門弟子,這是他的提名任務,如果隱門弟子是這樣的存在,未來的東林,必以隱門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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