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狼狽的少女等不及先去整理一下她此刻的容貌便直奔東林山巔,客卿令牌被她提在手中,因此並未遇到阻攔,她順利地來到了書閣之外。


    紅燭平複了一下氣息,她知道樓閣上的那名男子必然已經知道了她的到來,可依舊不動如山,來到這裏,紅燭反而放慢了腳步,但邵衍並未出麵相阻,所以徐若清必然已經默許了她來相見。紅燭推開門,年輕的掌門擱下手中的書,平靜地向她看來。


    “曹小劍出事了。”


    徐若清愣了一下,他在林嵐身上印下風之勢,按理說林嵐已跳脫於風穀規則之外,以那個少年的性子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麽,所以他搖了搖頭,“十日之期未到,他出不來。”


    這個回答並未讓紅燭感到意外,她平靜地反問,“您不擔心他嗎?”


    萬物經也好,臨風劍法也罷,還有他失而複得的金丹,紅燭不懂其中意味,可林嵐已經給了徐若清太多的意外,於是他道:“風穀是我安排他去的,我相信他能回來。”


    仔細品味著這句話,紅燭愣了愣,“風穀裏是不是還有些什麽?”


    風穀之地九死一生,危險恐怕不僅僅來源於人。


    ……


    在紅燭心中正陷於困境的林嵐大馬金刀地坐倚在一塊岩石之上,極為愉悅地大口吃著常禁烤好遞來的野菜和烤肉,甚至另一邊還用樹枝架著一麵小巧的盾牌靈器“咕咚咕咚”地煮著湯。


    林嵐在讚歎常禁手藝的同時也不禁歎息少了個可以插科打諢口無遮攔的傾訴對象,風穀景色不錯,如今有菜有湯有肉,若有人陪他聊聊天簡直就是郊遊了好不好。


    不過想到女孩仿佛開了掛的能力,他還需要紅燭記著他,念著他,自認為虧欠他,他才好留住她,所以紅燭必須離開,她必須也隻能見到他為了她而狼狽,否則,那個無情的少女怕是轉身就能忘了他。


    “大……大人,這是今天上午我們得到的妖丹。”


    一共僅有五枚,因此沒有用儲物戒,那人直接放在了林嵐麵前,被沾滿血氣和腥臭的東西攪了興致,林嵐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頭,“行了,你先走吧。”


    “大……大人……”那人說話時不敢抬頭,好似麵前的是什麽妖魔,在林嵐厭惡的目光下,他戰戰兢兢地遞出了一枚金丹,小心地用靈力維係著,要是那人靈力一撤,金丹便要散了,“有人叛逃,被我們合力擊殺。”


    所以,這是邀功來了?


    林嵐懨懨地腦補了一番,可這裏還有兩雙眼睛看著,他隻能露出了一個微笑,取過金丹當場吞下,“幹得不錯,我記下了。”


    很快他就可以離開,才不吝嗇口頭上的幾句承諾,何況他承諾什麽了嗎,這件事他的確記住了,很厭煩,很掃興。


    那人走得歡天喜地,殊不知林嵐目光陰鬱,看著那一堆食物硬是沒了食欲,知不知道他為了安撫下自己翻騰的胃花了多少時間,金丹呐,那可是金丹,和生吃活人有差麽!


    “你先燒著,我去去就來。”


    常禁不解地看了林嵐一眼,還是點了點頭。


    ……


    林嵐扶著樹幹,覺得吐著吐著都快習慣這種仿佛身體被掏空的感覺了,可這次與曾經傳送陣後遺症多少還是不同,以往身體舒服了便結束了,可這次他是出於生理上的厭惡,因此直到眼角洇紅,他還是恨不得能把胃掏出來清洗一遍,哪怕他知道金丹隻是一團靈力,不是真的吃進了肚子。


    “你這是……”


    林嵐驟然抬頭,冷下了目光,可在常禁看來,少年麵色煞白,眼眶通紅,臉上寫滿了楚楚可憐……


    林嵐殺氣騰騰地正要拔刀,常禁卻忽然蹲下了身,“啊,原來這裏就有這種菌子啊,剛才忘了采,還好還好,回去也不至於燉幹了。”


    林嵐低頭看著對他視若無睹笑得滿麵春風的常禁,看不透這人的心思讓他極度不喜,於是一腳踩上了常禁伸向菌群的手。


    常禁:“……”


    “你知道了什麽,想做什麽?”


    常禁抬頭,微笑,“好巧啊,原來曹大人也在這,不過湯快糊了,能讓我先回去嗎?”


    林嵐蹙起了眉頭,加重了腳下的力道:“你到底想幹什麽,要是不願說,我不介意吃得差點。”


    “打打殺殺的多危險,我就喜歡聽曲下棋喝茶做飯養花什麽的,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也不行嗎?”


    常禁的麵貌平凡,卻有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這樣的眼睛,似不該出現在這個平凡的人身上。


    林嵐從不是個信得過他人的人,昏曉出鞘,然而刀光逝時,常禁已蹦跳著落荒而逃,“湯真的糊了,我都聞到味了,大人早點回來!”


    “……”


    這是第一個,避開了拔刀術還讓林嵐看不清動作的人,林嵐不禁眯了眯眼。


    ……


    “唉,要是真的有辦法把人帶出去就好了。”


    林嵐一覺睡到自然醒,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嗅到了一陣食物的香味,這裏食材不算豐盛,但常禁做的很合他的胃口,他忽然有點不舍得走了,可再一想到隨時會有人捧上金丹來,他又一陣悚然,得走,必須走!


    “曹大人,”常禁遞來一碗以靈器盛著的類似粥的東西,林嵐聞著味就食指大動吃了起來,常禁卻在此時幽幽地道,“我觀大人昨夜起便神思不屬,是要離開了嗎?”


    “噗——”為什麽這都看得出來?!


    被噴了一臉粥的常禁:“……”


    “我說十日,便就是十日。”林嵐心虛地低下頭繼續喝粥。


    “你說過這裏的沒有好人,我不告訴別人,隻帶我出去好不好?”常禁的話叫林嵐一怔,隻見後者笑了笑,又道,“在這裏多年我也多少聽說了一些事,你們是東林犯事之人,可我並非東林之人,是從其他地方誤入此地,本是二境武修,來時隻餘一縷殘魂,此地之物奇異,對神魂有益,起初我附於一株異果上修養,但居然有個不開眼的家夥把我給吃了!”


    “……”


    “就是這個身體的原主?”


    常禁點頭。


    “那他怎麽樣了?”


    “能養魂的異果豈是他能承受,早已魂飛魄散。”


    “然而他的身上有印記,所以你出不去了?”


    常禁苦澀著一張臉,再度點頭。


    林嵐:“……”


    雖然他挺同情常禁的,可他也不敢說自己帶不出去他人,遲疑間,常禁已是一臉狐疑地看著他:“曹大人,你該不會不知道怎麽帶人離開吧?”


    林嵐:“……”你上輩子是狗嗎,一聞就知道別人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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