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窗外的蟋蟀稀稀疏疏的作響著,猶如我現在的心情般並不平靜,那天在鬧市與秦肆長老的相見,我就知道他不簡單,而今的種種事跡也驗證了我的想法。


    胖子站起了身,從帶著鎖的櫃子裏拿出了個小冊子,從上麵撕下了張紙遞給了我,說道。


    “哥,這是秦肆長老讓我給你的,他說,若是你不加入周天閣,就讓你去找他一趟,他會給你安排個去處的,這是他教書的地方。”


    我從胖子手中接過了這張紙,將它放進了口袋,保管好。


    這才打量起胖子,在他周圍轉了轉圈,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他被我盯得有些發毛,說道。


    “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半晌我笑了笑,打趣著說道。


    “這段時間長進不錯嘛,都是紫牌弟子,先天境巔峰了,這身肉沒白練!”


    “那是,不想我博古是誰,紫牌弟子唾手可得,哥…你放心,在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要踏入金身境,到時候…嘿嘿,看我也去揍那些太上長老一頓,給你報報仇。”


    胖子大言不慚的說著,眼神中充滿了幻想那天的場景,我聞言感動,看著眼前的胖子,不禁回想起了那天我牽著楊芷的手,奪路而逃的樣子,說起來,這胖子也算是我跟楊芷的‘媒人’了。


    他為人重義氣,也是讓我願意與他深交的原因,如今我已經有了離去的心思,倒是想給他留下點什麽。


    於是,我接過了他手中的紙筆,緩緩落筆,默寫下了道家秘術,行字秘與皆字秘,當然了都是簡化版的,根本不能發揮出真正道家九秘的威能,不過縱然是這樣,有神識在身的我,依舊寫的很吃力,許久才擦了擦額頭的大汗,將那紙經卷遞給了胖子。


    我沒有給他說些肉麻感謝這些話的機會,也沒有跟他說我要離開了,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有緣再見。”


    我走的很快,腦海中有著那尊小人坐鎮,胖子的神識比起我來說脆弱的多,被我停滯一瞬,我便已經離去。


    這也是為數不多我發現神識的功能。


    ……


    就像我是一個人來到這座輝煌都市的那樣,我離去時也是一個人離開,沒有帶來什麽,也沒有帶走什麽,空空如也。


    我來到外麵,依舊是找了處石椅坐了下來,掏出了秦肆長老的那張紙片,看了看又將它放了回去。


    我沒有去找他的打算,一來是他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並不想再麻煩他,二是我有自己的目標了,我想去昆侖探察個究竟,記不清有多少次的夢境,總有人引領著我要去那裏。


    昆侖素來有著神山之名,那邊無比神秘,想必內部也蘊含著不知道多少的機緣。盡管它被稱為禁地,我也要去。


    走在大街上,身邊卻沒有了熟悉的人,相處的時光裏,楊芷是個喜歡逛街的女人,就像那天胖子追逐我們之前,她就是在逛街,我依稀記得她那大包小包的模樣。


    不過為了我,她放棄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在這一年裏逛街常有,買東西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所以她的手也就閑了下來。


    我總是習慣性的伸出手,手中也總能多出那抹獨屬於她的柔夷,那是她的手,回想起那段日子,仿佛已經過去萬萬年般。


    我恍惚,一次又一次的試著伸出手,卻終究沒有任何回應。


    ……


    我落寞的走在燈火通明的大街上,看著街上結伴團樂的人,不由多了幾分哀傷,為什麽我就要忍受這份孤寂呢?為什麽我的人生下來就沒有父母的陪伴呢?為什麽給我溫暖的師傅不辭而別呢?還不如不要給我這份溫暖!……


    我尊敬他,卻也恨他!……


    又為什麽我這麽卑賤呢?我配不上楊芷,所以有人能從我手中奪走了她,似乎這些生來都是要我忍受的那樣,我受夠了。


    我要崛起,不是想,而是必須!


    我害怕了,時間能夠改變什麽我太清楚了,不過短短一年,我從這個對於凡事不較真無所謂的小道士,變成了如今渴望力量的人。


    那麽楊芷離開我之後,又會怎樣呢?我不想有著看見她穿著婚紗,身旁的那個人卻不是我的場景。


    ……


    我來到了楊芷在這座城市的住所,也就是那處風水寶地,已經閑置一年了,不過依舊靈氣充沛。


    麵對身旁那些充沛的靈氣,我置若罔聞,站在某個路燈下,望著那熟悉的房子,仿佛看見了往日楊芷清晨在陽台上舒展著曼妙的腰肢,她起身為我做早餐的場景,所有都是那麽美好。


    當然了也有令我心煩的,是那天紀然的到來,這同樣也導致了我們開始了那段古城生活,那段時間很美好,現在看來,卻終究不屬於我們。


    有時候我真羨慕那座古城裏的人,生來就能過著這樣的生活。


    那段時間每天晚上,楊芷都會讓我陪她去散步,所以古城的大街小巷我們幾乎都走過了,我知道她並不是喜歡散步,隻是希望我能在她身邊,這會讓她很有安全感。


    我慢悠悠的在楊芷家樓下散著步,不知道是不是腳下被掛上了層層鉛板難以動彈,還是我本就不想走快,這短短的路程我走了很久,直到夜深,才到了盡頭。


    昏黃的燈光下,倒映著我的背影,我希冀背後能傳來熟悉的聲音,但這終歸隻是一場幻夢,楊芷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她早已經被她父親帶到不知名的某處。


    我又再次深刻的認識到,真的好喜歡她,好想和她在一起。


    所以此時竟然也就不舍得離開這裏了。


    我放縱著自己,來回的在這裏徘徊著,往複不停,樂此不疲。


    直至夜深了,我倚靠在楊芷家前的昏黃路燈下,拿起手機給楊芷拍了張照片,那是她家門口的風景,於是我便帶著甜蜜的笑容,便緩緩的睡了過去。


    清晨醒來,我著急忙慌的拿起手機,想要知道她是否回了我的消息,不過每次的刷新,卻沒有給我帶來欣喜,而是讓我失望,消息欄沉寂如常。


    我等待著。


    ……


    一月後。


    今天是我們正式相伴的一周年了,為了紀念這個日子,我決定真的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是的,直到現在我還沒走。


    為了什麽呢?當然不是想要等到一周年紀念日,既然她不在我身邊,那麽這在哪紀念不是紀念呢,我隻是為了等待楊芷的回信而已。


    我這一月來,我沒有離去一直待在她家樓下徘徊,沒有離開過哪怕分秒,成百上千遍的走過她家樓下,她卻始終沒有回信,沒能等到。


    所以,我們分手了。


    並不是我提的,而是就在昨晚她打來電話,夢中驚醒的我,聽見電話那端傳來讓我魂魄悸動的熟悉聲音,那是楊芷的聲音。


    我欣喜若狂,但她說出的話卻如同根根冰錐般刺痛了我的心。


    她親口告訴我,她要和我分手,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平靜如水。


    那時電話沒有掛斷,彼此無言了許久,她似乎在等我的回話,聽見她的話,沒有想象中的癲狂,我像是個行屍走肉般,平靜的說。


    “好。”


    她也沉默,很久很久,也說了句好,直到掛斷了電話。


    簡短的對話,一段戀情就這麽結束了,我沒有問質問她為什麽,就像她那樣並沒有主動給我理由。


    她太冷靜了,我們就像陌生人般,我絲毫察覺不到她對我的依戀了,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我混亂的頭腦已經不足以支撐我去想這些事情了,失去理智的我。


    許久,才回想起與她的點點滴滴,我哭的不能自已,淚水沾滿了我的臉頰,身體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不時抽搐,但卻沒了感覺。


    此刻的我對於江流感同身受,產生了扭曲的想法,喉嚨幹嘔,止不住的喘息著,氣機紊亂,汗水染透了她送我的衣服,猶如我們之間的愛情般,染上了灰蒙蒙的色彩,再也沒有了未來。


    不,或許我們本就沒有未來,她是高貴的天之驕女,而我隻是一個掙紮在苦海的小道士。


    這個風水寶地,此起彼伏的靈氣波動在我周身環繞,我煩躁的將它們散開,它們卻像是有靈似的,依舊向我靠近,那般姿態仿佛在安慰著我。


    那天夜裏,我艱難的站起身,扔掉了她送給我的衣服,擦幹淚水,朝著昆侖山的方向走去,從這座城市帶走的僅有買來的許多滕王閣,就像那天的江流一樣,我會需要它的。


    此間紅塵已了,也該進軍昆侖了。


    從此,天底下再也沒有那個願意等待的小道士了。


    有的隻是一位叫做道衍的修士。


    ……………………………………


    塵世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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