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含沁上京事都得了桂元帥準話,那麽十有□,這事是肯定不會落空了。接下來一段日子,含沁繼續忙得腳打後腦勺,善桐就借口養胎繼續保持低調,不要說上元帥府走動了,就是娘家也都不肯多回去,免得又被善喜、善楠紛爭卷入。閑來無事,隻是和善榴寫信說平安,有了閑心,又再給善櫻送幾件首飾添妝等等。元帥府和巡撫府也都沒人上門,她倒是頗過了一段清靜日子。


    不過,這也不是說就沒有八卦上門了。


    出乎意料,這一次上門看她人竟是善桃——這兩人雖然都西安城裏,也經常互相派人問好,但畢竟都是媳婦,也不好隨便出門。平時要有什麽應酬,也是衛太太出麵得多,善桐有了身孕後就家安生養胎,有應酬也不大出去。因他家人丁稀少,眾人也都未曾責怪,因此這麽算來,兩人有兩三個月沒見了。兩姐妹見麵,自然是分外親熱,手拉手說了幾句話,善桃就恭喜她,“聽說姑爺得了差事,你要上京城去了!”


    雖然正式任命還沒下來,但桂元帥確已經打定主意,隻看連衛家都收到風聲,便可知道這件事是板上釘釘,幾乎沒法改了。善桐卻依然很謙遜,“其實都是叔叔他們意思,成不成還沒個定數呢,隻是說若派我們去,我們自然也不能推就是了。”


    善桃便望著善桐一笑,倒有幾分欣慰,“畢竟是出嫁了,說話做事,要比以前滴水不漏。”


    她對善桐,並無一句“當著我麵你還做樣子”,隻是這欣慰之意,自然而然就透了姐妹親情。善桐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忸怩著道。“做人難啊,說話不小心一點,給姑爺添麻煩呢。”


    “倒是,進了京城就要小心了。”善桃說。“京城小姐太太,是全天下刁鑽一群人,不要說一句話,就是一個眼神不對,她們都看得出來呢。我們又是外地人,還是西北過去——你可是要步步小心。”


    又問了幾句上京後行止,得知善桐必須生產了才過去,善桃不免就問,“姑爺不,誰來照看你?”


    得知是四紅姑姑,這位板板正正衛少奶奶眉頭一皺,看著似乎有些不大滿意,嘴唇翕動了一下,又轉了話題。“這一向元帥府裏也鬧得不輕省,你嬸嬸大兒媳婦鬧得,兩個人都生氣。連我們都收到風聲了。聽說元帥近連家都不回,你這還好是懷了身子,我就是來看看你,也告訴你一聲,近沒事,少出門吧。”


    善桃這話說得有水平,善桐摸著肚子,也滿足地一笑。“二姐還特地跑這一趟,可見得疼我了——我心裏有數……正好含芳辦喜事時候,孩子多半要足月了,也是去不了。一時半會,照不上麵。”


    她又好奇地問,“今兒是你自個兒要來,還是衛世嬸……”


    這明顯是聽懂了善桃潛台詞,甚至還做出了自己推斷。善桃白了她一眼,“你管我們誰讓來,總之人就是來了唄。”


    善桐也就是這麽一問,心底是有數:按善桃性子,怎麽可能主動打聽元帥府裏事情,就是要打聽也沒這個門路,這一次過來看她,肯定是有衛太太背後授意。


    她也不得不佩服衛太太交際功夫,自己家還沒起來呢,不過是有了一個差事,似乎得到了一點長上青睞,這裏就迫不及待地來示好了。有這樣交際精神,真是衛總兵一大臂助。況且消息又確是靈通,聽善桃意思,連台麵上前因後果都摸清楚了。這次過來提醒她,不但是提醒了桂太太心情不好,還提醒了她慕容氏態度變化。


    善桐也確考慮到了這一點,要不然對善喜,她就不會那麽說話了。不過當著善桃,她也不能說上太多,兩個人說了幾句閑話,善桐又問衛麒山好,善桃隻道,“還好,人前線忙著唄。”


    兩人不免又談起琦玉,得知依然是全無消息,似乎也沒有入宮,都有幾分納悶。善桃道,“你上了京,如有機緣,說不定能見到她呢。”


    她又和善桐說起京城這些年來風雲人物,“以前我住京城時候還是姑娘,隱約聽舅舅家表嫂們說起來,京城太太奶奶們說話,第一看手上鐲子,第二看臉上粉,第三看身後通房大丫頭。他們本地大姑娘還好,外地人進京,非得受這三樣褒貶不可。除非和小四房堂姐妹們一樣,過門就是一品、二品誥命,不是侯門主母,就是世子夫人,那……人家也就是不放門麵上挑你罷了。你進了京,千千萬萬是要小心。”


    手上鐲子是看身家,臉上粉是看什麽,善桐就不大清楚了,王氏也從未提過,她忙問起來。善桃才備細道。“這也是這幾年才作興起來規矩,也不知道是誰說,說這粉也不是亂用。什麽人用什麽粉清透,那是比得出來。粉浮上頭那當然不必說了,次,還有些是看是不是把臉上得太白了,和整個人看著不配。又或者是膚質本來細膩,上了粉反而看不出來了,總之說來說去,看粉就是看你懂不懂得打扮,我們去那一年,走火入魔到什麽地步,連粉香味都挑。反正京城不缺手裏有錢出身又高閑人,那些小姐全都自己調粉使。”


    善桐雖然也不是不愛打扮,但她也就是買些上等胭脂水粉,就覺得滿足了。聽善桃這樣說起來,真是不禁目瞪口呆——合著二兩銀子一盒香粉,京城連入門都不算,別說登堂入室了。母親離開京城已久,還真不如善桃知道京裏風尚,因忙又問道,“那看通房是什麽意思,難道出來應酬,還帶通房大丫頭不成?”


    “那倒不是!”善桃說。“就是你也有做主人時候吧?這時候別人就難免要看了。生得美是不消說了,京城好些主母,自己模樣平常,便悉心搜求了美人來,這還不算,還要老實和順,主母說東不敢往西……反正,那群人成天閑著,沒事就是互相攀比,這潮流也都是一陣一陣。”


    顯然對京城人這種做派,善桃也不是沒有自己看法,她撇了撇嘴,倒是對善桐露出了少許同情,“虧得是你,要是我過去……”


    善桐直笑,“這樣事也算是美差了,怎麽被你說起來,和過去受罪一樣!”


    “可不是,瞧我這話說。”善桃自己也笑了,“畢竟是喜事!按妹夫性子,京城肯定是如魚得水。”


    她不禁略微露出羨慕,“要緊是你們小兩口能獨立出來住……唉,不過就是西安,你們其實也就是自己住著。”


    善桐便知道善桃估計是和婆婆處得不大好了,又不好背著人說婆婆不是——對自己要求比較高人,一般行事也確是要束手束腳一點。她問了幾句,見善桃吞吞吐吐,便也不多說了,隻是安慰她道,“現家裏男人都沙場上,大家心裏肯定是不開心,磕磕碰碰就多一點。等你公公同姑爺回來了,日子就好過得多啦!”


    善桃望著她,麵色變了幾變,終也隻是歎了口氣,“其實婆婆待我很好……就是有些行事,我看不慣。”


    她終也就是撂下了這麽一句話,便告辭從善桐家出去了。沒過幾天,村子裏來信問善桐,“巡撫府你生產時候肯定是忙著辦婚事,榆哥成親、櫻娘出嫁,這都趕了一塊,你娘恐怕未必有空過來。倒是你大伯母閑著也是閑著,如沒有夫家親戚照顧,便讓她過來小住一段日子也是好。”


    善桐這才知道善桃回去居然給家裏寫信,一時又感動,又有些受寵若驚,忙寫信謝絕,“這太興師動眾了!”


    沒想到老太太堅持得很,揚言如不讓大太太過來,她就要親自上陣。善桐和含沁商量過了,兩個人都覺得有點尷尬,又也挺高興。含沁便道,“這個人情就欠了也好,天水那邊雖然也不是沒有親戚,但過來路遠,再說,人家家裏也都有事。有了大伯母,什麽事又多一個做主人,你就省心了。”


    善桐也歎息道,“從前做姑娘時候,還覺得二姐有些古板,真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她想評論善喜幾句,可話到了口邊,隻是化作了一聲歎息。


    很就進了七月,含沁差事已經接到了文書,是徹徹底底定了下來,桂元帥幾乎要把他貼身帶肋側,善桐頂著大肚子,精神時常不濟,可能走動時候,也還是量和四紅姑姑一道,一邊給含沁預備行李下人,一邊又準備開出銀票來,預備含沁到了京城支取。巡撫府也派人送了回信:小四房對於幫助找房子這個要求,那自然是一口答應,又邀含沁楊家小住。因買房子也確是大事,善桐和含沁商量過了,少不得又得叨擾。這件事自然也要和桂元帥打過招呼,桂元帥倒沒有二話,桂太太那邊就和死了似,一點表示都沒有,成天就是忙著桂含芳婚事。


    這波瀾壯闊、命運多舛婚事,到底還是磕磕絆絆地給順了下來。善喜母女究竟是沒提出退嗣子事,二老爺公務繁忙,隻怕就想收拾她們,一時也騰不出手來,再說,隻要不退嗣子,有善楠手,除非小五房特別不要臉,不然也真很難把海鵬嬸這個孤寡給為難到。七月裏她們母女動身回了村子,十三房恩怨,一時就隔得遠了。


    善桐也就不去管這些事情,她肚子漸漸大了,天氣又熱,這個夏天過得不大安耽,往往睡到一半,醒來就是滿身大汗。含沁再體貼她,人也忙得腳不沾地,不能提供多少慰藉,還好四紅姑姑能幹,非但安排了冰山降暑等等,又令丫頭們兩班倒給扇扇子。還見天地請了良醫來把平安脈,歐陽大夫要不是已經回南邊去了,否則肯定被煩死。


    王氏遣人來問過善桐需要產婆不要,善桐問得她們也要現去聘人,便回道,“我們這裏已經聘來了……”


    望江笑道,“這個不一樣,我們這是自己□了三個多月,手腳利落潔淨不說,一些規矩也比較上手。太太是真分不開身,本來還不放心呢,聽說村子裏要把大太太派出來,這才安心了點。”


    善桐曾經一度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個沒爹沒娘孤兒,什麽事都要自己為自己爭取。如今出嫁了要為人母,倒是覺得自己為家人疼愛所包圍,現想到王氏和她紛爭,氣就早跑了七八分了,好似隔著山望過去毛月亮,暈暈乎乎,哪還記得兩個人吵什麽。她也就不再堅持,接受了母親好意。回過頭又給含沁置辦行裝。


    京城差事,中秋之前必須到任,小兩口預計要分別半年以上,含沁別沒什麽,焦慮就是善桐,他反複說了幾次。“我就是不放心你……”


    善桐又何嚐舍得夫婿?隻恨京城路遠,連送信都是麻煩事。她硬是忍住了心裏不舍,把頭放含沁肩上,安慰他道,“就半年而已,半年後我不但過來,還帶個兒子!你有得賺。”


    含沁不禁哈哈大笑,又忙表忠心。“是男是女都好,我們家人丁單薄,饑不擇食,是男是女都喜歡!”


    兩個人又再呢噥低語了一陣,哪怕大太太已經入駐,現正站一邊,善桐也還是沒能忍得住離情別緒,人都放手了,又投進含沁懷裏,由含沁鬢角印下一吻,這才依依不舍地鬆了手,望著他大步走出垂花門,去得遠了。


    含沁一走,善桐便閉門不出,隻是養胎。八月含芳婚禮,她就隻是加倍送了厚禮過去,人也沒現身。倒是三兄弟輪番都時常上門來照看,榆哥、桂哥、柏哥兩三天也要過來。等到進了九月隨時可能發動時候,一天內有時候能來兩撥人,就連王氏也時常派人過來問著,就等著善桐生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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