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村民跑得再快也沒用,因為葉鳴的刀更快。


    手中的斬業紅蓮刀直斬而下,迅猛如電!


    但這勢在必得的一刀卻落在了空處!


    財主夫人詭異一笑,身形忽的一轉就沒了蹤影。


    葉鳴走上前一看,財主夫人原先端坐的地方有一個拳頭大小,深不見底的地洞。


    “這黃皮子為了保命,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壓箱底的本事都使出來了。”


    傲烏滾了過來,望著眼前的地洞感歎道。


    葉鳴皺眉歎道:“終究是百密一疏,我怎麽就忘了這玩意很會挖洞?”


    這地洞極深,不知通往何處,而且洞口窄小,葉鳴這麽大個人也沒辦法鑽進去追擊,隻能眼睜睜看著黃皮子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看葉鳴心情不佳,傲烏出言安慰道:


    “這事也不能怪你,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這黃皮子命不該絕呢?”


    葉鳴憤然道:“這妖怪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犯下的罪行更是罄竹難書,如果連這種壞事做盡的妖怪都命不該絕,那還有天理嗎?”


    傲烏反駁道:“一飲一啄,皆由天定,緣起緣滅,又有誰能說得請。”


    “當年它就是在打洞時碰上機緣,才僥幸成妖,五百年後的今天,它又憑著打洞這本領逃出生天,你敢說這不是命中注定?”


    葉鳴瞪大眼睛問道:“命由天定這種鬼話你也信?”


    這話似乎勾起了傲烏的某些回憶,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想當初我年輕氣盛,也曾高呼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如今回首才發現,我這一生,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無論我怎麽掙紮,也逃不過命中注定這四個字。”


    “你現在還年輕,年少輕狂也不是什麽壞事,可等你經厲的事情足夠多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命由天定不是一句胡話,而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吾等凡人,又豈能逆天?”


    傲烏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沙啞低沉,言語間帶著一絲悲涼,一絲掙紮,但更多的是對命運的無可奈何。


    聽聞這話葉鳴更為不解:“傳聞巫族戰天鬥地,桀驁不馴,你身為大巫,又怎能向命運俯首稱臣?難道傳聞都是假的?”


    “傳聞是真的,所以巫族沒了。”


    傲烏自嘲道:“所謂的大巫,也不過是我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葉鳴越聽越迷糊,問道:“救你的時候你說自己是大巫,現在又說不是,那你到底是啥玩意?”


    傲烏沉默了,久久沒有說話,葉鳴覺得奇怪,定睛一看才發現,傲烏竟然在哭!


    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青銅麵具“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止都止不住。


    “這算什麽事?你不是在安慰我嗎?怎麽到頭來自己先哭上了?”


    講真,葉鳴還沒見過有大老爺們當著他的麵掉眼淚,一時間也慌了神,連忙安慰道:


    “別哭了,就算你不是大巫,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這話還不如不說,傲烏聽了跟個小姑娘似的,哭得更大聲了。


    這下葉鳴真是麻爪了,他想了想又說道:“我把你的服務期限調整至二百五十年怎麽樣?這數字夠吉利了吧,你別哭了行不行?”


    “還有,既然你跟了我,那就是我的人,為你重塑肉身的承諾依然有效,你不用擔心的。”


    傲烏這才止住哭腔道:“你說真的?”


    葉鳴不耐煩的說道:“真的真的真的!隻要你不哭了,一切都好商量!”


    說完他又覺得有些不對勁,狐疑的看向傲烏:“你剛剛該不會是在假哭,故意博取我的同情吧?”


    “我沒有,我發誓,剛剛的每一滴淚都是我發自內心流出來的。”


    傲烏連忙否認。


    葉鳴也懶得追究,又問道:“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玩意了吧?”


    傲烏故作高深道:“我是巫族的大巫,但又不是大巫。”


    “給老子說人話!”


    葉鳴想把刀架在傲烏的脖子上,但把刀拔出來了才想起傲烏沒脖子,隻好又把刀收了起來。


    傲烏悵然道:“真正的大巫,早就死在了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中,現在的我隻是一條苟延殘喘的敗犬,早就配不上大巫之名。”


    葉鳴又安慰道:‘“話不能這麽說,你以為誰都能活這麽久的嗎?這也算一種本事。”


    傲烏忽然生氣了:“你這黃口小兒懂個屁!”


    “你以為我想活著?如果有得選,我寧願跟我的族人一起死!”


    葉鳴愣住了。


    我好心安慰你,你不領情就算了,怎麽還罵人呢?


    “對不起,我剛剛太激動了,說話有些衝,你別放在心上。”


    傲烏冷不丁的說道。


    這下葉鳴不是愣住了,而是直接懵了。


    他不動聲色的掃了傲烏幾眼,心中暗道:“壞了,難道是傲烏被封印了太久,現在神經錯亂了?”


    “還是剛剛那場爆炸太猛,把他整成了腦震蕩?”


    葉鳴越想越擔心,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


    一聽這話傲烏又怒了:“我現在就剩一個頭,你還問我身體舒不舒服,這是在挑釁我嗎?”


    葉鳴徹底服氣了,說什麽你都能挑刺,那我閉嘴行了吧!


    屁的大巫,跟我前世步入更年期的老媽一個樣!


    等等,更年期?


    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一時一個樣,這不就是更年期的典型症狀嗎?


    真相了,傲烏鐵定就是更年期!


    但葉鳴轉念一想,男人也會有更年期嗎?


    難道傲烏是個女的?


    細思極恐!


    葉鳴打了個哆嗦,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剛剛在哭什麽?”


    話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果不其然,他雙眼通紅的看著葉鳴,說道:


    “巫族滅亡了,我沒有家了。”


    葉鳴知道這事瞞不過傲烏,他隻是覺得有些好奇。


    ??眾所周知,蚩尤的九黎部落就是巫族,人皇軒轅在逐鹿之戰中大敗蚩尤,巫族才正式宣告滅亡。


    但傲烏連人皇軒轅都不知道,又是怎麽知道巫族滅亡的呢?


    傲烏深吸了一口氣,歎息道:“因為這片天地,已經沒有了巫族的氣息。”


    葉鳴再一次不知死活的安慰道:


    “沒事的,不是還有你嗎?等我幫你重塑肉身後,你就拚了命的生娃,隻要足夠勤奮,重振巫族還不是遲早的事。”


    傲烏怒道:“老子是男的,怎麽生娃?”


    葉鳴笑道:“我也沒說你是女的,你可以娶個媳婦再生娃。”


    “不過前提就是你能找到媳婦,畢竟你長得跟鬧著玩似的,想找個媳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當然了,後半句葉鳴隻是在心裏想想,並沒有說出口,要真說出來,估計傲烏就要翻臉了。


    傲烏勉強的笑了笑:“你的想法雖然很不錯,但巫族滅亡乃是大勢所趨,就連祖巫也無力阻止,光憑我一個人,又怎能逆天改命?”


    葉鳴不悅道:“說得好好的,怎麽又扯回去的?”


    “你可別想著給我洗腦,不怕實話告訴你,在我葉鳴的字典裏,就沒有命中注定這個詞。”


    “這世間有百般道理,但我隻堅信其中一條,隻要我足夠強,這世間萬物都不能逆我心意!”


    葉鳴這話說得擲地有聲,仿佛說話的對象並不是眼前的傲烏,而是這片天地。


    “年輕人真是有朝氣呀!”


    傲烏感歎一聲,眼神中浮現出追憶之色:


    “想當年我巫族何其鼎盛,十二祖巫戰力驚天,組成十二都天神煞大陣後,更是能演化盤古真身,橫推三界無敵手。”


    “麾下的巫族兒郎驍勇善戰,皆是以一當十的好手,稱得上是猛將如雲,精兵如雨。”


    “可如今呢?三界之中妖族遍布,卻隻剩我一個巫族。”


    “逆天改命?說來輕巧,你看古往今來,三界芸芸眾生,又有誰能做到?”


    “可能你現在並不認同我說的話,甚至覺得很可笑,但那隻是因為你修為還低,還沒感受到那種拚命掙紮,最後卻無能為力的絕望。”


    “你不懂,你什麽都不懂......”


    葉鳴確實不懂,但他能看出來,傲烏已經被漫長的歲月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正如他所說,他現在不過是一隻苟延殘喘的敗犬。


    葉鳴無心再與傲烏爭辯,他深知跟一個更年期的人講道理是多麽愚蠢的一件事。


    何況傲烏已經在所謂的命運麵前跪得太久了,想讓他重新站起來,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做到的。


    反正傲烏還要在自己身邊待很長一段時間,與其浪費時間跟傲烏打口水戰,還不如用實際行動向他證明,所謂的命,一樣可逆!


    現在財主夫人已經逃了,葉鳴再留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他讓傲烏重新附身在自己耳後,施施然的走了。


    這幾天實在太累了,他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可剛沒走兩步,憤怒的村民就把葉鳴給團團圍住了。


    一個身材壯碩的肌肉壯漢走出來質問道:


    “你到底對黃仙娘娘做了什麽?她老人家怎麽會突然消失不見?”


    “不把這事說清楚,你哪都別想去!”


    “還敢對黃仙娘娘動刀子,此乃大不敬,你小心遭天譴!”


    四周的村民紛紛附和。


    葉鳴一時間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這時人群中傳出一道聲音,引起了葉鳴的注意。


    “這小子賊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東西,他肯定是覬覦黃仙娘娘的美貌,想對其圖謀不軌!”


    葉鳴順著聲音看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年輕人。


    隻是這年輕人賊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東西。


    葉鳴給了他一個眼神,你小子口味挺重啊。


    接著他又朝四周的村民解釋道:“那所謂的黃仙娘娘根本就不是什麽保家仙,它就是一隻妖怪,還是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放你娘的狗屁,黃仙娘娘供我們吃,供我們喝的,怎麽可能是妖怪?”


    “你們看這小子一臉殺氣,滿身鮮血,手上還拿著刀,我看他才是妖怪!”


    “黃仙娘娘不僅供我們吃喝,還給我們找媳婦,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她都是善解人意的黃仙娘娘!”


    葉鳴驚訝道:“不是吧,這妖怪還幫你們找媳婦?”


    “當然了,我家媳婦就是黃仙娘娘賜給我的!”


    “我家的也是!”


    人群中有十幾個人出言回應。


    葉鳴聽得冷汗直冒,這妖怪在下一盤大棋啊!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些所謂的媳婦都是這群妖怪從別處抓來的女人,它們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草廟村世世代代都成為它們的信徒,為其供應香火信仰!


    看著眼前群情激昂的村民,葉鳴隻好不厭其煩的解釋道:


    “你們都被這妖怪騙了,請你們相信我,我是欽天監的銅印,這是我的印章。”


    說著葉鳴還拿出了代表自己身份的貔貅印。


    但他再一次高估了這些人的見識。


    “什麽狗屁欽天監,沒聽說過,我們這裏隻認黃仙娘娘!”


    “我看這小子就是看咱們人多勢眾,怕了,想找個借口糊弄咱們!”


    “還想什麽呢?先揍他一頓,揍老實了,我看他說不說真話!”


    村民們說著說著還動起手來。


    葉鳴滿心無奈,難怪別人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些村民不僅刁,還笨,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都分不清。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隻能來硬的。


    葉鳴直接抽刀,刀身上蹭的升起一丈多高的火焰,嚇得四周的村民連連後退。


    但這並沒有什麽卵用,這些村民雖然退了,但還是在遠處圍成一圈,不肯放葉鳴離開。


    傲烏見狀跳了出來,高聲厲喝道:


    “誰不讓路,我就把誰活活吃掉!”


    一個車輪大小的人頭居然會說話,這才是活脫脫的妖怪!


    這些村民居住在大山中,可能不怕朝廷官員,但對妖怪的恐懼絕對是深入骨髓的,紛紛尖叫著四散而逃。


    包圍圈不攻自破。


    葉鳴狐假虎威的抱著傲烏,大搖大擺的走向悅來客棧。


    眼看葉鳴越走越遠,一直在地下潛伏的財主夫人沉不住氣了,她衝上地麵朝村民吩咐道:


    “誰幫我把這小子殺了,我賞賜他黃金百兩!”


    葉鳴聽到聲音回頭一看,頓時眼前一亮。


    你說你跑就跑唄,怎麽還出來送死呢?


    就在他即將斬殺財主夫人時,幾個村中的老人走來,用菜刀架在脖子上說道:


    “你要是敢殺黃仙娘娘,我們就死給你看?”


    葉鳴頓時愣住了。


    這算怎麽回事?父愛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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