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森喝完熱湯之後就走了,偌大的院子就隻有葉鳴一個人。


    他端著碗靜靜的站著,任由雪花堆滿肩頭。


    蕭瑟的背影在雪中顯得格外的孤單。


    放眼望去,天上星河燦爛,遠處是萬家燈火,似有若無的歡笑聲隨風飄來,而葉鳴心中思緒萬千。


    時間過得真快呀,不知不覺,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一年了。


    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的父母過得是否安好,不知道他們得知自己的死訊後,會失聲痛哭還是會大罵自己不孝。


    有時候葉鳴也會反思,自己丟下年邁的父母,不顧一切的去報仇到底值不值得。


    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事已至此,一切都回不去了。


    雪花落入碗中立馬融化,湯也不可避免的逐漸變冷,葉鳴端起碗來喝了一口。


    湯很好喝,但論味道還是比不上他以前在家裏喝過的湯。


    他想家了。


    “葉老弟,別傻站著了,跟我一起去買幾壇好酒回來,咱家馬上就要開飯了。”


    老袁從屋子裏走出來,樂嗬嗬的說道。


    葉鳴木然道:“咱家?這不是你家嗎?”


    “你這麽說就見外了,咱們不早就是一家人了嗎?”


    唐森從屋頂探出頭來,臉上掛著賤兮兮的笑:“老袁你看,這小子壓根就沒把咱倆當家人,要不咱倆聯手揍他一頓,給他開個年。”


    老袁冷哼道:“你少在這說風涼話,要揍我也是先揍你一頓。”


    唐森挺胸掐腰道:“憑什麽!”


    老袁怒道:“要幹活的時候找不到你,吃飯的時候你最積極,我不揍你揍誰?”


    唐森指著屋頂,理直氣壯道:“誰說我沒幹活,你以為我上屋頂是為了看風景的嗎?我是來掃雪的!”


    “我看這屋頂上的積雪少說也有三尺高,你掃個屁的雪!”


    老袁氣得想跳上去給唐森一拳。


    結果唐森先跳下來了,他一個勁的往外跑,等跑到門口才回頭笑道:


    “我這就去酒鋪,把最好的酒全部買下來,到時候一口都不分給你喝。”


    老袁很淡定的笑道:“那你就去唄,不過沒有我帶路,你能找到酒鋪嗎?”


    屋外傳來唐森的笑聲:“我早就打探過了,村東頭第二家就是。”


    “我日,草率了!”


    老袁聞言拔腿就跑,邊跑邊說道:“葉老弟快跟上,我帶你抄經路,咱絕不能讓那死和尚的陰謀得逞!”


    “來啦!”


    葉鳴莞爾一笑,將骨頭湯一飲而盡。


    這次對味了。


    是家的味道。


    幾人買完酒回來,剛走進家門,小罡就大聲吆喝道:


    “娘,爺爺他們回來了,可以開飯了!”


    開飯?


    唐森收到信號,百米衝刺直奔大廳。


    此時大廳的飯桌上已經滿滿當當的擺著一桌子的菜,主菜是用盆子裝的豬肉酸菜燉粉條,然後還有紅燒肉、糖醋排骨、辣炒豬肝、醬大骨、豬骨燉豬肺湯、蒸四喜大丸子、鹵豬蹄還有一大盤的白菜豬肉餡餃子。


    全是硬菜!


    唐森看著滿桌子的菜,眼睛都直了,但規矩他還是知道的,要等人齊了才可以開吃,於是他把口水一個勁的往肚子裏咽。


    葉鳴看唐森饞成這樣,便故意說道:“怎麽全是肉菜,沒看到這裏還有個和尚嗎?小罡,讓你娘去做兩個素菜。”


    唐森急得眼睛都紅了:“正經和尚誰特麽吃素菜,老子要吃肉!”


    葉鳴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小佛像,笑著說道:“你剛剛說啥,我沒聽清。”


    唐森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給貧僧炒兩個素菜,多放辣。”


    葉鳴哈哈大笑。


    然後老袁偷偷把小佛像討要了過去,看著唐森嘿嘿直笑。


    小樣,看我以後怎麽治你!


    很快人就到齊了,就連袁龍虎也在小罡的攙扶下來到飯桌旁坐下,而最後一個到的人竟然是丫丫。


    她來的時候手中還捧著大半碗骨頭湯。


    老袁撫須笑道:“丫丫竟然能等到現在才上桌,真是越來越懂事啦。”


    袁龍虎夫婦也是一臉欣慰,覺得女兒終於長大了。


    然而真相隻有唐森知道,餓得狠一點,吃的才能多一點,這可是他私下傳授給丫丫的幹飯獨門訣竅。


    隻是他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丫丫手上還有大半碗骨頭湯。


    丫丫對著唐森傲然一笑道:“你連這都不知道,喝水漲肚子,我實在饞得不行了才會抿一小口骨頭湯。”


    唐森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他沒想到丫丫小小年紀就對自己這麽狠,連骨頭湯都不舍得一口喝完。


    這叫啥?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等眾人落座後,老袁覺得自己難得在家過年,身為一家之主應該在飯前說一下來年的展望,他舉起一杯酒說道:“吃......”


    “吃!”


    唐森和丫丫異口同聲說道,然後紛紛下筷子,丫丫筷子用不利索,所以她直接上手抓。


    老袁一下子愣住了,他其實想說的是“吃飯之前呢我有幾句話要說。”


    但現在已經沒人聽他說了。


    大家都在埋頭幹飯。


    葉鳴忍著笑想起來跟老袁碰一下杯,緩解一下尷尬,結果還沒來得及站起來,老袁就自己坐下了。


    他剛剛看到唐森一筷子夾走了一隻大豬蹄!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等老袁也加入後,氣氛頓時變得熱烈起來,桌上筷子紛飛,很快就盤盆見空。


    葉鳴見此抹了一把冷汗,幸好小旺財吞噬完陰傀後就一直沉睡,今天沒有上桌,要不然這頓飯很可能會變成一片真正的戰場。


    袁盧氏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她笑了笑走進廚房,馬上又一盤接一盤的添菜。


    葉鳴這才知道,今晚這頓飯的盤子是不能空的,必須在最後留一點剩菜,寓意年年有餘。


    等上菜的時候,大家開始敬酒,這次他們知道先找老袁,袁龍虎和小罡說了很多祝福的話,輪到唐森的時候,他拿出了兩個碗。


    “用那小酒杯沒意思,大口吃肉自然也要大碗喝酒!”


    唐森倒滿兩大碗酒遞給老袁:“幹了!”


    “幹!”


    兩人仰頭將滿滿一大碗酒一飲而盡。


    最後輪到葉鳴,老袁舉起酒杯,帶著三分醉意在葉鳴耳邊說道:


    “葉老弟,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以後就把這當成你的家,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麽,這裏的大門都會永遠為你敞開。”


    葉鳴眼眶微紅,笑道:“一切都在酒裏了,幹!”


    第二輪菜上來的時候,大家都吃了個半飽,就沒人搶了。


    一家人喝著酒,吃著肉,有說有笑,屋外北風呼嘯,屋內熱火朝天。


    剛出鍋的菜帶著茫茫熱氣,也散發著陣陣香氣,一口菜一口酒,渾身都暖洋洋,將年底的寒氣衝得一幹二淨。


    垂頭喪氣的徐天同學走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吩咐丫鬟把飯菜送過來房間,胡亂的對付了幾口之後,就躺到床上扯過被子呼呼大睡。


    可能是收到的打擊太大了,無法接受自己的係統是個擺設的原因,反正接下來幾天,徐天都沒有再出院子,天天就在房間裏餓了吃,吃了睡,就連對來給他上課的鏢頭張和也閉門謝客,堅決不見。


    吃了幾次閉門羹的張和無奈之下隻好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雇主,徐家當家的徐大富。


    聽聞此事的徐大富一開始還有點奇怪,可是轉念一想,說不定是天兒吃不了練武的苦頭,決定放棄了,小孩子都這樣,說不定當初就是看了什麽武俠畫本,覺得練武新鮮才去嚐試,現在知道苦了,肯定就放棄了,沒看見他連教他練武的老師都不願意見了嗎?斷了練武這個念想之後,天兒肯定是要重拾書本讀聖賢書的,今年鄉試過了不要緊,明年還有機會,天佑我老徐家啊,又還給我一個讀書苗子,哈哈哈哈。


    想到這裏,徐大富已經被自己的一番操作猛如虎的猜測說服了。他擺了擺手送走了上門告狀的鏢頭張和,轉過身笑眯眯的跟身邊的下人吩咐:“今晚給少爺燉鍋雞湯去補補身子。”說著哼著小曲出門去看望徐天去了。


    徐大富一路哼著小曲,邁著八字步,溜達溜達的走到徐天居住的小院,守在小院門口的丫鬟自然不敢攔著自己的老爺,隻好把徐大富放了進去。


    徐大富走到徐天的房間,房門正打開在通風,從門口就可以把房間一覽無遺,隻見徐天正伏身在書案上念念有詞,看著就像是在埋頭苦讀。


    見此徐大富對自己的猜測更為肯定,朝徐天露出了一個老父親的微笑,然後也沒打擾徐天,就此轉身離去。


    而徐天真的如他父親所料,吃不了握刀的苦頭,跑回去重執毛筆杆子了嗎?


    如果這個時候徐大富願意走近徐天的身邊,他就會聽到徐天嘴巴裏念叨的並不是聖人教誨,知識學問,而是無限重複著一個詞。


    “升級升級升級升級……”


    前世裏當程序員的徐天知道,每個程序都是有漏洞的,當它無法處理過多的數據流時,它就會出錯或者卡死,而在徐天的觀念裏,係統就是一個玄幻版的程序,它一定也會有漏洞的,完美的係統是不存在的!


    於是他開始了自己瘋魔般的嚐試,他嘴巴裏不停地念叨著升級,同是腦海裏也不停地在功法後麵的升級按鈕上麵狂點,他在同時用語言跟念頭兩個方麵給係統下達指令,以求造成係統的混亂然後出現漏洞,讓係統在沒有妖元點的情況下幫他把功法升級成功!


    通俗一點說,徐天他在試圖跟腦海裏的係統卡bug!!!


    今天已經忘記是第幾天嚐試了,反正係統還沒出現漏洞,反而徐天自己先要變成人格分裂了。


    意識到事不可為的徐天隻好頹然放棄了自己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派人去把鏢頭老張請了回來,開始認命般腳踏實地的一招一式練起了武。


    據說聽聞這件事的徐大富鬱悶得兩天都沒吃飯。


    大唐的武道境界一共分為九重,最基礎的是煉體境,往上第二重是煉腑境,之後的是煉氣境,再往後是什麽境界,老張就不清楚了。


    畢竟他自己也隻是兵伍出身,自身也僅僅處於第二重,煉腑境。


    時光飛逝如白駒過隙,跟隨著鏢頭老張練習了三年刀法,徐天的外表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個頭比三年之前高了足足有兩個頭,原本因為經常坐著讀書而缺乏鍛煉的身軀也壯實了不少,整個人的精氣神煥然一新。


    行外人都以為徐天這是練武有成了,可是鏢頭老張跟他本人都知道,這就是個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看著壯實,其實根本連武道最基礎的第一重煉體境都沒達到,就跟前世健身房的那些教練一樣,看著一身肌肉,其實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其實徐天練武不可謂不刻苦,每朝天剛亮他就開始起床跑步,舉石鎖鍛煉體魄,等到老張來了之後就跟隨老張習練刀法,等午時過了,老張走後他也會堅持自己練刀直到華燈初上才肯歇息。


    平常一個星期還會根據老張提供的打熬身體的藥方去購買藥材來藥浴一次,打熬身體的藥材可不便宜,這些年購買藥材的銀子流水一般花了出去,可是成效約等於微乎其微。


    就連老張也直言,自己是他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武道這條路不適合他,然後就向徐天請辭了。畢竟該教的也都教過了,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的造化了。


    其實徐天又何嚐不知道自己的武道天資簡直可以用廢物來形容,畢竟一個挑燈夜讀兩天就累得掛掉的人,資質能高到哪裏去?他也不止一次想過,要不就放棄練武算了,回去念書吧,天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啥事不幹就坐在那裏搖頭晃腦的讀幾句:“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抽空還可以約上三五好友來個“今日無事,勾欄聽曲,”再吟上兩句自己前世名流千古的詩詞,功名利祿還不是談笑間?


    可是當他看到了係統任務那血淋淋的“抹殺”二字,他隻能咬著牙堅持了下去,畢竟這可是事關自己小命的大事啊!


    鏢頭老張沒來了以後,徐天依然咬著牙,堅持著十年如一日的練習刀法,血戰刀法一共也就三刀,分別是“狹路相逢”“勇往直前”和“血戰四方”,這幾年徐天基本每天每一招都會重複練習上千次,刀法套路早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如果不是出刀之間實在是沒有威力的話,單論刀法徐天其實也稱得上是個好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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