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說,這就說!”


    “周衫說隻要我幫他每找到一個人去做工,就會給我五兩銀子的辛苦錢,我就幫他找了村子裏日子過不下去的人家。”


    “我真的以為這是一個好差事啊,一個月一兩銀子呢,要是沒有這筆錢,那些人家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碎碎念著,餘采薇卻從這些話中聽出了異樣,張嘴便問:“那你現在不覺得這是個好差事了?”


    那群男娃娃定然是被送到聚渝會那處去了,他們便是靠著這樣的說法把那些少年送去。


    什麽做工,全是幌子。


    朱富貴忽的啞然,全身的精氣神好像都散了,“那張樂的屍體都囫圇拚不成個,那時我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又猛的瞪大眼睛看向餘采薇,“張樂雖然死了,但是人家賠了五十兩銀子呢!”


    “那可是五十兩,就算把張樂剁成肉餡賣了都賣不出這個價格!那張家用這五十兩蓋了兩間青瓦房,還給三個兒子娶了妻。”


    “他們,他們不虧啊!”


    張家人不虧,可張樂呢?


    五十兩真的能買一個人的命嗎?


    “所以張家人知道張樂是怎麽死的了?”


    “知道!怎麽可能不知道?張樂的屍體還是他們自己領回去的。”


    餘采薇的心忽然揪了起來,那些少年死了,他們的屍體該有誰收?


    他們的家人若是知道他們被人脅迫幹這樣的事情該有多心痛。


    當初與六公主在河邊遇到的那具屍體不就被扔到亂葬崗去了嗎?


    府衙的官差尋不到家人,隻要把屍體丟到那樣的地方。


    他們活著的時候受盡淩辱,可沒曾相死了之後屍體還要遭到這樣的侮辱。


    想到此處餘采薇捏緊了拳頭。


    餘采薇感覺像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讓她連呼吸都覺得是奢侈。


    她一定要摧毀聚渝會,救出阿嶼!


    朱春富沒有覺察到餘采薇的異樣,又接著說道:“自從張樂死後,我就沒再介紹人去做工,我全是被周衫給蒙騙了啊!”


    餘采薇冷笑,“若你在最開始便覺得這是個好差事,為何沒有介紹半個同族的人去?”


    “那,這……”


    朱春富支吾著說不出來話。


    事實真相是誰知道這去做活也要相貌好的啊?


    村子裏被選中樣貌合格的統共就那六個男娃罷了。


    餘采薇語氣越發冷凝:“每月的月銀是怎麽回事?”


    “周衫每月初一子時會約在村外往北五裏地的亭子裏把這幾個人的月銀給我,再由我將銀子送還給各家。”


    餘采薇眉心皺緊,心中一計生成。


    隻是……


    距離下個月初一還有將近十天,她放的那把火造成的損壞,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你們二人接頭可有暗號?”


    朱春富一噎,沒想到餘采薇竟然如此敏銳。


    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怎麽可能連個暗號都沒有呢?


    “暗號是連念三遍唵唄瑪達列吽。”


    餘采薇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卻是笑了。


    隻是笑意不達眼底,還叫看到的人心裏冒冷氣。


    這暗號竟然是阿彌陀佛往生心咒?


    消除一切業障,超脫逝者往生的佛咒?


    可當真是諷刺啊!


    難怪聚渝會會在青城山對麵落腳,原來他們也知道他們幹的事情是沒有來世的。


    他們那群人都是要下地獄的!


    “我知道的全都說了!求求你了,您大人有大量,饒我一條狗命吧!”


    一個四十來歲的大男人叫一個小了將近三輪的人爺爺,可謂是卑微到了極致。


    “我自然是要饒你一條狗命的!”


    燭火被風吹拂搖搖晃晃,那一縷微光顫顫巍巍,最後終於悄無聲息的熄滅了。


    餘采薇麵無表情的站在黑暗中,朱春富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聽到了這句救命稻草。


    他高興極了,嘴裂開到耳根,一口氣長長呼出,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沒有表達完,就聽見黑暗中又一句話傳來。


    “就是不知道官府的大人要怎麽說了。”


    這人是還要將他送官?


    朱春富掙紮著就要起身衝著餘采薇撲過去,但是繩索綁的太緊,他一站起來反而用力不穩,直接摔了下去。


    臉好死不死正摔在了那一灘腥臭之上,那味道讓他想起了那塊用來塞他嘴的布。


    劇烈的生理陰影籠罩之下,這人又暈了……


    餘采薇沒有再管向著門口走去,推開門是正入眼簾的是一破舊佛像。


    佛像斑駁,缺少了半邊腦袋,隻餘一隻眼睛還在悲憫的看著人世間的一切。


    此處是一個臨時找到的破廟。


    破廟荒草叢生,早就隱沒在了山林之間,沒有半個僧人在,更不會有什麽香客。


    倒是方便了他們。


    “大小姐,問好了?”


    “嗯。”


    餘采薇沉默著點了點頭,看向倒在牆角臉腫成豬頭的劉二虎,想必這就是剛才劉二虎為什麽會叫這麽慘的原因了。


    那二寡婦也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樣,但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卻是沒人知道了。


    翌日一早,打更的更夫遠遠就瞧見官府門口放著什麽東西。


    走進一看才發現是一輛板車,板車上綁著三個昏迷不醒的人。


    昏迷不醒的人身底下壓著幾張字跡娟秀的認罪書,皆是摁上了血指印。


    正是朱春富,劉二虎,二寡婦三人。


    餘采薇怕這三人中途醒來又添事端,給三人都喂了些蒙汗藥,是以這三人此時睡的比豬還死。


    那更夫先是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三個死人,後麵發現這三人隻是睡的熟,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他不識字,不知道紙上寫了什麽,但看到三人鼻青臉腫的模樣,一時之間又不舍得走。


    這麽大個熱鬧他要是沒看著……


    那他今天吃飯都沒有滋味!


    他一直守在這,直到有捕頭上衙,問了什麽時候審案子,他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而餘采薇四人早就已經回了青城山。


    線索到了這裏已經斷了。


    隻能等到十天後,去會一會那個周衫再說。


    這周衫連著他姐都是逃難來的朱家村,自從他姐死了之後,他便自己一個人在外討生活,蹤跡難尋。


    隻能等著他主動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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