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新雨發現肅風對集謙的態度似乎比之前更熱切,而集謙長老對他也沒有之前那麽冷淡了。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不過,這也好,之前隻覺得集謙長老雖然看似十分親和,實則卻冷淡非常,如今也不算是肅風大哥一頭熱了。


    謝新雨這般想著,不由笑了起來。


    弈雲見她一個人發笑,問道:“新雨是想到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了嗎?”


    “沒有。”謝新雨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喉嚨,望著馬車外的景色,說:“也不知家裏是個什麽光景。”


    弈雲皺著眉說:“管他的,若是對你不利,我直接將他們打趴下。”


    謝新雨聞言笑起來,她一笑,好像梨花新雨,讓人一見就心生歡喜,說:“我知道你對我好,在我心裏,隻有姐姐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弈雲挽著她的手,說:“那是自然的,我們可說好了,要一起成就元神,然後遊曆世界!”


    車內傳出兩位姑娘的笑聲,集謙自然是聽到了她們的對話,也微微笑了起來。


    挺好,修行路上有這樣的惺惺相惜的姐妹陪伴,同在世間走一遭,也是值得的。


    又想起從前現世間那麽些所謂的姐妹情818,而今有了弈雲和謝新雨這對姐妹做對比,心下對兩位姑娘更加讚賞。


    “我聽到個消息。”車隊休息的時候,肅風在商隊裏走動了一番,他們雖然辟穀,但總要裝出普通人的樣子來,用在十萬大山獵取的妖獸換些茶葉之類的物什,他一回來,神色頗為緊張,說道:“商隊的趙掌櫃昨日死了,死前大喊著鬧鬼了,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鬼物的氣息。”


    昨夜車隊在林間休息,除了巡邏的鏢局和商隊雇傭的護衛,他好歹已是引氣圓滿了,竟然沒有感受到其他的異常的波動,最為奇怪的是,師尊也沒什麽反應,莫非殺害趙掌櫃的鬼怪修為還在師尊之上?


    集謙看了他一眼,然後目光繼續回到玉簡上,意料之中的事情,好像沒什麽可以驚訝的。


    弈雲和謝新雨互看一眼,兩姐妹也驚疑起來,昨晚她們倆在車內修行,也是絲毫沒有察覺異常。


    肅風見集謙沒什麽反應,有些不解,問道:“師尊,昨晚是否察覺到了呢?”


    集謙見他們三個頗為緊張,放下玉簡,安撫著解釋道:“不用擔心,此事是我做的,你們自然察覺不到。”


    “什麽!”弈雲和謝新雨兩人驚叫了一聲,隨後弈雲拍了拍胸口,放下心來,說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哪個修為比長老還高的前輩出現了,還好還好,這就沒事了。”


    趙掌櫃和他們無冤無仇,也不曾和師尊有過交集,師尊怎麽會出手呢,肅風問道:“師尊,這是為何?”


    集謙笑了笑,說:“因為答應了它們,要送它們去輪回呀。”


    他手中出現了一樽死生筆,執筆輕輕一點,不大的房間內竟然多出了十來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陰鬼,它們此刻都靜靜地站著,等候集謙發落。


    肅風見到房間內突然出現的陰鬼十分鎮定,他從前也是見慣了一些大場麵的,倒是不慌張,弈雲和謝新雨看著房間內突然出現的陰鬼不由嚇得一哆嗦,她們雖然是修士,但多少還是有點害怕的。


    “懇請仙師送我等去投胎吧!”眾陰鬼齊齊拜服。


    集謙沒有說什麽,生死簿出現在手中,書頁嘩啦啦翻動,他執筆書寫著,然後輕輕一點,一道金光落到眾鬼身上,說:“到底也是害了一條人命的,也許要落入畜生道,也許要進入修羅道,清洗冤孽才能重新做人,去吧。”


    眾陰鬼再拜,六道轉輪陡然出現,輪回轉盤旋轉,金光牽引著眾鬼進入輪回,隨後六道輪盤便消失了。


    集謙送它們去投胎後,示意肅風、弈雲和謝新雨坐下,說:“那日一見趙掌櫃,就見他身後跟了數十個陰鬼,詢問之後才知趙掌櫃暗中作惡,害了數十條人命,它們化作陰鬼向他索命,可惜力有不逮,我便想著,與其在人世做個孤魂野鬼,不如送它們去投胎吧。”


    肅風聽後歎了口氣,陰鬼裏頭還有幾個孩子,小小年紀被害死,實在是可憐了它們,說道:“這趙掌櫃真是死有餘辜。”


    弈雲聽後咬牙切齒道:“可惡!卑鄙無恥的小人!可憐這些無辜之人!”


    謝新雨心下再次慶幸自己遇到了弈雲,不然恐怕她的下場也如那些陰鬼那般,說道:“倒叫這老鬼死了一了百了,應該送去見官,斬在菜市口讓萬人唾棄方能泄憤。”


    集謙見他們這般氣憤,說道:“世間有好人有壞人,你們往後行走修真界,多留些心眼,雖無害人之心,但也要有防人之意。”


    這三人雖然也曾在江湖上打過滾,吃過苦,可在門風清蔚的羅浮仙劍派閉門修行這麽多年,心中已經沒了當初的警戒心,集謙怕他們日後遊曆時吃了虧,這才小小地提醒他們。


    三人聽他這麽說,紛紛稱是。


    .........


    北州蒼茫城黑甜鎮茅門村。


    這日頭掛在大樹梢,大約是正午的時候,村裏的農人忙完了手頭的活計,聚在村口大樹下,有的端著飯碗吃飯,有的捺著鞋底,也有的抽著旱煙嘮嗑,東家長西家短,誰家在山裏得了什麽草藥賣了幾個錢,又誰家婆婆媳婦鬧得不可開交,說的都和仿佛親眼見著了一樣。


    突然遠遠地聽到噠噠地聲音,抬頭瞅見一輛由兩匹高頭大馬拉的漂亮馬車朝著村口大樹這邊來,這馬車上裝飾著花色時新的絲綢,貼著金箔,遠遠望去當真富貴非常,村裏莊稼漢大嬸小媳婦們都目不轉睛地看著,謔,這又是誰家發了大財的親戚來探親了不成?


    “嘿這兩匹大馬,城裏頭官老爺的馬也沒這般好吧?”


    “上次城裏頭遇到的富貴人家的小姐馬車也沒這般的!”


    “俺啥時候也能坐坐這般好的馬車。”


    “呸,你這泥腿子也配!”


    肅風趕著車,在村口大樹下停下來,大夥才瞧得清楚,嘿!好俊俏的一個後生!這十裏八鄉的沒一個後生能趕得上這般出眾的。


    他走下車來,客客氣氣地拱手問道:“大叔大嬸,我們是京裏回來探親的,不知這黃老根黃老漢家可還住在村裏?”


    謝新雨的名字是她自窯子裏逃出來後,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取一個雨後一切重新開始的好意頭。


    她本姓黃,鄉下人沒什麽見識,何況又是生的丫頭,遲早要嫁出去成了別人家的婆娘,就沒想著取個什麽好名字,便隨意叫做黃大丫,而黃老根就是她的爹。


    這樹底下乘涼的鄉親才知道,這是來村裏的黃老狗黃老根家探親了,還是京裏來的,難怪這麽闊氣的馬車!


    可這黃老狗哪來的京裏來的親戚?


    他家可是一個親戚都沒有的!


    隻許多年前把女兒賣了,當時說得好聽,送女兒去大戶人家做丫鬟,其實村裏人誰不知道準是將大丫那俊俏丫頭賣掉了。


    剩個寶貝疙瘩兒子,那是千寵萬寵,還送隔壁村的秀才那讀書,結果讀了幾年愣是連個蒙學都不會,賴在家裏好吃懶做的,成天和二流子們混在一起。


    如今這大馬車的後生說是京裏來探親的,莫不是那賣出去的大丫回來了?


    一時間,村人的心思火熱起來,不過都是想看熱鬧來了。


    王大嬸連忙站起來,熱情地說道:“這位後生,你要找黃老根的家呐,我知道,大嬸給你帶路吧。”


    後麵的幾個大嬸一看這一手看熱鬧的好位置被王大嬸搶了,齊齊白了她一眼。


    肅風看這王大嬸這麽熱心,拱手笑道:“多謝大嬸,不如坐我這馬車一同去?”


    王大嬸也不謙讓,跟著肅風,一屁股在前麵坐下,說道:“也不遠,他們家呀,在村後頭哩。”


    肅風趕著馬車跟著王大嬸指的方向走,後麵的村人不約而同的跟上。


    隻要附近有八卦,耳朵立刻放大十倍。


    馬車在兩間破茅房前停了下來,王大嬸麻利的從馬車上下來,在院子門口喊道:“黃老漢家的,你家有親戚從京裏來探親哩!”


    謝新雨在車內望出去,這兩間破茅房倒是和她離開時一樣,不由心下冷笑。


    黃老漢和他婆娘黃大娘一聽,兩人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是驚疑,親戚?還是京裏來的親戚?他們哪來這樣的親戚?心下不由狂跳起來,莫不是大丫在窯子裏勾搭上了達官貴人?!這種想法讓他們既興奮又緊張,這是要發財了嗎?!


    黃大娘急忙整了整破衣衫,連忙從屋裏出去,就見一輛由兩匹高頭大馬拉著的漂亮馬車停在門口,門口還站個位俊俏的後生。


    王大嬸看到黃老漢和他婆娘出來,笑著說:“哎喲黃老漢,你家的親戚,從京裏來探親了!”


    黃老漢那雙渾濁的眼睛見到這麽闊氣一輛馬車,一下精光四射,連忙一路小跑過來,見肅風穿著不一般,笑著說:“哎呀這位公子,車裏是我家哪位老爺啊?”


    車簾掀了起來,謝新雨一出現,那看清她的鄉親都吸了一口氣,乖乖,這是多俊俏的一個姑娘!可比畫上的仙女都漂亮!


    黃老漢和黃大娘一見謝新雨,雖說骨肉至親,可謝新雨離開已快三十年,就算回來也已該是個四十多歲婦人的樣子,可眼前這女子,最多不過雙十年華,生的清麗脫俗,好似瑤台仙子一般,實在是無法與當年的大丫聯係起來。


    “這.....這位小姐是?!”


    莫非是大丫的女兒?!


    謝新雨看著黃老漢和黃大娘,見他們二人一身破衣,雙目渾濁卻又透著貪婪的精光,一臉火熱的看著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些好處。


    “三十年未見,見你們還是和當初一樣,那我就放心了。”謝新雨一笑,仿佛梨花初開,讓人移不開眼睛。


    “你.....你是!!!!”黃老漢和黃大娘聽她這麽說,腦子裏轟的一聲,一時間臉色煞白,不可置信地叫道:“你.......你是大丫!”


    謝新雨饒有興趣的走進院子裏,還年幼時,她娘每日說她好吃懶做,攆著她在外麵割豬草,剁草喂雞,洗衣挑水,種菜澆水,整天有幹不完的活,不讓她吃不飽飯,稍微有些不順心便會遭受打罵。


    她站在這破院子裏,好像看到年幼的自己忙忙碌碌,偶爾躲起來偷偷抹著眼淚,想著自己何時才能有出頭的日子,卻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被賣到窯子裏,她的爹娘還說,以後她是要過上榮華富貴的好日子了。


    想來,真是萬分好笑。


    黃老漢和黃大娘想跟上去,卻發現身體竟然萬般沉重,竟然動不了,想叫卻張口發不出一點聲音說,隻剩兩隻眼睛驚恐的咕溜溜轉。


    “新雨,你有點什麽要做的?”弈雲不知何時站在她邊上,問道。


    謝新雨笑了笑,說:“多謝姐姐提醒,我還真有點想做的。”


    她手一翻,手中出現一支花簪,輕輕一彈,那花簪化作數株花樹,在院子裏生長了出來,刹那間花開,姹紫嫣紅,遠遠望去,仿佛一片彩雲,刹那間花落,落英繽紛,好似一場雨,美不勝收。


    謝新雨滿意地欣賞了一會花雨,挽著弈雲的手,走回馬車,對肅風行禮說:“大哥,我已探完親了,是時候該走了。”


    肅風笑了一下,架起馬車,說道:“那就走吧!”


    兩匹駿馬拉著馬車,轉眼間就失去了蹤影。


    花落完了,花樹逐漸枯萎,院子的土地好像也失去了生機,變作一片黃色的沙地,那兩間茅草房,不知何時已經化作了灰燼。


    村人從這美輪美奐的景色中驚醒,見到變為沙土的黃老漢院子,都不可置信地驚叫了起來。


    黃老漢和黃大娘見到這番景象,好像劫後餘生一般,尿濕了褲子癱軟在地上。


    自此,黃老漢得罪了仙人的事流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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