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燕唱月都沒想過的問題,他有兩秒的愣神,那張臉上罕見的出現空白,而後又笑著搖頭,他鬆開宋逸的手,說:


    “你永遠不會成為神棄者的。”


    “為什麽?”宋逸再次問。


    “我宣誓過會為你獻出生命。”燕唱月再次說出這句話,語氣仍然真摯,但含著笑的聲音,無論說些什麽,都隻顯得深情,不像是在走心。


    宋逸立刻把頭轉開,右手在護欄上一撐,輕鬆翻到樓下,一秒都不想和謎語人多聊。


    接觸,是獲得信息最快的方式,他抬腿就跑出大廳,一頭衝進夜色中,過於敏銳的五感捕捉四周的信息,身周是他人留下的痕跡,帶著躁動的氣息,夾雜著微弱的血腥氣,讓他下意識皺起鼻子,沿著殘存的蹤跡,去追尋那群人前進的方向。


    這具身體有夜視能力,搭配絕佳的身體素質,讓夜間的追尋並不算難事。


    他翻過圍牆,步入叢林,還有空走神,想到“碳烤怪物在陰影裏”,那夜晚的林間是誰的領地?


    幾秒後,宋逸不再思考這件事,無論是誰的主場,都不是他的。


    陰影擋住月光,體型更大的生物從頭頂掠過,他下意識側身翻滾,避開落下的前蹄,順便抄起地上的石塊,抬起頭,才看清楚來的是什麽東西……一匹建模酷炫的馬。


    風吹動樹葉,在沙沙響聲中,呼喊和笑聲遙遙飄來,月光被樹木遮住大半,搖晃的樹影印在馬匹和來人身上,宋逸的視線自下向上看去,抬起的手緩慢放下,依舊沒鬆開石塊,半跪在地上的軀體也站起身,肩膀還略微後張,防備的姿態沒有一點克製,特別是看見那踩在馬鐙的長靴時,關注點向上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石塊。


    燕唱月端坐在馬上,西服外套敞開,露出裏麵的襯衫,此刻垂眼與他對視,逆著光,看不清麵容,連那雙藍眼的顏色看上去都比平時要淺些。


    響亮的鍾聲打破沉默,腳下的土地和四周的樹幹似乎都在晃動,不明動物的長嘯聲響起,空氣裏湧入腐朽的塵土味,深深淺淺霧氣冒出,第一眼是看上去,像是紙張燃燒時飛揚的灰燼,被風吹入林中。


    三聲鍾響後,不遠處狩獵的聲音更為嘈雜,狩獵的吼聲消失不見,宋逸盯著聲音的來源,將石塊捏的更緊。


    燕唱月柔和的聲音打破沉默,說:“擂台鋪設好了,我們要快些,你要上來嗎?”


    宋逸應了聲,看著那隻伸過來的手,上麵戴上了手套,他暗自在心裏腹誹:這麽帥的坐騎果然是氪條獎勵,氪老帶新裝備來了。


    同時他說:“那你下來,我來騎。”


    這會管家不在,沒人認為他沒禮貌,在場的燕唱月壓根不理會他的話,手捏在他的耳朵上,往馬的方向扯,沒有言語,他就順著燕唱月的動作,身體整個傾斜過來,手也搭到馬身上,踉踉蹌蹌的爬到馬身上。


    姿勢狼狽,嘴也不閑。


    宋逸喊:“別給給的!我害怕!”


    見他配合,燕唱月早就收回手,不等他坐穩,便揚起馬鞭,立刻引起宋逸又一陣亂叫,身體劇烈晃動,不止背對著燕唱月反坐的,還沒有防護。此刻體型過大的黑馬奔跑起來,腿上暗紅色的花紋若隱若現,風吹得更急切,他幾次被顛起,全靠手向後抓住馬鞍,才沒被丟下。


    不過兩分鍾,馬放慢腳步,宋逸幹嘔了聲,大口呼吸著,完全把方才對燕唱月的調侃丟開,但還沒想起他丟下燕唱月自己先跑出來的事。


    他緩過些,上半身後仰,將腦袋靠在燕唱月背上,問:“我們到那個擂台了?”


    要多天真有多天真。


    燕唱月回答說:“我們一直在擂台上喔。”


    宋逸又問:“那現在……”


    他的後背句沒說出口,燃燒的火球砸來,他猛然起身,想要避讓,黑馬卻向前跑了兩步,輕鬆避開火球,也將宋逸甩下馬。


    這次沒有亂叫,兩秒後,宋逸在地上翻滾,流暢的卸力,避免摔傷,在慘叫聲裏跳起來,抬手去摸馬身,將沾有泥土的手蹭在上麵,視線依舊落在火球飛來的方向,在飛出去的刹那,從更高的角度,借著優秀的實力,他捕捉到樹影下的晃動,將石塊用力丟出去,才落到地麵,要不是這一樣,他如今的身體素質會有更帥的落地。


    想到這點,宋逸搖搖頭,往後挪了一步,避開想踩他腳的馬蹄,低聲“哇”了句,迅速向後撤離,才逃過馬尾的追擊。


    黑馬打了下響鼻,似乎還有不爽。


    看它如此,宋逸就爽了,依舊警惕那邊的傷患,轉頭去看燕唱月,想問出口的話停在舌尖,融化後變為更清晰的“哇”。


    此時燕唱月也反坐著,手裏是墨色的弓,上麵有淺金色的紋路,在月光下,反射著微弱的光,更是襯得容貌端莊,在一刻還有幾分怪異的“聖潔“在。在宋逸的注視下,正緩慢拉開弓弦,另一邊有沙沙的響聲,慘叫的人才想起逃亡,下一秒,離弦的箭直奔目標,那人剛抬高的叫聲停住,尾音是混著水聲的咕嚕,這一下精準射入脖頸,把求饒的話釘在原處。


    精準的補刀。


    宋逸看向他,嘴唇微張,表情有些呆,在那短暫的幾秒,過於好的視力看得清晰,這次受傷的不是怪物,是人,先攻擊他,被他反擊,又死在弓箭下的人類。


    燕唱月也看過去,在對視中,臉上的溫柔依舊,出現在這個時間,顯得有些冰冷。


    兩秒後,鍾聲又一次敲響,燕唱月悠閑轉身,隨手將弓掛在馬身上,弓身與箭筒碰撞,發出輕微的響聲。


    他輕鬆的聲音傳來,在說:“要結束了。”


    宋逸下意識問:“什麽?”


    他回答說:“這裏是神選者的擂台,祂在狩獵神棄者,我們沒有被邀請,被劃分在邊緣的亂鬥區,啊,在最初的時候。”


    那現在呢?宋逸這樣想,沒有問出聲,動作利索地爬上馬身,手在半空中張合,忽然有點不敢下手去抓燕唱月了。


    這位大佬剛一箭拿一血,如今手上是馬鞭,身前是弓箭……


    燕唱月低笑出聲,馬鞭再次揚起,黑馬邁開腿時,幫宋逸迅速擺脫糾結,在顛簸的“交通工具”駕駛中,雙手抱緊燕唱月,爭氣的沒有叫出聲,還是晃得腦袋發暈。


    人勝在有自知之明,得到的信息過多過雜,宋逸本就沒指望自己能梳理清楚,還是這種情況,他幹脆放棄思考,在聲音被風吹散的情況下,斷斷續續問:“我們要做什麽?”


    “做什麽?”


    “什麽都不做,去看戲。”


    燕唱月回答,語氣舒緩,有幾分漫不經心,好似在說“天氣好,帶你出來散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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