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時,烏雲遮蓋月光,隨著霧氣漸濃,空氣也變得濕潤,寒意緩慢上湧,整棟建築都散發著陰氣。


    世界處於安靜中,沒有鳥叫,也沒有蟲鳴,隻剩下微弱的風,吹動樹葉,在一陣“沙沙”聲中,光影搖晃著,如同行走的人影。


    早已經放學,樓內沒有人類的氣息,走廊上空蕩蕩,隨著細碎的聲音,在幹淨的瓷磚上麵,開始出現黑色的痕跡,模糊的向前蔓延,且不斷加深。


    等它們來到三樓時,在最先出現的位置上,留下的痕跡夠清晰,那像是一枚腳印,前段是三角形的,後麵又跟著一個小圓形,像是高跟鞋留下的。


    宋逸他們剛偷溜過來,就瞧見這一幕,眼睜睜看著汙跡移動,凝結成鞋印的形狀。


    寒風從背後吹過,他們齊齊打了個哆嗦,彼此對望後,接連走入教學樓,去探索的心並未更改。


    而痕跡的末端,是307教室,此時門緊閉著,裏麵桌椅齊全,完全不是白日的景象。


    不隻是場景,還是氣氛,裏麵的“人”不少,氣氛也頗為熱烈,甚至是過於熱烈了。


    寸頭男人正掐著腰,站在教室中央,正怒氣衝衝地說:“你們有沒有腦子,剛出現問題,就互相怪,那還聊什麽啊,都是蠢材開會,海鮮大燴!”


    他罵得激動,身體都跟著直抖,旁邊的長裙女人忍不住偏頭,多看去幾眼,像是擔心他暈倒,會砸到自己一般,她向旁邊挪動幾步,同時說:


    “好了,好了,誰不知道你那點生意,全靠燕唱月提攜,接別替你主家講話了。”


    “什麽跟什麽!”寸頭大吼出聲,音調又高了一截,眼看著矛盾要升級,卻被溫和的聲音打斷。


    “沒關係的,夜老板。”燕唱月說著,將視線從窗外收回,緩步走向人群,笑著說:


    “隻是第一天,我們當中就出現傷亡,大家彼此懷疑,也是正常事,會懷疑我,也合情合理,但是……”


    “我不缺那點材料,在坐的各位中,也沒有誰與我不愉快,更沒誰需要我記仇,我何必這樣做呢?”


    他的話講完,空氣沉默兩秒,又接連有聲音響起,零零散散地應和起來。


    “對啊,燕老板除了錢,不愛別的,第一名又不給錢,還會得罪我們。”


    “你說錯了,燕老板還愛人類,又怎麽會壞了自己的規矩哈哈哈!”


    “那也不一定,誰都有嫌疑,燕老板可能是凶手,你們也可能是。”


    “這裏能複活的?對吧?趁著夜還長,你們誰願意試試?”


    “去你的!”


    頓時響起笑聲一片,大家嬉笑起來,衝散劍拔弩張的氣氛,但還有人沒能放下。


    “我還是堅持剛才的看法,人很可能是燕唱月殺的,建議大家嚴查。”女人說,也向前邁一步,露出英氣的麵容。


    如果宋逸在,會感到意外,這人不是別人,是淩秩這位友軍。


    她的話又引起一陣哄笑,立即有人說:


    “別吹捧燕老板了,我們現在是’鬼‘,是模仿死後的狀態,即使是燕老板,力量也會受到限製。”


    又有人說:“就是就是,我們這麽多人,想殺得快,又無聲無息,比起來燕老板……”


    “你更刻意啊!”他們說著,又笑起來。


    場麵在陰森中,又多出幾分詭異,眾人的“遺容”是假的,但也不好看,有誰笑狠了,臉上的肉還在掉,實在是難以直視。


    淩秩蒼白的臉色更差,她說:“你們可以查我,但也希望大家查下燕唱月,他的能力在副本中更有用。”


    笑聲更響亮。


    燕唱月說:“有趣的提議,的確有可能,我的精神力越貼近副本,掌控它的可能性越大,但有一些疑點。”


    “比如說,我從未來過這裏,也沒有在學校念書,所有學習都在家中完成,對學院一無所知,想要通過契合的方式,來掌控它,實在是荒唐。”


    “況且……我死後,會有自己的領地。”


    他說到這裏,唇角的弧度上揚,麵上沒有一絲陰霾,尤其是搭配這張臉,更有說服力了。


    畢竟副本都像是寵愛他,與大家的慘兮兮不同,燕唱月的麵容幹淨,沒有一絲傷痕,衣著足夠整齊。


    他的“傷口”在胸口,也是唯一的“傷”,可當血跡暈染開,留在淺色的西裝上,反倒成為一朵怒放的花,像是設計出的一部分,來妝點這張精致的臉。


    其餘人對視,從彼此的眼神,也從燕唱月的話,又想到那座傳說中的海島,他們多少知道些什麽,一時之間,沒人再開口,燕唱月的無辜幾乎確定。


    長裙倒是在歎氣後,半調侃半抱怨地說:“我有時候真嫉妒你。”


    燕唱月回以微笑,立即引起一陣笑,氣氛更為熱烈,在這種情況下,淩秩再次開口,堅定地說:


    “我沒開玩笑,人是燕唱月殺的,放任他繼續下去,還會死更多人。”


    場麵安靜一瞬,瞬間響起更大議論聲,不是對燕唱月,而是對淩秩,這次的語氣更為惡劣,帶著十足的敵視,瞬間便吵成一團,連聲音都很難分辨。


    這次爭吵持續兩分鍾,比起“爭吵”這個詞,說是對淩秩的批判更精準。


    最後,輪椅男總結道:“拜托,妹妹,你沒有可信度。”


    淩秩冷笑一聲,說:“你腿廢了,腦子也壞了?”


    輪椅男又說:“這裏不是你的樂園,我奉勸你安靜些。”


    寸頭也說:“誒,這麽一講,人是不是她殺的?咱們當中和她關係好的,也隻有燕老板,她有殺隊友的習慣。 ”


    笑聲再次響起,大家全無先前的緊張,將淩秩的話拋開。


    輪椅男又問:“算了,互相抨擊沒有意義,在座的各位,不會有好人吧?”


    氣氛因這句話,變得更為熱烈,大家聚在一起,討論起彼此的“罪過”,以及此時的傷,拿自己和別人開起玩笑,在一片笑鬧中,有人格格不入。


    比如隨月生,他隻認識淩秩,但這是大老板,他也知道燕唱月,但這是朋友的主人。


    他站在人群外,在笑聲中,一臉的尷尬,顯得格格不入,隻是他的目光向前,穿過人群,落在燕唱月身上。


    心跳忽得快了一拍,那種奇怪的感覺升起,那一瞬間,在他腦海中,浮現出淩秩的話,在說“會死更多人的”……


    與此同時,燕唱月像感知到什麽,側目向他看,兩人的視線對上,燕唱月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那張臉在月光下,美得更為細膩。


    隨月生無暇欣賞,他隻覺得背部發寒,喉嚨裏像被塞入一塊冰,肢體都變得僵硬,每一個細胞都在喊著“快跑”,又無法移動分毫。


    “果然,教室有問題,腳步一直到這裏。”


    “噓,噓,別亂說話啊你!”


    有說話聲響起,隨月生這才恢複過來,同一時間,教室的場景變化,“鬼”離開此處,留下空曠的房間。


    而後,門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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