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覽覺得玲瓏越來越陌生。


    這是他認識多年,那個颯爽的玲瓏嗎?


    什麽讓她變成眼前這樣不辨是非,不知感恩,尖酸刻薄的怨婦模樣?


    平心而論,侯爺對她真的很可以了。


    高覽真的很想和玲瓏大吵一架。


    但是玲瓏的狀態讓他覺得可怕,所以他還是耐著性子勸玲瓏,努力讓她相信,徐渭北當下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咱們徐徐圖之,一口吃不成胖子。以後薛家,其實也就剩下一個虛名,想要什麽,不還得靠侯爺嗎?”高覽苦口婆心,說得口幹舌燥。


    玲瓏卻直直地看著他,目光中的瘋狂讓高覽害怕。


    她語氣之中帶著威脅:“高覽,你回去跟侯爺說,讓他想辦法。薛公子生前最愛的人是我,當初他和我說,如果他還有未來,一定會娶我為妻。”


    高覽:“……”


    他聽明白了,玲瓏現在覺得她比姣娘的母親尊貴,她的阿憶比姣娘尊貴。


    她是要搶薛家東西了。


    侯爺帶出來的人,眼皮子怎麽會那麽淺?


    看在往日情份上,高覽最後一次勸她:“都是薛公子的骨肉,你又是侯爺身邊的人,侯爺怎麽可能虧待了阿憶?侯爺現在自己也很難,你且稍安勿躁,我們從長計議。”


    高覽想,如果玲瓏問一句,哪怕就問一句,侯爺最近為什麽這麽難,那他也覺得此人可救。


    但是玲瓏沒問,她還是沉浸在自己的算計之中,寸步不讓:“你隻管把我的話帶到,侯爺會明白的。”


    “你是在威脅侯爺?”高覽忍不住發火。


    因為玲瓏一直也是徐渭北身邊親近的人,所以她確實應該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你非要那麽認為,我也沒辦法。”玲瓏抬手抹了一把淚,“你們都不顧阿憶的死活,那我也隻能出此下策了。”


    “好,好,好。”


    她竟然敢承認,她就是在威脅。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高覽怒道,聲音漸冷,“我言盡於此,從此之後,如果不是侯爺有命,我不會再來。你我之間從前情分,一刀兩斷。玲瓏,以後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拂袖而去,留給玲瓏一個憤怒離開的背影。


    玲瓏低頭看著懷裏熟睡的阿憶,淚流滿麵,低聲喃喃道:“阿憶,你爹的東西,都是你的,誰也別想跟你搶。你在你爹心裏,就是他的嫡女。”


    徐渭北聽說後擺擺手,表示不放在心上。


    “可是侯爺,我擔心她會出去亂說話。”高覽狠狠心道。


    他見過玲瓏的癲狂,覺得不能再把她留在京城。


    “送她離開京城,派人嚴密看守吧。”高覽真心建議。


    徐渭北卻道:“不必,隨她去吧。”


    他既不謀反,又有什麽把柄可以拿捏?


    無非是他在背後罵了誰幾句而已。


    徐渭北不覺得自己坦坦蕩蕩,沒有什麽好心虛的。


    當下他也實在提不起精神去和玲瓏計較,隨她去吧。


    從她一意孤行不聽勸,非要和薛奉先湊到一處開始,徐渭北其實已經不管她了。


    徐渭北現在管的,是薛奉先的女人和孩子,僅此而已。


    他問心無愧,卻不負責讓每個人滿意。


    玲瓏倘若自己有更好的去處,那盡管自己去爭取。


    “對了,方廷秀的事情弄好了嗎?”徐渭北又問。


    高覽點頭:“在他成親之前,應該可以升上去。”


    方廷秀可算占了大便宜。


    挨了一拳一腳,然後坐著火箭連升幾級。


    不過高覽能看得出來,自家侯爺其實心裏有點高興。


    不過“不行”的陰影實在太重,所以這會兒才沒有表露出來。


    大概侯爺會自嘲地想,就算擋住了一個方廷秀,下一個呢?


    “她最近在忙什麽?”徐渭北問道。


    高覽不會把這個“她”當成方廷秀,很自然地接話道:“忙著種田,還有……給您做飯。”


    顧婉寧基本隔天就會讓稚奴送些吃食過來。


    雖然沒有更多言語交代,但是關心之意卻讓人——紮心。


    徐渭北幽幽地道:“她這是把我當病人了。”


    “那要不,讓她別忙活了?”高覽也覺得顧婉寧一向在侯爺麵前張牙舞爪,現在卻這般小心翼翼,反倒讓人覺得心裏不太自在。


    同情不是不好,但是有時候也傷人。


    “那我還剩下什麽?”


    高覽沉默。


    他是從沒見過侯爺這般脆弱的時候,但是身為男人,他懂。


    如果連男人都做不了,頂天立地的男人又從何談起?


    高覽想說,邊大夫應該快回來了——


    邊大夫在路上遇到了一個村的人得病,懷疑是瘟疫,所以暫時留下。


    高覽很著急,但是也明白孰輕孰重。


    他不敢提邊大夫,怕徐渭北著急,也怕他給予厚望,然後失望,所以千言萬語,最後隻變成無聲的喟歎。


    顧婉寧這日從地裏回家的時候,帶回了一簍螃蟹。


    螃蟹很小,卻是這個季節難得的肥。


    “您高興什麽啊!”二丫嘟囔道,“那些孩子用螃蟹跟您換糖吃,您虧大了。”


    螃蟹都是殼,誰愛吃啊!


    “那有什麽要緊的?都是莊子上的孩子。”顧婉寧笑道,“平時他們也能幫忙看著點咱們的莊稼。”


    “那倒是。”二丫道,“姑娘,別做香辣蟹了,大爺最近很上火。”


    顧婉寧:“……你一天天就關心大哥。他怎麽上火了?”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但是猜測多半和大姑奶奶有關係?”


    顧婉清?


    她怎麽了?


    顧婉寧還真沒打聽過她那邊的消息。


    “王爺的寵妾染風寒沒了。”二丫道,“王爺發了瘋,說大姑奶奶善妒,是她害死的。”


    顧婉寧:“……”


    黑化進度這麽快嗎?


    二丫還在碎碎念:“這不是胡說八道嗎?大姑娘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情來?如果真有寵妾要上位,估計大姑娘直接賢惠地給人讓出位置來了。”


    顧婉寧:那可不一定……


    現在的顧婉清,不是從前顧婉清了。


    她是鈕鈷祿婉清。


    顧安啟為她操心,也是正常。


    “停車,停車,螃蟹跑了。”二丫忽然大喊道。


    顧婉寧一看,簍子蓋被頂開,螃蟹隻剩下一小半了。


    眾人手忙腳亂下去一起抓螃蟹。


    二丫抓了兩隻回來,眼尖地看到了不遠處抱著孩子的人。


    “姑娘,您看,那是不是侯爺養在外麵的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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