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食堂喝了一碗粥,周曉辰就被醫生和阿列克謝一起勒令臥床休息。


    說起來讓人悲傷,自從在一千年後醒來,周曉辰不是睡實驗台就是睡帳篷,體驗過最好的住宿環境,就是住院這天。


    雖然是普普通通的三人間,但是軟床!久違的軟床!


    原本下午5點多就被摁在病床上,她是有點不情願的,但躺下發現太舒服了,頓時就不想挪窩。


    阿列克謝看起來很想守在這裏,但他的光腦已經響了一分多鍾,肯定有任務。直到不走不行了,他把變色窗戶調成黑色,似乎想說什麽,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最後他強迫症似的掖了下被角,終於離開了病房。


    周曉辰覺得他好像有一肚子的疑問——為什麽她這個偷渡客能在聯盟軍隊接引之前就出現在基地核心區,為什麽會認識常笑,為什麽醫生對她的病情遮遮掩掩……但他什麽都沒有問。如果他猜到了什麽,那麽作為軍人,他一定很清楚保密條例。


    如果可以,周曉辰其實並不介意把自己乏善可陳的前世今生全都倒給他聽……奈何她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成為了保密條例的一部分。她不想對他背誦提圖斯的資料——那全部都是謊言。


    正在惆悵,光腦彈出一條消息,打開一看:新的朋友申請,來自奧拉(通過搜索id添加)。


    厲害了——奧拉應該不知道她的中文名,搜“gaia”至少能搜出幾百個人,這也能找到?


    點了通過,朋友少的可憐的通訊錄更新:常笑,提圖斯,奧拉。


    她這才發現,某個人甚至沒有加自己的通訊。


    不對,我為什麽要加他的通訊?


    周曉辰“啪”地熄了光腦,氣鼓鼓地蒙頭就睡。


    睡了差不多六個小時,12點的時候,病房燈忽然開了,把周曉辰晃醒。她睜開迷瞪的眼睛,看見護士扶著一個穿病號服的女孩子進來,於是一下子清醒了:這不是下午見過的那位病友小姐姐嗎!


    她怎麽現在才回病房休息,做了手術嗎?


    周曉辰睜著好奇的眼睛看著她們,護士給那女孩子掛好了點滴,一回頭就被她的目光閃了一下,無語地朝她做了一個把上下眼皮捏在一起的動作,意思是閉眼,睡覺。


    周曉辰:……睡不住了啊護士姐姐!


    照說周曉辰這種一覺睡了一千年的困覺聖體,無論在藍星的時候還是到聯盟以來,除非環境極度不安全,否則她很少受失眠的困擾。


    但今天她連著幹了三支精神力補充劑!


    這種感覺差不多相當於連嗑三杯濃縮咖啡液——還能睡六個多小時,已經是神仙了。現在雖然是淩晨,但頭痛的症狀已經完全消失,如果虛空中存在一根精神力藍條,那麽現在已經全滿——周曉辰清醒且躁動,很想去殺一百隻蟲子。


    要不來學習吧?


    過了零點,表盤上的時間又跳一天,已經來到星曆1000年第142個地球日,距離高考隻有84天了!


    為了防止打擾旁邊床位、看起來病情不輕的小姐姐休息,周曉辰依然使用了vr眼鏡投影觀看——才不是因為懶得起床。


    前天在圖書館,她已經大概看完考綱,原本沒有學完初等微積分,是很難理解量子力學和精神波動分析的,但因為自身的問題,她忽然很有興趣啃一啃這塊硬骨頭。


    精神波動分析最早始於漢斯?柏格的腦電波圖(eeg),研究了人腦的五種腦波:a波、β波、γ波、δ波和θ波,分別表征意識與潛意識切換、認識思考、學習記憶、睡眠和催眠狀態等。在星際時代,更精密的電信號檢測,將這五種腦波又各自分成了數種亞型,經過拉普拉斯變換進行係統響應分析,形成了精神波動分析理論。


    周曉辰切回微積分,惡補了拉普拉斯變換,再翻回來研究模型,雖然學得囫圇吞棗,多處不懂,但還是大概看出了一點門道:總體來說,精神力越強,不穩定性也越強。對於聯盟軍人,由於需要高強度調動精神力攻擊,根據精神波動的費馬原理,有波峰就要有波穀,往往會產生代償性的抑鬱。


    在“關於精神力攻擊後遺症的討論”這篇經典論文裏,作者用了一句話描述這種狀態:一位沒有愛人的軍人,就像一頭廝殺後隻能自己舔舐傷口的、無措的孤狼。作者還因此感慨:愛情的缺乏對於軍人是致命的。


    周曉辰:……神經病啊!


    你們聯盟軍隊的精神狀態真的沒問題嗎?


    就在她裝了一肚子吐槽的時候,忽然發現在這篇文章的引用目錄裏,有一篇文獻的名字非常熟悉。她順著找過去,果然看到了一篇關於癲癇腦電圖分析的非常古老的論文——那是藍星時代的論文。


    周曉辰的爸爸曾經是一名腦科學博士生,因為發不出文章,肄業了,後來也未再從事研究工作。這篇難產的論文直到他離校近十年後才被某位師妹發了出來,作為曾經為該課題做出貢獻的人,論文上也有他的名字。


    這是周曉辰來到遙遠的星際之後,第一次聽到父母的消息。她盯著作者列表裏麵那個排在很後邊的名字看了很久,然後點開搜索框,挨個搜索父母的名字。她搜出了無數同名的人,但除了這篇論文,再也沒有找到關於他們的蛛絲馬跡。


    他們太平凡了,平凡得好像歲月裏的灰塵,輕輕一拂,就再也沒有痕跡。他們在周曉辰冬眠後的人生,他們活了多少歲,是富足還是困苦,他們是不是一生都在徒勞地等待與她的重逢,或者他們又生了一個孩子,漸漸把她遺忘。這一切都被曆史的車輪無情碾過,成為永遠無解的疑團。


    在這個淩晨的時刻,周曉辰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異世界的孤獨。在淩晨失眠是最糟糕的事情,你甚至不能去找誰傾訴——周曉辰可憐巴巴的通訊錄上甚至隻有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偷渡販子。她想難道這就是“使用精神攻擊後的代償性抑鬱”?畢竟她從來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她忽然有點理解了“廝殺後無措的孤狼”。


    這種潮水一樣的不受控製的悲傷非常陌生,徒勞地與之對抗了一會兒,周曉辰“蹭”地彈起來,決定既然睡不著,不如去殺蟲子。


    當然不是現實的蟲子——能有最好,但什麽時候刷怪又不是她說了算——而是她打算去打軍事訓練副本。


    她先是嚐試從窗子翻出去,然後發現是封死的——接著她發覺自己真是有病,這又不是監獄,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翻窗子,走大門不行嗎?


    輕手輕腳摸出病房,果然一路暢通無阻。她甚至沒穿病號服,門口值班的軍人看她一眼,還以為是陪護的戰友或者家屬,什麽都沒問。


    走出醫院,一輪巨大的太陽正掛在淩晨2點的天空,讓人有一種天亮了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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