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營帳杜白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說來也奇怪,沈默那家夥怎麽二十四小時隨時都在,都不用休息的?


    不過那家夥身上的神秘之處又何止於此。


    杜白也未多想,有些東西還是自己慢慢找到答案的。


    時間還很早,遠方的朝陽才剛剛升起,霞光若隱若現。


    陣地依舊是一片戒嚴,一支支巡邏小隊全神戒備,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們需要關注的不僅僅是焦黑平原方向。


    防線的後方,左右,同樣可能有著各種威脅。


    不過除了崗哨和巡邏隊,營地倒是看不見什麽人。


    昨日的大戰令眾人消耗都不小,應該都還在休息,沒那麽早起來。


    杜白直接去了一趟指揮部。


    53號陣地距離指揮部不遠。


    但中間也隔了數道關卡崗哨。


    說是十步一崗百步一哨都不為過。


    昨夜杜白前往指揮部經過這些崗哨都經過了重重盤查。


    但今天早上杜白卻是一路暢通無阻。


    當然……


    杜白能感覺到,暗處盯著自己的視線多了數道。


    到達指揮部後,經過通報,楊洪從指揮部中走了出來。


    “這麽早?有什麽事嗎?”楊洪有些詫異,表情也有些無奈。


    昨夜,他和牧揚武私底下商量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先以禮相待,先看看情況再說。


    “我想見一麵閻王閣下。”杜白直言不諱。


    “這……閻老不太喜歡閻王這個稱呼,你是想……”


    楊洪頓時為難了起來,昨天杜白算是把閻羅得罪死了,現在又去見……


    “我年輕氣盛,是有些失禮了。”杜白平靜開口。


    “嗯?沒問題!”


    楊洪立刻答應下來,看樣子杜白是想主動去和閻羅緩和關係,這點他倒是樂見其成。


    “跟我來。”


    “我先提醒你一下,你不用送什麽禮物,等會賠罪的時候誠心一點就行了。”


    “還有,閻老特別不喜歡以被冠以「王」稱,你注意一點。”


    楊洪一邊引路一邊說道。


    王,是一個尊稱,也是一種實力地位的代表。


    唯有七階才可被稱之為“王”。


    對於一般人而言“王”是一種榮譽。


    但對於閻羅……


    杜白知道閻羅那些往事之後,便能理解,對他而言,稱之為“王”是有些諷刺了。


    很快,楊洪便帶杜白來到一片營帳所在。


    在其中略大的一座營帳前停下,他先去通報了一聲。


    很快,他就出來了。


    “你去吧,閻老同意見你,注意一點,無論怎麽說,對於強者應有的尊敬還是要有的。”


    楊洪此時也有些回過味來了。


    雖說杜白說自己“年輕氣盛”,但他可不像真的會賠禮道歉的人。


    不過事已至此也沒辦法。


    而且根據昨天商量的結果,隻要不是原則性問題,便不能輕易為難杜白。


    “我知道了,麻煩了。”


    杜白頷首,旋即步入那座大些的營帳之中。


    一張床,一塊蒲團,一張木桌。


    布局很簡單,隻是比起杜白他們的營帳大了些。


    此時閻羅穿著一身寬鬆的白袍,正在那桌前練著字。


    杜白雖步入營帳,他也明顯已經感知到了。


    但他卻連頭都沒抬一下,自顧自的練著字。


    杜白也未在意,默默來到長桌旁。


    潔白的宣紙,漆黑的墨痕。


    字跡看似飄然,卻憑生出幾分淩厲。


    細看之下,橫豎撇捺,竟好似刀槍劍戟,淩厲無雙,其中更有殺意森然!


    恍惚間,眼前的不是一篇字,而是一片屍山血海。


    一縷縷銀輝於杜白眉心浮現。


    虛幻的一枚豎眸陡然閃過。


    瞬間,杜白的意識恢複清明。


    “字不錯,可惜戾氣太重。”


    杜白平靜開口點評。


    練字本該是修身養性,閻羅卻已好似在泄憤一般。


    “毛頭小子,你懂個屁!”


    閻羅毫不客氣,全無半點前輩高人的風度。


    “刀尊應該今天,或者最晚明天就會到橫斷防線。”


    杜白平靜開口。


    “!”


    閻羅提著毛筆的手一抖,一點濃鬱的墨痕匯聚於宣紙之上。


    沉默了片刻,閻羅將毛筆工整的放在筆架上。


    “他那樣的大人物,來此作何?”


    閻羅回身在桌後的太師椅上坐下,拿起茶桌旁的茶具給自己倒了杯茶。


    麵無表情。


    “確實啊,我聽到這個消息也很疑惑,九尊之一,刀尊……真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杜白附和道。


    他的聲音沒有故作推崇,一如既往地平靜。


    閻羅的表情也愈發平靜,那對有些混濁的眼眸……平靜的宛若一攤死水。


    但其中深處隱約透露出的殺意卻是令杜白都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果然……


    當初那件事。


    閻羅對上的是「蠍」,是「蠍」將他打敗,甚至打碎了他的血海,打破了他的武尊之基,令他重傷垂死。


    他最大的仇人應該是「蠍」。


    但……刀尊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卻有些更招人恨。


    勸架,止戈。


    其實這事跟他關係不大。


    但他卻拉了偏架。


    或許不是他想拉偏架,但他來時,閻羅已經敗了。


    他卻攔下了閻羅拚命的手段。


    以己渡人。


    若是自己麵對強敵,敗了。


    了不起便是一死,但死前也得給對手留下些痕跡,甚至有可能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但偏偏這時跑來個勸架的。


    說的應是頗為冠冕堂皇。


    甚至可以說,他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但如果是杜白,在那樣的情況下他並不想活。


    活著,有時候比死了更累,需要承擔的也更多。


    杜白能理解閻羅的想法。


    或許刀尊也並非是想拉偏架,他隻是顧全大局。


    但對於閻羅而言,這就是偏架。


    “他來做甚,你又是從何聽來?”


    閻羅依舊麵無表情,看不出其中的喜怒。


    至於他眸中深處的殺意,是對刀尊,還是對那位「蠍」,不得而知。


    但無論如何,他絕對是不想再看到刀尊的。


    杜白道:“橫嶺地區是異界試探最為嚴重的地區,他有著理由來。”


    “僅此而已?”


    “當然不僅如此,不過其中深意,我也不知,不過閻老你似乎對刀尊頗為不喜。”


    “你來此,就為了說這個?”


    閻羅依舊麵無表情,似乎沒聽懂杜白的暗示一般。


    杜白搖頭,鄭重道:


    “當然不是,我還想告訴閻老,我跟「蠍」不是一路人。”


    “實際上,幕僚廳,那也是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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