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娜苟薩的手顫抖著指向遠處的永恒之井的方向。


    從藍翼棲地望過去,那裏的天空一片黑暗。大團大團的黑色卷積雲在永恒之井的上空堆積疊加。不時有雷光有雲層深處鑽出,像極了暴風雨將要來臨的樣子。


    “永恒之井怎麽了?”西蒙隻看了一眼,心裏就慌得厲害。“瑪利苟斯是在永恒之井受的傷?那是誰幹的?”


    緹娜苟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隻是流淚。


    因為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隻聽見了藍龍王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綠龍女王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她翅膀一揮一股綠霧就籠罩了什麽都還沒明白過來的緹娜苟薩,當緹娜苟薩從綠霧中恢複視線後,就看見了綠龍女王氣喘籲籲地帶著藍龍王倒在了翡翠夢境。


    而藍龍王的身上多了一個恐怖至極的傷口。


    “這傷勢太重了,即使是翡翠夢境中帶著他趕路也恐怕來不及平安回到奧術聖所。”綠龍女王的神情狼狽。


    緹娜苟薩明白綠龍女王說得對。她雖然害怕不安,但還是顫抖著開口。“藍翼棲地,我家有奧術湖泊,先止住陛下的血再說。”


    伊瑟拉毫不猶豫地采納了緹娜苟薩的建議。因為現在的時間是寶貴的,不止藍龍王的傷,還有很更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她去辦。


    於是,在把瑪利苟斯送到藍翼棲地的奧術湖泊後,伊瑟拉來不及去管那些藍龍們的驚慌與不安,隻關照了緹娜苟薩自己很快就會回來就立刻離開了。


    她得去找自己的兄弟姐妹。


    事情已經快變得不可收拾了,或者說,事情已經不是一位兩位守護者能夠解決的了。


    她需要全部守護者的力量。


    而最優先的是,她必須趕快找到她最親愛的姐姐,生命守護者阿萊克絲塔薩,因為她是能救瑪利苟斯的唯一希望了。


    伊瑟拉的速度在翡翠夢境裏提升到了極限。


    她也很快找到了她的目標之一。


    一團綠霧在奧術湖泊邊緣炸開。


    紅龍女王的巨大身姿從綠霧中顯現了出來。


    “天啊!瑪利!這是怎麽回事?”阿萊克絲塔薩一眼就看到了瑪利苟斯那可怕的傷口。紅龍女王幾步走進了池水裏,將爪子搭在了瑪利苟斯的身上。


    “阿萊克絲塔薩陛下。”紅龍女王的到來讓緹娜苟薩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她鬆開了西蒙,擦了擦眼淚惴惴不安的開口問道:“瑪利苟斯陛下會沒事的,是嗎?”


    紅龍女王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為她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藍龍王的身上。她低下頭,巨大的龍吻輕輕在瑪利苟斯那巨大的傷口處嗅了嗅。


    “見鬼,這是怎麽詛咒啊?”即使和藹可親如生命守護者,在這一刻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與煩躁。“親愛的我的兄弟,這可能會有點疼,但你要忍住啊……”


    紅龍女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後以一個輕柔而徐緩的速度朝藍龍王那恐怖的傷口處噴吐出了自己的本源精華。


    帶著生命之息的龍炎燒灼著傷口處,傳來皮肉燒焦的味道。


    紅龍女王的臉色隨著龍炎吐息的持久而變得越發的沉重與疲憊。


    她口中吐出的烈焰微弱了起來,最終黯然地住了口。


    “陛下,陛下怎麽樣了?”緹娜苟薩見紅龍女王停下了,急忙追問道。


    阿萊克絲塔薩的腦袋低垂著,仿佛千斤的重量壓在了上麵。她閉起了充血泛紅的金色眼眸,默然不語。


    緹娜苟薩不敢去想女王的意思。她隻是死死地拉在了西蒙,顫聲道:“陛下……不會有事的。陛下不會有事的。”


    西蒙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麽,將緹娜苟薩摟得緊緊的。就像兩個在天寒地凍中隻能依靠彼此體溫才能活下去的人,他口中喃喃地念叨,像是安慰她也像是說給自己聽。“沒事的,瑪利苟斯不會有事的。他會活下去的。他會活很久。”


    這話一遍遍的重複,讓他記憶深處的故事變得清晰了起來。


    是的,沒錯。


    瑪利苟斯不會在這個地方死去。


    紅龍女王不該是他的救星,反而應該是真正終結他的那個人。


    是的,就應該是那樣……


    腦海中,似乎有什麽人在對他重複著,堅定著他對於往事的記憶。


    此時又一團綠霧出現在了藍翼棲地。


    而這一次,來的……是大地守護者。


    黑色的巨龍一言不發,直接朝著湖泊走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沉著有力,穩穩當當,但是他在地麵上留下的踏痕卻越來越深。


    阿萊克絲塔薩轉過了頭,看著剛剛到達的黑龍王,眼睛裏閃動著淚光。


    不過黑龍王沒有看她那充滿了悲傷的眼眸。他從一出現,金色的瞳孔就死死地盯著湖泊裏的瑪法裏奧。


    他的表情一開始是平靜的,甚至說出的語氣還帶著平時調侃的嘲諷。


    “喂,我說瑪利苟斯。躺在地上裝死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紅龍女王難過地轉過了頭去,不再看黑龍王的表情。


    而此時,又一股綠霧卷過,綠龍女王帶著藍龍龍後辛達苟薩回來了。


    “陛下!”辛達苟薩看見自己的丈夫,偉大的龍王居然傷成了這個樣子,她慘叫了一聲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顫抖著看著那個可怕的傷口,龍後甚至不敢用手去觸摸。她轉頭看向綠龍女王,一雙溫潤的藍色眼眸閃動著瘋狂的紅色光芒,嘴裏發出尖利的詛咒。“陛下,陛下怎麽傷成這個樣子?是誰?這個世界上有誰能把偉大的奧術守護者傷成這樣?伊瑟拉,當時你也在場,為什麽陛下會傷成這個樣子!!”


    愛人的傷讓她失去了對綠龍女王應有的尊敬,不顧一切地發泄著自己的不甘與怨恨。


    綠龍女王麵對藍龍龍後的質疑與指責,神情難堪而悲傷,可是她隻是默默地偏過了頭,不發一言。


    開口的是紅龍女王。


    “冷靜點,辛達苟薩。我已經盡力治療了瑪利苟斯,接下來,我們得靠他自己的意誌醒來了……也許你的聲音能讓他快點蘇醒?”


    紅龍女王的話讓絕望的辛達苟薩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毫無任何辦法的她隻能悲聲地一聲聲呼喚起自己的丈夫。


    “你治好他了?”黑龍王轉過頭看向阿萊克絲塔薩,這是他來到這裏之後第一次看向她。


    阿萊克絲塔薩眼神飄忽地看著那邊不停叫著瑪利苟斯名字的龍後,垂下眼簾。“得看瑪利苟斯自己了。”


    “他不該死在這裏。”耐薩裏奧的嘴裏輕輕吐出這樣一句話。


    紅龍女王聳了聳鼻子,輕聲讚同。“是的,他不應該死在這裏。”


    這時,藍龍王的腦袋輕輕動了動。這讓辛達苟薩發出一聲喜悅的呼喊。


    但是除了關心則亂的辛達苟薩之外,在場其他龍的臉色都並沒有輕鬆起來的意思。


    西蒙的腦海中不合時宜地跳出四個字:回光返照。


    因為角度的問題,藍龍王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大地守護者。他的腦袋輕輕抬了抬。


    “耐薩……”


    “艾莉……”


    “伊瑟兒……”


    最後他用腦袋吃力地蹭了蹭自己的配偶。“辛達,我親愛的。”


    沒等流著眼淚回應他的辛達苟薩開口,他就又將視線轉回了他的兄弟姐妹。


    “兄長沒有來嗎?”


    “對不起。”綠龍女王愧疚道:“兄長不知道去了哪個時空,就連索莉多米都沒有辦法找到他,我實在無能為力。”


    瑪利苟斯歎了口氣,看向了克羅米。“那麽克羅米,你來試試。把我最後的記憶取出來。”


    “這是?”


    瑪利苟斯閉上了眼睛不去看眾龍狐疑的眼神。他低聲說道:“我犯了個錯誤,極大的錯誤。而要彌補這個錯誤,我恐怕是不能了。所以,這是我最後的請求——耐薩,艾莉,伊瑟兒,請你們連同我的……”


    “不,您在說什麽啊?”辛達苟薩驚惶的叫道。藍龍王話語中的不祥讓龍後背脊上的鱗片都豎了起來。


    “快點,克羅米。”瑪利苟斯催促道。


    克羅米此時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前。她舉起雙手,手中間出現了一個比她的人還高的金色沙漏。


    沙漏旋轉著,金色的時之砂從沙漏的中間緩緩飄了出來,進入了龍王的腦袋。


    片刻後,時之砂從龍王的腦袋裏轉了出來,金色中包裹著一個透明有如水球的東西。


    克羅米伸手一探,將那個水球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好了。”


    瑪利苟斯睜開了眼睛,他的神態顯得更疲憊了。他再次張口,卻是吐出了一個玻璃般的圓球。


    圓球閃爍著藍紫色的光澤,即使是西蒙這種半路出家的法師都可以清晰地感到其中無比龐大的奧術能量。


    在吐出這個圓球之後,瑪利苟斯的眼神開始渙散了起來。


    “陛下,不,陛下。快讓聚焦之虹回到您的身體裏。”辛達苟薩尖叫了起來。


    “辛達,我親愛的。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瑪利苟斯無力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腦袋低低依靠在自己配偶的身上。“我犯下的錯誤我已經不能親手去彌補了。但是泰坦賜予我的力量卻不能因為我的殞落而消逝。”


    “陛下,您在說什麽啊……”辛達苟薩泣不成聲。


    “我的一生,沒有遺憾。我很高興,認識了你們,我的兄弟姐妹……”藍龍王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的腦袋依偎地疊在辛達苟薩的腦袋上,一動不動。


    辛達苟薩發出一聲慘厲的龍吼。然後發了瘋一樣地用腦袋去撞藍龍王,可是藍龍王再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生命已經離他而去。”阿萊克絲塔薩沉重地說道。“我親愛的兄弟,願你的靈魂回到造物主的身邊。”


    黑龍王從來到這裏後就沒說幾句,然而西蒙的注意力一直在他的身上。他一開口,立刻吸引了西蒙的注意力。


    “你在開什麽玩笑?瑪利苟斯。”


    黑龍王的神態看上去沒有什麽變化,冷漠地可怕。他朝著瑪利苟斯又走了幾步,他的腳爪已經浸入了湖水之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被辛達苟薩伏在身下的瑪利苟斯的屍體,金色的眼眸中閃著冷酷的光。


    “你……就這樣死了?瑪利苟斯。在姐妹的眼淚中,在族人的悲慟中……死去?別開玩笑了。你怎麽能這樣的死去。”黑龍王突然抬起爪子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然後他繼續說了下去,低沉的聲音中壓抑不住的仇恨與憤怒。“這樣的死法不適合你,瑪利苟斯。你別想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你別想就這樣死了。我不能接受……我不能原諒。”


    紅龍女王突然衝向了耐薩裏奧,她張開了她鋪天蓋地的翅膀,遮住了黑龍王視線。


    “夠了,別說了。耐薩。求你別說了。”


    西蒙覺得自己在看一出荒誕的戲劇,所有的演員都在說著與自己的角色不相匹配的台詞。


    這出名為藍龍王殞落的大戲讓他渾身發抖。


    耐薩裏奧,你在開什麽玩笑。


    屠滅藍龍一族的人是你!你利用了你最親密的兄弟,你的姐妹的信任,利用完以後將他們當作擋在你路上的垃圾一樣不予眼神的一腳踢開。


    可你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為什麽這劇本不一樣了?


    等一下……這些話的意思……


    就在西蒙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的時候,他突然察覺到黑龍王的目光正看著他。金色眼眸中的冷厲讓他不寒而栗。


    “年輕的青銅龍,你覺得瑪利苟斯應該這樣死去嗎?”


    他的表情隱藏在黑色的鱗甲下,但西蒙卻覺得他在冷笑。對著那雙君臨睥睨的金色眼眸,他不知不覺吐露了真實的想法。


    “不……”


    他隻是說了一個字,胸口就好像受到了一記猛擊,忍不住地吐出了鮮血來。


    “耐薩裏奧大人,我們都知道你因為瑪利苟斯大人的死而悲痛傷心。但是你不該逼迫一個孩子說出不該說出的話。”克羅米閃身攔在了西蒙的麵前。“你怎麽樣了?”


    西蒙搖搖頭。“沒事。”


    他心有餘悸地摸摸胸口,那裏的餘痛還沒有散去。這就是法則的力量嗎?不能吐露屬於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為什麽之前反應沒有這麽大?


    克羅米見西蒙沒事,就轉過了身去。


    “當務之急,我們不是應該看看瑪利苟斯大人他到底是經曆了什麽嗎?”她舉起手裏的光球大聲地說道。


    “是的,讓我們一起看看吧。”阿萊克絲塔薩急忙讚同道。


    於是,克羅米開始念誦獨屬於青銅龍的密語。她長長的金紅色雙馬尾在咒語激蕩下飛舞。


    水球猛然破裂,形成一道巨大的碗型水幕,將在場的所有龍族籠罩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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