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天的假期結束了。兩個星期發生了許多事,當她轉過頭再想的時候,卻什麽也想不起來,沒有什麽是關於她自己的,除了那次失敗的“相親”。


    星期一上午李春天就接到了康介夫的電話,主編讓她下午早一點到報社,他在辦公室等她。因為沒有敲定見麵的時間,李春天特意趕著中午的飯點兒到了辦公室,趕上康老板心情好沒準會請她吃一頓,即便趕上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大不了李春天請他吃一頓就是了,就當是為了慶祝編輯部最年輕的主任的誕生。


    李春天哼著小曲兒穿過采訪部的大廳,不知道又出了什麽大事,體育部的文字記者和兩個攝影記者亂做一團,文字記者“砰”“砰”“砰”的砸著桌子,另一隻手攥著電話對報社的司機發火。不用問,肯定是報社的汽車又壞路上了。這種時候耽誤的不隻是新聞,還有記者們的獎金,不發火才怪呢!幾乎每個同事都背著沉重的房屋貸款,一背就是幾十年,早早的壓彎了腰。


    再向左轉,經過自己副刊部,透過落地玻璃李春天看了看裏麵,小沈的辦公桌亂得能養豬,而姚靜的桌子上多了一個花瓶,火紅火紅的玫瑰花插在裏麵,十有八九是小沈送的。李春天徑直來到康介夫的門前,她有點奇怪,康主編的辦公室一向是開著門的,難道今天來晚了他已經出門吃飯去了?敲了兩下,像往常一樣不等康介夫應聲就推門進去。


    跨進康介夫辦公室的那一瞬間李春天就後悔了,她第一眼看見的是姚靜。茶幾上擺著從門口飯館叫的外賣正冒著熱氣,一屋子魚香肉絲味兒,看樣子康主編和姚靜吃得正香。姚靜給康介夫夾的一筷子菜還沒來得及放到他的盒飯裏,看見李春天進來,姚靜慌忙把胳膊收回來,放到自己的米飯裏。李春天一下子明白過來。


    “那個……”她真恨自己,一到這種時候就說不出話來,“這才幾點啊,吃上了你們都?”她盡量裝得若無其事。


    姚靜趕緊站起來,臉頰上一抹緋紅,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不是……主編請客,坐下一塊吃。”說著她又搬過一張椅子,從塑料袋裏拿出一雙方便筷子,“我這米飯還沒吃呢,正好分你一半兒。”


    “太沒口服了你們,我今兒特意早點過來請你們吃飯,真沒想到你們這麽早就吃上了,又替我省一頓。”李春天試圖化解尷尬。


    康介夫太明白李春天的意思了,他放下筷子嘿嘿一笑,“你工資長了那麽多,我又給你申請了補助,你怎麽也得請我吃頓好的。”說著他放下筷子對姚靜說,“收起來,留著晚上吃,說什麽也不能讓李主任白來一趟,吃她去。”


    李春天特別不想跟他們一塊去吃飯,但話已說出來了,她隻能硬著頭皮跟在康介夫身後出了門。姚靜跟她並排走在一起,她們都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也許是這件事本身太出乎李春天的預料,從前她隻知道姚靜不喜歡小沈,卻不知道為什麽,而今天,她一下子明白過來,其實姚靜不是不喜歡小沈,她隻是更喜歡主編。可是,究竟她喜歡康介夫的因素裏麵有沒有一點點是因為主編這個職位呢?李春天忍不住這麽問自己。


    中午飯吃得沒滋沒味,康介夫談起他的孩子們,說他們各個都可愛得讓他心醉,他們有的跟著他們的媽媽一起改嫁,有的跟著他們的媽媽去了國外,每當孩子們的生日到來,康介夫說不管他有多忙,都會抽空去給孩子買他們希望的禮物,盡管他最小的女兒才隻有兩歲,在去年她過生日的時候仍然委托一個遠在德國的朋友給她送去了一套漂亮的芭比娃娃。姚靜聽得入了迷,崇拜的看著康介夫,李春天真想扳過她漂亮的臉蛋兒問她一句:單身媽媽是個人都能當的嘛?


    李春天當然不覺得康介夫一次一次的離婚都是他所犯下的錯誤,實際上,離婚不過是男人和女人厭煩了彼此的折磨真心的想放對方一馬所做出的選擇。


    李春天當然也明白這一時的眉來眼去並不代表姚靜和康介夫會結婚,就算他們結婚也並不一定會像以往一樣離婚,因為姚靜完全不像康介夫的前妻們那麽高雅和獨立,這並不是說姚靜不夠好,而是說姚靜比康介夫的前妻們更適合這個高雅的男人,因為這社會當中的大多數人都平庸到極點,有一個庸俗點的人在身邊,康介夫反而不用自己去應付生活中那些庸俗的瑣事,比如交水電費和叫人來疏通下水道。


    吃過飯又回到辦公室,康介夫打內線電話叫李春天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你覺得姚靜這個人怎麽樣?”康介夫開門見山,盡管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回避談到這個問題。


    “呃……”李春天含糊,“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康介夫白了她一眼,“裝!裝!你不都看見了嘛?”


    就在突然之間,李春天感到康介夫的語氣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拉得很近很近,已經不是單純的下級與上級的關係,更像是朋友,可靠並且完全信賴的那一種。所謂交淺言深,李春天立刻預感到這並不是好事。她打算一直裝糊塗,對著康介夫擺出恭恭敬敬的下級姿態:“你說什麽呢?我裝什麽啦?”


    “我問你姚靜這個人怎麽樣!”


    “她怎麽樣你還用問我?”


    康介夫輕輕地頷首,“也是啊,我肯定比你了解……其實我跟你說的意思是什麽呢,我就是希望……嗨,說白了吧,我們剛開始接觸,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你說要是讓報社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不是別的意思,我就是怕對姚靜不好,她那麽年輕,咱們這人多嘴雜,萬一別人說點不中聽的,我覺得姚靜可能會挺難受的……”


    李春天總算明白了,他是怕她說出去。


    “放心吧主編,我反正是不會說出去的,可是別人說的我可管不住。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回來回來。”


    李春天已經走到門口,隻得停住,轉身看著康介夫。


    隻見康介夫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精美的包裝盒子,擺到桌麵上,對李春天說:“給你的。”


    李春天有點發蒙:這算什麽?封口費?


    “快點拿走。”


    李春天看康主編的表情,他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完全不像開玩笑。


    “什麽東西?”


    “你打開不就知道了!”見李春天還愣著,康介夫有點不耐煩了,“我說你怎麽回事啊!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無功……不……不受祿……”


    “想什麽呢!我說了,這就是你的東西。”


    見康介夫急了,李春天才蹭到他的辦公桌前拿起那個盒子。放在手裏掂掂,有點份量。遲疑著打開,盒子裏赫然躺著一個水晶獎杯——跟梁冰打碎的那個一模一樣,刻著她的名字——那是她的榮譽。


    迎著李春天疑惑的目光,康介夫慢慢說到:“你對報社的感情讓我感動李春天。其實這獎杯並不是水晶的,當然,我們叫它水晶獎杯,但實際上它是……玻璃的,這個你當然知道。所以,我更加感動,因為這東西對於有一些人來說什麽都不是,放家裏都嫌占地方,比如我。每年社裏都會發給我一個類似的東西,表彰我對報社付出的辛苦,回了家,我很自然地把它們塞進壁櫥,我覺得這就是形式主義……但是你,李春天,你的反應給我上了一課,那不是形式主義,那叫榮譽……”


    “不是,‘姐夫’你是怎麽知道的?”李春天指的是她的“榮譽”摔碎的事兒。


    康介夫並不準備回答她的話,自顧說下去:“榮譽、榮譽、”他若有所思,“李春天,我終於知道了你為什麽成為一個受所有人歡迎的人,以前我一直就特別奇怪,為什麽你看起來好像一點煩惱都沒有,因為你有一種精神,你有自己的寄托……”


    “不是,‘姐夫’你聽我說……”


    “……人的精神是有力量的李春天,它使人強大。我真沒想到,在這個年代居然還有人把這麽一個象征性的獎杯看得那麽珍貴,你知道我想到了什麽?我想起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學校在禮堂放電影……”


    “停——”李春天大喊一聲,“停,停。”她做了兩個深呼吸,剛才康介夫喋喋不休的狀態讓她想起了傳說中的唐僧,隻管自己痛快,不顧聽眾的死活。“我不想知道您的內心是如何升華的,我就想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梁冰沒告訴你我們倆認識?”


    “什嘛!你們倆認識!”李春天忽然想起她撞了梁冰車的那一天梁冰在看過她的證件之後說了一句“我認識你們那的人”,敢情他認識的是主編!


    “怎麽?我跟梁冰那是多少年的哥們兒了,有什麽奇怪的。”


    “沒什麽奇怪的,”李春天撇著嘴,“我就是納了悶兒了,像您這麽道德高尚的人怎麽會認識他!”


    康介夫一笑:“我記得你是一個挺粗線條的姑娘,怎麽也學會記仇兒了?”


    李春天不服,“合著我受了欺負就都是活該?”說完,已經抱著她的“榮譽”走到了門口。剛在椅子上坐下,主編的內線電話跟了過來,“梁冰一會兒就到。”他通知到。


    李春天像受了驚似的從椅子上彈起來,一邊往外走腦子嗡嗡作響。在樓門口,她險些跟一個什麽人撞到一起,“對不起。”李春天頭也沒抬,似乎她正急匆匆趕去一個特別重要的場合。沒走多遠,一隻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李春天。”


    李春天心裏一緊,轉過身抬起眼皮,梁冰。


    似乎是下意識的動作,李春天甩掉梁冰的手,“流氓。”她嘟囔著,繼續往前走。


    梁冰擋到了她麵前,深吸了一口氣說到:“差不多行了。”


    “好狗不當道。”


    梁冰頓了兩秒鍾,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行,行,你愛怎麽說都行,誰讓我招您了……那個……你千萬別誤會,我可不是衝你來的,我找康介夫有事兒……”饒是這麽說,仍擋住李春天的去路


    李春天咽了一口唾沫:“別在我們單位鬧行不行?”


    梁冰一下就樂了,“不是,你那麽緊張幹什麽?誰鬧了?鬧什麽了?不是,李春天你怎麽是個這樣的人?我以前覺著你可不這樣……”


    “咱倆熟嘛?”李春天厭惡的白了他一眼,快步繞過他。


    其實李春天並沒有需要急匆匆去辦的事兒,她甚至沒地方可去。心裏惦記著做版,她又不想再跟梁冰碰上,隻得在報社附近的小店兒裏溜達。


    姚靜給李春天打來了電話,顯得很亢奮:“哎,上次在你們家見到那個大帥哥,正圍著你的辦公桌轉圈呢……”


    “不認識!”李春天冷冷的。


    “沒勁。”姚靜失望,“你在哪兒呢……”


    “不是,你有事兒沒事兒?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嘛?”


    放了電話,李春天一陣氣惱。八卦的精神充斥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叫人無處躲藏。


    報社附近有家奶酪店,李春天走了進去。那是李春天最常光顧的地方,奶酪店的老板是一對老夫婦,他們彼此相熟,每次李春天進去,都會有一個溫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姑娘,想吃什麽?”


    小姑娘——李春天太喜歡這個稱呼。她當然已經過了可以被稱為“小姑娘”的年紀,可是,人人都喜歡那些已經失去並且永不會再來的東西。


    這一次,李春天坐在幾個中學生的旁邊,男生女生在一起,嘻嘻哈哈,有意無意的拉手動作,然後微微臉紅,李春天很羨慕。奶酪端上來的時候,她忍不住糾正老板:“我都三十歲了。”男孩女孩不約而同地看向她,李春天有些尷尬。


    “我都七十歲了,叫你小姑娘怎麽不對?等你結了婚,就不能這麽叫了,得叫小媳婦。”老大爺跟李春天說了一句玩笑。


    “您怎麽知道我沒結婚?”


    “結了婚哪還有空兒一個人兒穿得幹幹淨淨上這兒來吃奶酪。”老大爺又給李春天端來一杯白水,“要麽拖兒帶女、要麽三五成群嘰嘰喳喳,你這麽悄沒聲兒地來悄沒聲兒的走,哪像結了婚的。”老大爺往回走了兩步又站住,“還有,看女的結沒結婚,看眼睛,你看那眼神兒清亮的,十有八九還沒結,結了婚的眼睛沒一個清亮的。”


    李春天抿著嘴兒樂,邊上有個男學生小聲對同伴說到:“聽聽,要不怎麽說一個老年人就是一座圖書館呢!看人都有這麽大學問。”他的同伴兒們哧哧的笑。


    李春天沒馬上走,不想再看見梁冰。其實她所以生氣,並不因為梁冰,她隻是覺得有點委屈,而人在委屈的時候最好一個人待著,但凡邊兒上有人勸慰、開導,隻能更委屈。


    冬日暖陽把車水馬龍的街道映襯的像一張老照片,李春天默默看著報社大門口的方向,等待著梁冰的奧迪從裏麵開出來。終於她按耐不住,準備回辦公室去開始工作,總不能剛升了副刊主任就給同事留下懶散的話柄。


    剛出了奶酪店的門,手機又響起來。看到陌生的一串號碼,李春天有點緊張,她對周圍陌生的東西越來越抗拒。勉強接起來,傳來一句平淡卻親切的問候:“你好李春天,我是孔毅,還記得嘛?”


    李春天頓時激動起來,因為會麵當天孔毅對她淡淡的冷漠,一度讓她感到沮喪。


    “啊……啊……”李春天兩隻手握著聽筒,“當然記得,你好孔毅。”


    “沒打擾你吧。”孔毅仍然十分客氣。


    “沒有,沒有,沒有……”李春天笑笑,故作輕鬆,“那個……有事麽?”


    “哦,是這樣,我的一個朋友上個月接受過你們報紙的采訪,是體育版的,本來他想把那張報紙收起來留個紀念,他媳婦不知道,昨天給擦玻璃了,你能再幫他找一份兒嘛?”


    “沒問題,沒問題。”李春天答應著,“這樣吧,你把日期發到我手機上,我回去找了給你送過去。”


    李春天喜歡孔毅,甚至愛上他,盡管他們還算不上認識。也許是因為沒有真正的戀愛過,沒有品嚐過愛情滋味,李春天常常對許多陌生人一見鍾情,遺憾的是,沒有任何人回應她的感情。


    李春天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天已經微微的黑了下來,梁冰跟康介夫聊得正歡暢,近了門就聽見他們肆無忌憚的笑聲。


    帶著厭煩別過頭,發現姚靜又在對著她嗤嗤的笑。


    “幹活!”李春天大吼一聲。


    姚靜慌忙低下頭,沈光明卻仰起臉莫明其妙地看著李春天:“今兒又是跟誰呀?”


    李春天白了小沈一眼,沒說話。


    人在長期處於緊張狀態之下就不能鬆懈,李春天歇了兩個禮拜再重新坐回工作崗位,顯得很不適應,她一度開始思忖這些年是怎麽在這張椅子上坐過來的。


    梁冰走的時候康介夫送他到門口,經過李春天麵前的時候,梁冰停下來,敲了敲桌子:“哎,你也不送送我?”


    李春天抬頭,姚靜和小沈眼巴巴地看向她。


    “慢走,不送了。”


    梁冰扭頭看了看康介夫,趴在李春天耳朵邊上說:“哎,我說,你這樣多沒勁呀,弄得就跟咱倆搞對象鬧別扭似的,反正你都原諒我了,大大方方的多好……”


    李春天跳起來,“梁冰,你別欺人太甚!”


    康介夫連忙擋到兩人中間,拖著梁冰往外走,李春天聽見康老板嗔怪梁冰的聲音:“你也是,你老刺她一下刺她一下的什麽意思!李春天可不是你們公司那些女的……”


    在小沈和姚靜的注視下,李春天有些不知所措。就這麽坐回去?似乎太丟臉,你憑什麽總讓我丟臉,這是我的辦公室!這麽想著,李春天端起辦公桌上那盤小小仙人掌,推開窗戶等著梁冰從樓門口出來。她做出要砸下去的模樣,隻是想給自己找個台階,按照常理,姚靜和小沈一定會跑過來,拉她回去……可是,他們倆沒有,所以李春天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等在窗戶邊兒上。


    等了一會兒,已經三四個人走出去了,唯獨不見梁冰。冷風吹得李春天哆嗦,忽然,她想到了什麽,猛得轉身,正看到姚靜握著電話在小聲嘀咕,四目相對,姚靜有些慌亂。


    “你怎麽那麽嘴欠!”李春天裝作生氣卻也無可奈何的樣子,轉身去關窗戶,卻鬼使神差的一鬆手把花盆扔了出去,一時間,李春天愣在那。


    樓下傳來清晰的花盆粉碎聲響,隨之是一聲慘叫,沒等李春天他們反應過來,叫罵聲隨著冷風一起罐進來。


    沈光明和姚靜驚得說不出話來,李春天雙手比劃了兩下,聶諾著說了一句“我昏了頭。”便不顧一切地跑了下去。


    花盆砸在了攝影部一個同事的肩膀上,“對不起,對不起,”李春天小跑著過去,“我關窗戶,沒留神碰掉了。”


    同事見是剛升了副刊主任的李春天,扁了扁嘴,說到:“沒事,沒事,沒砸著,就是嚇一跳。”明顯能感到他的不悅,咬著牙。


    “還是上醫院看看,萬一……那什麽,走吧,我陪你看看去。”


    “不用不用,我還有事兒,別往心裏去,你也不是故意的,沒事,趕緊上去吧,一會兒在凍著。”說完,急匆匆走了。


    李春天站在原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他媽怎麽這麽背!”轉過臉看看大廳,燈火輝煌卻不見梁冰和康老板,正準備往回走的時候,不遠處卻傳來汽車的喇叭聲,尋聲看去,梁冰正坐在車裏衝著她笑,一臉的幸災樂禍,康介夫坐在副駕駛上,看得出來,他在強忍著沒樂出來。


    梁冰的車從李春天身邊開過去,“你這叫什麽?你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道德問題!嗬嗬。”臨走,他還不忘了奚落她一頓。


    這種男的太小心眼,李春天深深鄙視。


    晚上下班的路上,接到老大的電話,李春天沮喪地問她,你說我怎麽這麽倒黴!沒有一件事兒是順心的。


    “老二,你得談戀愛了,要不然你早晚得抑鬱。”老大說。李老二於是把孔毅給她打電話的事兒告訴了李思揚,老大顯得異常激動,她說不容易啊老二,你終於有了向婚床進軍的機會,要把握,把握住!乍一聽,李春天也很激動,緊接著她就覺著別扭:我怎麽了?我不就比你完熟了幾年,至於的麽?怎麽我就不容易了?


    李春天把車停在自己家樓下的停車場裏,熄了火懶洋洋地靠在駕駛坐上。又是午夜,自從畢了業開始參加工作,留在李春天印象裏的那些關於老大的回憶永遠發生在午夜。北京的午夜,是紐約的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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