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木棉的花語。


    可是很少人可以真正做到。


    隻有懂得珍惜的人,才不會錯過幸福。


    一.


    當我一天之中第七次在學校裏見到杜小白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對他說了一句心裏話。


    “哥們兒,你是故意跟蹤我的吧?要不我怎麽走到哪兒都能看見你啊?”我齜牙咧嘴的問。


    英俊挺拔像小白楊一樣的斯文帥哥愣了足足一分鍾,說“蘇樂樂,我記得我不認識你啊?”


    我沉默。怪不得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句話。好好的一個帥哥,智商居然是負數。明明知道我名字卻說不認識我,真是要多可疑有多可疑。


    我沉默的盯著他,直到他白皙的臉上泛出紅暈。他支支吾吾的說,“我知道你的名字,是因為……因為我是安旭的……好朋友。”


    聽到安旭這個名字,我立刻胸悶氣短。


    其實以我蘇樂樂的人氣,在校園裏有某個小男生知道我名字也不奇怪。方才我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有當超女的潛力呢,可是一聽到安旭拿字,我15探┰諛搶錚笑容都凝固了?


    我哦了一聲,轉身離去。走出兩步之後回過頭來說,“認識安旭有什麽了不起?要是你再跟著我,就算你認識本拉登我也一樣把你滅了。”我語句鏗鏘,聲色俱厲的威脅。


    走出十幾步之後我偷偷回頭看杜小白,看見他像個電線稈子似的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我想此時他一定萬分鬱悶,心裏在想長的挺標致一姑娘啊,怎麽說起話來跟個小地痞似的?說實話,他穿白襯衫的樣子真的很像安旭,都是身形瘦高的男孩子,風吹過來的時候衣擺呼啦啦的飄,蝴蝶一樣飛舞。其實我由淑女淪落到地痞,還不都是他安旭害的?想著想著,我眼眶一酸,淚水差一點就湧出來。


    安旭曾經是我男朋友。可是後來他把我甩了。


    我蘇樂樂堂堂一美女,丟了一兩個男朋友也無所謂,好聚好散嘛。可是讓我忍受不了的是他居然跟我一個姐妹兒跑了。那姐妹兒是我同桌,把安旭搶走之後連話都不敢再跟我說了。合著我現在每天跟一雕像挨一塊兒坐著,上課的時候想找個人嘮嗑都不行了。


    更重要的是,我是真的喜歡安旭呀,可他卻重重傷了我的心,讓我好幾個月來幹喝醋都吃不出來味道。我千方百計的想要忘記安旭。可我這次真的栽了,越是想要忘記,就記的越清楚。


    我與杜小白漸漸熟悉起來。因為我們總能在這個城市裏莫名其妙的狹路相逢,足跡遍布圖書館,音響店,超市,以及滿動漫周邊的小攤。


    後來我發現我這人其實特無恥。專揀軟柿子欺負。我把對安旭所有的恨與無奈,統統發泄到杜小白身上。


    在圖書館說是看書學習,其實就是找個清淨地方發呆發愣,有了杜小白正好可以跟他指手畫腳的磨牙貧嘴。我總說杜小白你可別小看我。一個安旭算什麽啊?我怎麽可能為了他放棄整個森林?哼,等姐有了錢,一定養一百二十個帥哥一百三十條狼狗,湊個整數……


    然後杜小白就特無奈。他遞給我一本心理學的書,第一段寫著,妄想症及精神分裂的症狀及治療。


    很久很久之後,直到他已經離我遠去,我才明白那些曾經看似無心的狹路相逢,那眼角眉梢的寵溺,都隻能證明一件事情。


    杜小白,他喜歡我。


    二.


    放學的時候,天氣有些陰,冷風颼颼的像是要下雨。


    我前腳剛踏出教學樓,雨點忽然簌簌的落下,就像我為安旭哭泣時的眼淚,劈啪啪啦的。我就納悶了,我這個月已經夠倒黴了,怎麽連一片雨雲都來欺負我?早不下晚不下,偏等我從樓裏出來才下,故意整我。


    正在兀自鬱悶,一把粉紅色的傘遮在我頭上,在雨中圈出一片浪漫而美好的天地。我抬頭,看見一張英俊的臉,竟是杜小白。我愣愣的看了他半分鍾,捂著肚子開始笑。我說,“杜小白你沒毛病吧,一個大男生打著粉紅色的陽傘招搖過市,快別在這現眼了。”


    杜小白露出很無辜的表情,說,“安旭說你喜歡粉紅色。”


    又是安旭。這個名字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能讓我在任何聽到它的時候心跳加速,似是被細細的針刺到,說不出的酸癢。可是心底卻又無比的希望聽到這個名字,每時每刻。


    這一次我沒有杜小白貧嘴。沉默片刻,我低著頭說,“安旭他現在在哪兒?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杜小白將我讓到馬路內側,接過我的書包背在自己肩上,這個動作很自然。他說,“他轉學了。”


    “是他父母工作上的原因,不是因為你。”他欲解釋,卻起到添油加醋的作用。我曾經在心中發誓一百萬遍說我再也不想見到安旭,可是當他真的離開了,我為什麽這樣難過。


    馬路上的車輛川流不息,人們匆忙的行走。我忽然看著杜小白的眼睛,說,“杜小白,如果沒有安旭,你還會對我這樣好嗎?”


    杜小白怔了怔,擺出一副很深邃的表情說,“我不知道。”


    其實杜小白跟安旭是什麽關係我很清楚。小白那人沒什麽酒量,對了雪碧的啤酒喝半瓶就開始說胡話,我趁酒打劫,他什麽都招了。安旭跟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住對門又同齡,可謂青梅竹馬。上高中的時候安旭搬家了,於是兩個肝膽相照的兄弟分開,用網絡保持聯係。安旭時常在博客上提到我的名字,說我是那種張牙舞爪沒正形卻又特別惹人憐愛的女孩子。杜小白被這句獨特的形容吸引,一直都很想看看傳說中的蘇樂樂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前陣子他在全國數學競賽裏獲一等獎,於是心甘情願的被我們學校從一所普高裏挖過來。


    近朱者赤。杜小白在我的陶冶下,也學會了一些耍貧嘴的基本技能。他說蘇樂樂我可是萬水千山為你奔赴而來啊,這是多麽浪漫的一場邂逅。


    我想說,我還是希望為我萬水千山奔赴而來的人是安旭,可是不知為什麽,這句話到了嘴邊竟然說不出口。於是翻了個白眼,剛想說些什麽,一輛自行車從我身邊飛馳而過,我被掠倒在地,一驚,心口忽然悶悶的疼起來。


    我捂著胸口,大口的喘著氣。杜小白把傘扔了,抱起我就望醫院跑,冰涼的雨打在我們身上,我的心越來越疼。


    我失去知覺,模糊中我聽見杜小白焦急的問醫生,“她的心髒怎麽樣了?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我醒來,看見醫院特有的蒼白,和杜小白疲憊焦慮的臉,他見我醒來,眼睛瞬間有了光彩。


    我說,“杜小白,你怎麽知道我有心髒病?這個病我連安旭都沒有告訴過。”


    杜小白是個不會騙人的老實人,他沉吟片刻,說,“我有醫療常識的嘛,看你當時的樣子自然知道你是心髒病犯了。哈哈。”他幹笑,欲蓋彌彰。


    好在這個問題我並不想追究。


    這次突如其來的劫難,讓我產生傾訴的欲望。我說杜小白你知道嗎,我現在的心髒不是原裝的。


    我從小就有先天性心髒病,十五歲那年我換了心,是一個出車禍的女孩子捐給我的。


    這顆心跟我契合度很高,醫生說很少有人能遇到這樣符合的心髒。可是不知為什麽,安旭走了之後,我的心好象變的脆弱了,再經不起一點略微的波折。


    手術後我回學校讀書,安旭正好轉學過來。他大概是對我一見鍾情了,不然怎麽第一眼見到我就對我那麽好呢。


    那是在學校旁邊那家叫“facetoface”的咖啡廳裏,那裏有鵝黃色的天花版和水藍色的棉布沙發,總是在放blue的歌。安旭跟一群朋友推門進來,白色的襯衫被陽光繡出一圈金邊。他身邊的男孩子走過來跟我打招呼,說蘇樂樂你今天怎麽一個人來這裏,不像你作風啊。


    安旭深深的看著我,如遭遇雷擊,眼睛裏噬滿了我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的情感。


    他徑直走過來對我說,原來你就是蘇樂樂。


    安旭開始瘋狂追我。他在隔壁班,每堂課下課都會守在門口堵我。每天中午他都就買kfc和好吃的巧克力給我吃。他說樂樂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再也不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傷害。這句隻在言情劇中出現的對白徹底的打動了我。雖然我沒什麽苦大仇深的出身,可是他依然成了我的救世主。


    他拯救了我的孤獨。


    我的父母工作很忙,時常要去國外出差,所以我總是一個人在家。


    我不明白為什麽曾經那麽在乎我的一個人會那麽決絕的離開我,不給我一個挽留的機會。


    我頓了頓,說,杜小白你聽煩了吧?我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麽會把這些心裏壓箱底的秘密全都告訴你。


    我好想知道,你們男生心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他曾經那麽喜歡我,怎麽忽然就舍我而去了呢?


    眼淚安靜的流淌,杜小白伸出修長的手指撫摩我的臉頰,說,“你心髒不好,以後不要再想那些傷心的事情了。


    如果我先認識你,我一定不會讓你這樣難過。”


    我愣了愣,臉上微微發燙,假裝快樂起來,比比劃劃的說,“杜小白你當我是豬嗎,做人要厚道,沒有安旭的話我怎麽會認識你?”


    杜小白沉吟片刻,斷章取義的隻聽了前半句。


    他kangyi,說,“不許侮辱豬。”


    三.


    杜小白送我回家,家裏空蕩蕩的,照例沒有人。


    我有些泄氣,頹然的把書包扔進沙發裏。杜小白擄胳膊卷袖子揚言要到廚房給我煮粥喝,結果鼓搗半天端出來一碗福滿多方便麵。他係個圍裙一臉憤恨,說“蘇樂樂你們家養了多少隻老鼠,怎麽一粒米都沒有了!”


    我坐無辜狀,低頭大口吃麵。杜小白手藝不錯,他用兩個雞蛋和一根香腸,使普通的一碗泡麵熠熠生輝。麵吃到一半,我忽然想起了小安,今天它怎麽沒叫我美女呢?飛一樣的衝到陽台上。看著空空的籠子,我的眼淚刷一下湧出來,號啕大哭。


    杜小白一個箭步串到陽台上,說,“樂樂你怎麽哭了?這樣大喜大悲的心髒受得了嗎?”


    我一頭撲到他懷裏,說,“為什麽地球上所有生物都要跟我作對啊?連我們家那鸚鵡小安都yueyu了!”


    他輕舒口氣,說,“原來是鸚鵡啊,我以為你不小心把人民幣順窗戶撒下去了呢。你們家住的可是十七樓啊,鸚鵡都不太擅長飛翔,弄不好一個自由落體栽下去就跟地麵發生正碰了,屍骨無存了……”


    我用小拳頭捶他,說“你別咒我們家小安。即使它離開我,我仍然希望它快樂安好。”


    沒有告訴杜小白,小安是安旭送我的唯一禮物。它沒受過苦,也不知道到了外麵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平時啥好我喂它啥,就差沒給它灌燕窩鮑魚了。我希望它長命百歲,因為很多時候我都自欺欺人的把它想象成安旭。他在我身邊,一直都在。


    杜小白忽然把話題轉舵,他說,“蘇樂樂你一定很寂寞吧。”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再把話題拋給他。我說,“你為什麽這樣問?”


    他說,“現在連鸚鵡小安都飛走了,那以後誰來陪你說話呢?”


    我怔怔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家夥怎麽可以這樣揭人傷疤,弄得我眼眶酸楚。


    杜小白忽然將我緊緊抱在懷裏,我的耳朵可以聽見他劇烈的心跳。


    他說,“蘇樂樂你做我女朋友吧。以後讓我來照顧你。”


    陽台的窗戶開著,十七樓的風景靜謐而悠遠。


    四起的風,帶著暮色漸彌的味道,洶湧而至。


    4.那個搶走安旭的同桌終於肯跟我說話。其實她人挺好的,長相文靜,舉止斯文,不像我,動不動就對人quandajiao


    ti。我不恨她。畢竟安旭選擇誰是他的自由,而像他那麽優秀的男孩子我想任何一個女生都無法拒絕。


    她說,“蘇樂樂你別生氣,我說這話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那天,我看見杜小白跟別的女孩子走在一起。”


    我重重的歎氣,呈憤世嫉俗狀,鼓了鼓白眼說,“哼,有時愛情徒有虛名。”


    表麵上越是不在乎,心裏就越在乎。杜小白你怎麽可以這樣呢?是誰在十七樓上麵向整座城市說他要照顧我?心裏悶悶的,糾結著悵然的疼痛,。


    我不敢打電話給杜小白,我怕他說我失去後才知道珍貴。因為那天,我拒絕了他。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歡他。我隻知道,我還沒有忘記安旭。杜小白對我這樣好,我想我應該對他負責。如果不能確定自己是真心喜歡他,我不會浪費他的時間和感情。


    那天杜小白悵惘的離開,從十七樓望下去,他的背影像樹葉一般渺小而蕭索。他說,“安旭就要回來了。祝你們幸福。”


    當時我心裏很難受,所以沒有仔細琢磨他這句話的含義,還覺得杜小白一定是傷心過頭了隨口胡扯。他跟安旭那麽多年哥們,怎麽會不了解他的性格?安旭絕對是匹好馬,從來不吃回頭草。


    晚上我終於忍不住打電話給杜小白,那個號碼竟然變成空號。


    我忽然從未有過的恐慌。


    六.


    南方的夏天,五月末就開始流火。


    杜小白神秘失蹤,弄的我心裏空空蕩蕩。中午放學的時候的拉著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去喝珍珠奶茶,其中包括我的情敵同桌。


    正午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我低著頭行走。剛走到學校門口,大家忽然停住腳步。我抬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看到了安旭。


    安旭。安旭。這個曾經在我夢裏輾轉那麽久的名字。忽然出現在我眼前,卻讓我無所適從。身邊的朋友們識相的四散而去,剩下我的同桌笑咪咪的在我耳邊說,“其實我跟安旭從來都沒有開始過。我隻是,幫他給你一個離開的借口而已。”


    安旭朝我走來,英俊如昔。白襯衫的衣擺呼啦啦的飛舞,nike鞋配牛仔褲,舉手投足間都洋溢著足以迷倒萬千少女的魅力。


    他拉起我的手,說,“蘇樂樂,我回來了。”


    坐在那家叫“facetoface”的咖啡店裏,安旭跟我說了許多話。我的腦子很亂,有種身處夢境的感覺。所以他說的話我沒有完全聽懂,可是故事的大概已經了然於心。


    他生命中第一個戀人叫文雅。去年死於車禍,把心髒捐給一個同齡女孩。


    他輾轉得知那個女孩就是我。


    安旭千山萬水為我奔赴而來,為的,是這顆本不屬於我的心髒。他在這家咖啡店第一次遇見我的時候,好象在地獄中看到一絲希望。他一直沒有告訴我那個女孩的事情,也不想分辨自己是不是隻把我當成她的替身。


    直到後來真相大白。其實文雅的心髒並不在我身上。天底下叫蘇樂樂的人很多,沒想到換了心髒的蘇樂樂也這樣多。


    安旭不知道他還應不應該繼續喜歡我。


    於是他選擇離開,讓我的同桌幫忙演了一出戲,好讓我自動自覺的不再糾纏。


    現在他回來了,他終於可以確定自己是喜歡我的。這種喜歡與文雅無關,與心髒無關,與回憶無關。他說蘇樂樂這些日子我真的很想你。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素昧蒙麵的女孩子的心髒,為我延續生命,為我帶來愛情。


    可是這對我來說,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facetoface”咖啡店裏每張桌子上都有一個精致的白瓷花瓶,裏麵插著不同的話。


    我們桌上的是一枝木棉花。


    我說,“安旭,其實我們都犯了一個錯誤。”我指著那朵木棉花,說,“你知道木棉的話語是什麽麽?”


    安旭點了點頭。


    我的眼淚流下來,說,“曾經有段時間,我是那麽渴望你重新回到我麵前,渴望在某個路口與你狹路相逢。


    可是我們始終錯過。


    在我還喜歡你的時候,你沒有回來。而我,也為了你拒絕了我真正喜歡的人。”


    安旭垂下頭,說,“樂樂,我明白了。”


    七.


    杜小白站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我打開門,用同樣的姿勢愣了三分鍾。


    然後去客廳拿起沙發墊潑婦一樣打他,一邊打一邊哭,說,“杜小白你這幾天去哪裏了,電話也變成了空號,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啊……”


    杜小白抱住我,說,“傻丫頭,我手機丟了。對不起,害你這麽擔心。”


    我垂了頭,戀上泛起紅暈。我看著杜小白的眼睛,說,“你知道木棉花的花語是什麽麽?”


    杜小白點頭,說,“是,珍惜眼前的幸福。”


    “從現在開始,讓我好好珍惜你。”我一字一頓的說。


    杜小白對我笑,羞澀而清澈,就像盛開的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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