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聖金高中宏偉壯闊的大門前。酷似希臘聖殿的白色石柱威嚴地聳立。


    一輛黑色房車呼嘯而過,淩夕煙在車裏不斷催促著:"江叔,能不能再快一點呀?我要遲到了呢。"高一下學期剛剛開學,夕煙可不想第一天就遲到。


    司機江叔一臉無可奈何,苦笑地調侃說:"小姐,你還怕遲到嗎?每天早晨不都是這樣超速趕到的嗎?"淩夕煙雖然是淩氏企業的小姐,可是對家裏的司機傭人都沒有架子,是以大家偶爾也都願意跟這個率真單純的小姑娘開開玩笑。


    夕煙想起每天早晨自己手忙腳亂,兩個傭人圍著她一邊幫她穿製服一邊喂她吃飯的情景,撲哧一笑,說:"也對。等你什麽時候能把家裏的車當極品飛車開了,我就真的不怕遲到了呢。"


    其實江叔的開車速度真不是蓋的,轉眼已經開到教學樓門口。車子剛剛停好,門口就有一群女生湧過來,將夕煙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說著:"夕煙,你終於度假回來了。"和"夕煙,我好想你啊。"這樣的話。


    淩夕煙的好朋友尹蕾上前抱了抱夕煙,眨了眨眼睛,頗有些嗔怪地說:"去了那麽久也不打電話給我。"


    夕煙苦笑。這些天自己一直被那個莫名其妙的婚約搞得心神不寧。她下個月就要訂婚了,跟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這樣荒謬的事讓她怎麽說出口呢?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快回教室吧,就要遲到了。"夕煙岔開話題,接過江叔從後備廂裏拿出的禮物,一一分給大家。眾多女生捧著禮物歡天喜地地離開,尹蕾挽著夕煙往樓上走去,把玩著手中細長的禮品盒一邊問:"你這次帶了什麽給我?"


    "貝殼項鏈。"這麽久的好朋友了,夕煙也不想再跟她玩懸念,微笑著作答。說到項鏈兩個字的時候,不知為何,腦中卻莫名地聯想起貝加爾湖畔,那串彩虹一樣的水晶項鏈來。


    "對了對了,夕煙你知道嗎?聽說有個國際級的帥哥要到我們學校來了呢!"尹蕾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臉興奮地說。


    "是嗎?誰啊?"淩夕煙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聽說他剛從英國回來,是國際集團的第三代公子哦。聽說他有個綽號叫-冰之王子-,超冷漠的一個人,身邊圍著許多模特明星,卻連跟他傳緋聞的機會都沒有……而且網球打得一級棒的……簡直是玉樹臨風無與倫比……"尹蕾來了興致,吐沫橫飛地說。


    "小姐,你不知道照片是可以加工的嗎?做不得準的。"看到尹蕾那麽興奮的樣子,夕煙忍不住調侃她。


    "……就算他不帥吧,可是憑他的家世,也不知道可以迷倒多少純情少女呢。雖然來念聖金的個個都是有錢人,可是畢竟富到那種程度的也沒幾個啊!"尹蕾撇撇嘴巴,一臉希冀地說。這個拜金女,要不要這麽現實啊?


    "哦,既然你把他說得那麽好,那幹脆去追他好了。"夕煙看尹蕾那副花癡的樣子,隨口說。


    "可惜,聽說他已經訂了婚約了哎。是指腹為婚的那種娃娃親昵。"尹蕾重重歎口氣,怏怏地說。


    夕煙一愣。訂了婚約?原來訂婚在這個年代是這麽流行的嗎?除了她,還有人這麽倒黴啊。


    "他叫靳梵光,很有名的哎,你沒有聽說過嗎?"尹蕾側過頭來,漫不經心地問。


    靳——梵——光。


    這三個字猝不及防地,重重撞擊在夕煙心上。手上的書包,咣的一聲落到地上。


    原來是他。就知道這個年代不會再有人像他們這樣倒黴了,自由戀愛都已經這麽普及了,還有人玩指腹為婚那麽老套。


    他……轉到聖金來了嗎?


    可是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和心情來麵對他呢?


    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呀。


    ……還沒有準備好跟一個身材樣貌性格習慣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訂婚啊。


    2.


    這是淩夕煙有生以來第一次翹課。


    皺著眉跟老師說身體不舒服。因為成績優異,老師也不為難她,反而關切地讓她回家好好休息。


    夕煙逃也似的走出校園。自從知道靳梵光要轉學到聖金的消息,整個下午,夕煙莫名地心慌意亂。


    他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自己該如何麵對他呢?這個素昧蒙麵的冰之王子,真的是要與她共度一生的人嗎?這個突如其來的婚約,真真擾亂了她的生活。


    繁忙的大都市,這個時間街上人很少。不知不覺間,沿著校門口的馬路走到靠海的立交橋上,午後的陽光細碎地灑在海麵上,粼粼的金色泛著一種浮生若夢的感覺。夕煙扶著柵欄,深呼一口氣,高高舉起雙臂,迎著微涼的海風,企圖舒展一下第一次這樣迷惘的心情……如果可以,真想把這潮濕的心情拿到太陽底下曬一曬啊……


    傳說中的愛情很美,她還來不及經曆,真的不想就這樣嫁給一個自己完全不喜歡的人。可是從小到大自己都生活在父母無微不至的照顧與保護裏,現在輪到她為他們做些什麽了,身為淩家大小姐的她,怎麽可以逃避責任呢?


    哎,不想了,這樣獨自忐忑又有什麽用呢?不如去找父親談談。如果他真的希望自己就這樣嫁到靳家,她就死心塌地地服從這樁政治婚姻好了。畢竟家人的快樂要比自己的快樂重要得多。


    打定了主意,夕煙轉身朝父親的電影公司走去,卻猛地被迎麵而來的人影撞翻在地上。撞倒她的是個怒氣衝衝的女生,她憤憤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夕煙,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卻被她身後緊追不舍的男生一把抓住手腕。


    "子曦……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黑衣男生拉著杜子曦的手腕,壓低了聲音說。烏黑的眸子透露著一種關切與無奈混合的情感。


    "我也一樣。誰都別想控製我。"杜子曦揚起下巴看他,唇邊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一字一頓地說。這個女生長得可真美,直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睫毛長長的,雖然濃妝豔抹,卻一點都不覺得俗,豔麗妖嬈得好似盛開的牡丹。她忽然傾身向前,輕吻了一下男生的麵頰,嫣然一笑,甩開了他的手臂,說:"晚上我再打電話給你。bye-bye。"女生擺擺手,動作瀟灑地揚長而去,徑直走進路邊一輛黑色房車,開車的,卻是另一個男子。


    黑衣男生站在原地,良久良久看著她的背影,眼神寵溺而無奈,微風吹動他的劉海,側臉的線條完美如雕塑。夕煙倒在地上,揉著被撞疼了的肩膀,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幕電影一樣的真人秀,心想自己真是倒黴呀,碰上這麽一對冤家,倒在地上這麽久都無人問津。


    黑衣男生回轉過頭,午後微薄的陽光裏,英俊的臉龐如夏日驕陽般耀眼,脖頸上的水晶項鏈在陽光照射下泛著七彩的光。


    夕煙一愣——是他……


    貝加爾湖畔,那個為了一串項鏈跳入冰涼湖水的男生。


    黑衣男生朝夕煙走來,雙手扶住她的雙肩剛要扶起她,卻正對上夕煙微微怔忡的眼神。他也認出了她,倏地一愣。


    世界真的很小。他似是也沒有想到被子曦撞到的無辜路人,竟會是在異國他鄉有過一麵之緣的,見過他狼狽樣子的少女。


    "……你沒事吧?"他扶起她,淡淡地說。


    "……她就是你喜歡的女孩嗎?"夕煙所答非所問,衝口而出地說。想起他在湖邊躊躇心傷,一氣之下把水晶項鏈扔入湖水,又不顧一切跳入冰冷水中找回它的樣子,夕煙就有種隱隱的欽佩和羨慕。傳說中的愛情,就應該是這樣的吧?剛才那個叫子曦的女生任性又妖嬈,大概是所有男生都無法抗拒的吧。而相貌平平的自己,也會遇到屬於自己的愛情嗎?我又怎麽能甘心,就這樣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呢?


    "嗯。"男生淡淡地回答,扶夕煙在橋下海邊的長椅上坐好,迎著微鹹的海風,他幽幽地看著前方,自言自語般地說,"可是她並不喜歡我呢。"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看起來如水晶般善良單純的女孩麵前,他竟會有種傾訴的欲望。這樣自然地,就把盤旋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能喜歡一個人就很好啊。不管對方喜不喜歡你,隻要你心裏有一個人,就不會覺得孤單吧……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呢……所以,你比我幸運哦!"夕煙看著這個英俊冷漠的男生臉上露出一種迷惘失落的表情,莫名地有些不忍,笑著安慰他說。被他喜歡上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黑衣男生看著一臉真誠的淩夕煙,微微一笑,剛想說些什麽,卻又忽然意識到自己與這個女孩隻是萍水相逢而已,為什麽要跟她說這些呢?雖然她給他一種輕鬆自在的感覺,可是說到底,她也隻是一個剛見過第二次麵的陌生人吧。


    "謝謝你。剛才子曦撞到你,我替她跟你說抱歉。再見。"黑衣男生優雅起身,微微頷首,方才那一絲隱約的笑意消逝在淡漠禮貌的表情中。


    夕煙微微一怔。似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要走了。隨即禮貌地笑笑,說:"再見。"


    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想法。


    和自己訂婚的人,也會是這樣一個癡情的男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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