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抄書李逸塵講究一個快,但與人抄書李逸塵講究的卻是派頭。派頭做足了,才能引人注目,人氣高了生意才來得快。生意好了與何足道打賭手上才有籌碼。更何況手中這本《九算》的主人是村中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客戶,派頭更要做足。


    正所謂無聲勝有聲,焚香沐浴自然是有些過頭,不過一壺烈酒,一盞刻漏卻必不可少。烈酒助興,有了興致才能更加自如地揮毫,而刻漏自然是為了計時,三個時辰便是三個時辰一刻不少,一刻也不會多了,這是李逸塵做生意的原則。


    此時李逸塵端正地坐在太師椅上,先點上三炷香祭天,然後燒點紙錢祭鬼。接著他鋪開書紙,手中已經舉起了王二麻子剛送來的中村燒酒。


    這缸采用蒸餾之法製成的酒極烈,酒氣揮灑很遠,引人側目。這當然也是李逸塵的“吆喝把戲”,而且有時候這些把戲比扯著嗓子喊更加有效省力。


    “咕嚕咕嚕”李逸塵喝酒有一股綠林莽漢的狠勁,一口悶了大半壺。烈酒燒喉,酒水帶著灼熱灌進了身體裏,暖暖的感覺隻持續了三息時間就被一股異樣的陰冷侵蝕殆盡。


    暖意雖盡但酒意卻在,李逸塵手中的筆緩緩落下,勾出了第一個“昔”字。“昔”字落定,後麵的文字便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九算》在李逸塵心中早已是倒背如流,抄書速度自然是非同凡響。


    “快看,******在抄書了。”


    抄書在臨雲村本不是一件稀奇事,但是******抄書卻是不同。因為******的收費很貴,平日裏隻有孩子進城趕考的喜報才會出錢讓他出馬。


    “是啊,近日村裏外出求學的都回來了,聽說都是為了什麽秋試做準備。剛剛那貴公子看模樣就是大戶人家,想不到他能瞧得上******的手藝。平日都覺得******要銀子要得多了,今日看來還是有一番道理。”


    “你們懂個屁,******的手藝可是一流的。你看王二麻子的這牌匾‘聚寶閣’就是出自******之手,自從有了這個招牌,他這兒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村西的李老四最近也想要來找******求一幅招牌呢。”


    “可******在這處擺了這麽久,連吆喝都沒吆喝過一聲就靠著這白絹布條上的幾個字,這怎麽能行呢?得打開知名度啊。”


    “知名度啥啊,人家這叫高人風範,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知道嗎?”


    “哦!原來這樣******果然是高人,改明兒要讓他給我孩子取個名字。”


    “好主意”


    李逸塵自然不知道村民甲乙丙丁對自己的議論,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完成這《九算》。


    天色漸晚,“聚寶閣”裏點起了燭燈,鳳雲山道場的銅鍾也敲響了戌時的鍾。李逸塵長歎一口氣,隨著刻漏最後一滴水落下,他的筆也停止了。


    “大功告成。”李逸塵放下筆,摸著懷裏的銀子朝四周張望並未發現公孫彥的影子,“不是說好三個時辰,居然還沒來今天怎麽都愛遲到呢?不等了,天色太晚,若是不回去何老道找來就麻煩了。不過這書”


    李逸塵想了一想走到了“聚寶閣”中:“王二哥,剛剛那位公子的書我已經抄好了,但他還未前來取,時候不早我要歸山了。書就放在你這裏,若是他來了替我轉交可行?”


    “可是那個衣著華麗,背後跟著個小丫頭的貴公子?”


    “正是。”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王二麻子臉上又堆出了笑容,隻是目光所在處卻有些不易讓人發覺的隱晦神色。


    “有勞了,王二哥。”李逸塵拱手告辭,朝鳳雲山道場走去。懷中揣著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就可以給何老道打上幾壺燒酒換問道啦!!想著想著李逸塵腳下的步伐都變得輕快起來。


    …


    …


    何足道喝醉了,而且醉得很厲害,所以他躺了一整天,連北峰授課都未曾出席。


    “這酒可夠烈的”何足道揉了揉自己似灌了鉛的腦袋嘟囔道,“可這酒是怎麽都戒不掉。哎,樂也酒,愁也酒,豈不知借酒澆愁愁更愁啊…”


    天色已晚,透進些許蕭索的月光,何足道這才想起自己的《問道心境篇》還在李逸塵處。他思緒有些淩亂,不知有多長時間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況了。


    “何老道,你這本書是準備送給我了嗎?”


    剛準備起身,李逸塵的聲音已經從房外傳了進來。何足道連忙站起身來,雙手一揮,滿屋酒氣飄散連他身上褶皺的衣物也變得整潔如新。恰在此時李逸塵推門而入瞧見何足道盤膝坐在床上入定。


    “何老道你練功都走火入魔了,我生意都做完了你還沒來取書,這本書還要不要了?不要我可拿走了。”


    何足道世外高人模樣慢慢睜開眼:“手下留書,貧道是看你求知若渴才多給你看幾個時辰,真是不知感恩。”


    李逸塵聞言打了個哈欠靠著房門道:“明明是喝酒醉了一天還找借口。”


    何足道老臉一紅:“胡說八道,我怎麽可能喝醉”


    “那這酒碗是什麽酒香都被你施法給遮了,你別說是你一時興起用酒碗喝水。”


    “這”何足道這才發現自己的失誤,“就是用酒碗喝水,礙著你了。廢話少說,書留下,人離開。貧道還要繼續修行。”


    “哈哈哈。”李逸塵走近何足道席邊,低聲道“最近你們怎麽都神神秘秘,臨雲村也來了很多生麵孔,是不是有什麽好事啊。”


    何足道掃了李逸塵一眼:“你小子又在打什麽歪主意?”


    “何大師。我一向都是老老實實,哪裏打過什麽歪主意。”李逸塵一本正經道,“今日我抄書都遇到了兩個要抄《九算》的學生,這可是頭一回事,平日裏就算抄也就是些家長裏短的。憑借我多年的經驗,臨雲村定是要有大事發生。”


    何足道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能有什麽大事,隻不過是十年一期的秋試要開始罷了。臨雲村的年輕後生都在城裏讀書,這時候才回來收拾準備一番,順便祭祖祭天,以求取得個好名次。”


    “秋試?”李逸塵腦海中閃過這個陌生的詞語,在他所閱的書中從未提及過什麽秋試。


    何足道走到窗邊,借著月色臉上透露出一絲向往的神色,略帶哀愁道:“是啊!想當年我也是秋試中的一員,不過也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快給我講來聽聽,什麽是秋試。”李逸塵來了興致,也跑到窗戶邊上雙手撐著窗沿,正好攔住何足道的視線。


    何足道自知隻要激起了李逸塵的好奇心,自己是鐵定躲不過了,隻好回到桌前坐下緩緩道:“我們鳳雲山地處大漢國北,大漢國力強盛國主又英明聖武,所以漸漸有一統天下的氣勢。”


    “那這跟秋試有什麽關係。”李逸塵連忙問道。


    何足道白了他一眼:“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說。一統天下的氣勢雖有,但列強環伺,哪有那麽容易。於是大漢國主為了網羅天下英傑,才建立了秋試製度。秋試過後,合格者被劃歸給四院,再通過選拔送往正君殿和驚鴻書院。”


    “正君殿和驚鴻書院到底是什麽?”李逸塵問道,“這兩個地方總是在書中提及,但是卻從未有說明白的。”


    “大漢國建國的根基,與其他國家抗衡的砝碼就是正君殿和驚鴻書院。”何足道補充道,“他們兩門為首旗下數十道門組織在一起,統稱為大漢玄界。”


    “哦!原來如此,玄界原來是這麽多道門的統稱。那我們鳳雲山是什麽?”


    “鳳雲山不屬於玄界算是獨立的道修門派,像鳳雲山這樣的地方大漢國已經不多了。因為被玄界排擠和勸服,幾乎是碩果僅存。”何足道有些感慨,“當年若不是老祖道法通天,鳳雲山可能早就覆滅了。”


    李逸塵若有所思,繼續問道:“為什麽玄界要排擠其他門派?百家爭鳴,求同存異才能取得更多的進步啊!”


    “哼,玄界中人都認為天賜道脈隻會在正統血脈中產生。”何足道冷哼一聲,臉色漸漸冷了下來,“那些收入玄界的門派也是被劃分為三六九等,分得的山門更是差距極大。”


    李逸塵道:“正統血脈?這又是如何認定的?”


    “玄界裏的規矩,父母雙方若全是修者算做正統血脈,其他的都是散修。我當年也是因為父母都不是修者才落選的。”


    “那天賜道脈又是什麽?”


    “天賜道脈是傳說中天選之人才能擁有的能力,道脈在出生之時便已經注定能極大的幫助修者的成長。不過我沒卻見過擁有天賜道脈的道修,況且他們一般都不將天賜道脈示人。所以,我隻是知道這個東西而已。當年秋試,也曾有不少號稱擁有天賜道脈的天才。現在想來…”何足道說完補充道,“都是往事了…”


    李逸塵看著何足道失落的神色,自己心裏也泛起波瀾:“如此說來,秋試倒是挺有意思的。”


    “嘿嘿,你就別想了。”何足道明了李逸塵的心思,笑道,“秋試分文武試道試,最後取綜合成績。即便你文試能取得第一名,你武試、道試也肯定是最後一名。大漢崇武崇道,文科成績再好也沒有用。”


    李逸塵聞言眼神之中的光彩黯淡下來,他從未習武修道。雖說閱書無數雜學廣博但對於這種要比修為的測試確實無能為力。


    “哎,我若是能修武習道該多好。”


    何足道聞言道:“你現在劇毒未解,全憑門主賜下的靈丹壓製。若是強行運力,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靈氣存於天地之間本就與人體排斥,我們修道是吸收天地的靈氣讓他在自己經脈之中運轉,將本身融於天地借天地之勢傳遞自己的想法。所以除非堵住筋脈的毒已經祛除,否則你永遠無法修道。”


    “可是我想。”李逸塵聲音中透露著堅定,“難道別無他法了?”


    “凡事若是想做就能做,那還要律法幹嘛?”何足道聲音中透露著決絕,“你閱書無數應該知道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李逸塵知道這段對話繼續下去也隻能演變為爭吵於是沉默了,半晌,他轉身離開朝自己廂房走去。


    何足道也並未阻攔,李逸塵天資聰慧又勤奮自勉,真真是修道的好苗子,可惜有些事情若是做了恐怕就要改變現在的一切,這並不是何足道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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