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瀾、波濤悉數襲來。拔地而起的道意,覆滅天下的氣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龍城,華夏,荒古,大漢。神州廣袤,何處不能留下蹤跡。”


    李逸塵的夢很熱血,涉世未深的少年有自己的憧憬和想象。他如今卸下了心裏的負擔,這東西反而如同洪水爆發一般不可收拾。這種境遇,當然最先會在他的夢裏出現。


    李逸塵睡得很熟,直到“鋥”的一聲劍鳴,徹骨的冰冷劍意將他從方桌上驚醒。


    昨夜的暢飲能灌醉這個入酒道並不深的少年但卻灌不倒自詡酒仙的何足道。天色還極早,何足道已經在廂房外的空地上舞劍。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劍法帶出的陣陣虛影織成了一片幻境,而幻境之中原本喜怒形於色的何足道手持長劍,神色肅穆,莊嚴之中刺骨的殺意四散,讓見者忍不住打起寒顫。


    十六年來,這是第一次,何足道在李逸塵麵前舞劍。


    李逸塵惺忪的睡眼瞬間睜開,連殘留的醉意也消散不見了:“這是?”


    “小子,也別說我什麽都不教你。今天,這套別塵劍,是我入山時修的第一套劍招,你可要看好了。”何足道臉色很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依著鳳雲山的規矩,這卻是一件大事。


    未入山門者,不得修習道場武功道法,違者視為叛逆。


    何足道自然知道這壞了規矩,可讓李逸塵什麽都不會去參加秋試無異於癡人說夢。更何況,自己隻是在舞劍時被他偷看了去,怪罪也怪罪不到自己頭上來。


    “為什麽選擇劍?因為劍是翩翩君子。用劍要執意,不能肆意妄為。用劍要順心,心意所至,無所不能。”何足道邊說手中長劍直直刺出,劍刃之上白光一閃,場中空地上如龍吟般的劍嘯響起。


    恰如平地一聲雷,振聾發聵。


    “劍鳴欲飲血。”何足道腳下連續變換了七八步,身影漸漸快了起來,“出劍則入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隻有快狠準才能得以保全。”


    何足道腳下生風,手中長劍連變了七八招,地麵之上的塵土被劍鋒帶上了天,隱隱有遮天蔽日之相。


    劍出如龍,劍招如舞。


    “別塵別塵,引塵要別塵。出劍要有龍虎般的氣勢,歸劍時也要一塵不染。這才叫做別塵。”何足道話音一落,身影已經躍至半空之中,“而這所有的法門最終都化為一個‘快’字!”


    何足道的劍很快,快如虛影一道。細看之下,那些細碎的塵土居然顆顆附著在劍刃兩側但又與劍身保持著極微小的距離。


    劈、刺、點,撩、崩、截、抹、穿、挑、提、絞、掃。何足道在空中一連施展了十七八式劍招,雖妙曼如舞,但這舞卻能取人性命。


    “歸劍別塵。”


    劍落塵散,何足道飄然落地,手中的長劍也不知何時歸了鞘。


    一套劍法施展完畢幾十息時間,北峰靜謐得可怕,仿佛剛剛那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隻有何足道腳下一片圓形的潔淨之地告訴李逸塵,剛剛發生的都是真的。


    劍出龍吟,劍歸絕跡。別塵之威,強至於此。


    李逸塵倚著門框,被剛剛的劍招衝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這些劍招看似毫無聯係,卻又如同密不透風的整體,沒有任何可以擊破的點。


    “引塵要別塵,劍法要快…要快”李逸塵嘴中念念有詞。


    不等李逸塵將前麵的別塵劍消化一二,何足道整了整上衣又道:“除此之外,我還要交給你問道的最後一篇《問道無極篇》。但這一篇不是書,它也是一套劍。”


    李逸塵腦子裏正一團漿糊,剛剛何足道舞劍的情景還在不斷的消化中。


    “何老道!一口怎能吃成個胖子,你這才舞了一套劍,也得讓我消化啊。”李逸塵急道。


    何足道並未作出回應,隻是渾身的氣勢陡然變化。如果先前是一把帶著刺骨殺意的冷劍,如今便是巋然不動的大山,厚重凝實的感覺不斷攀升。


    “注意劍的軌跡,千萬不要被劍招的繁華所迷惑。”何足道緩緩說著,手中長劍出鞘。


    別塵劍快若閃電,問道劍卻慢得出奇。


    “這套劍法重意不重形,若是隻注重形式則落了下乘。”


    何足道上挑一劍,劍鋒劃出蒼白的劍氣破空而去。直刺一劍,劍尖前方空氣被巨大的力量擊穿,創造出鏤空的圓圈。


    “這劍法!”李逸塵瞬間被吸引過去。


    何足道臉色如常:“習道先入武,修道無武就如同樹木無根,無法成真。同樣空有武而無道,最終也隻能是一介武夫。這套問道無極劍,正是將問道篇中所有的知識凝為一體的心法。隻有通讀了問道篇的人才能真正讀懂這套劍,記住!重其意莫重其形。”


    何足道劍法由緩至快再由快至緩,劍招之間銜結自如,攻守有序。但這在李逸塵眼中卻是另外一番風景。


    若說前麵的別塵劍法對他來說是鬼畫符,這問道無極卻是世間難見的絕妙篇章。何足道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一支毛筆,每一次舞動就在空中寫下一劃。


    李逸塵一時間看得呆了,抄寫了不下百遍的問道篇章不斷從腦海中冒了出來。如果說每一篇問道都講述了一個故事,講述了一段傳奇。那麽這無極篇便是溝通每一章故事的橋梁,它將它們全部都融合起來。


    這融合並不簡單,就像解開一道謎題,一張密箋。浩瀚廣袤的知識如潮水般襲來,衝擊著李逸塵的腦海魂湖。


    年年不修道,一修破千年。


    這是傳說中才有的神跡,說的是一個人從未修煉過道法,卻在某一個時刻破除了迷惑,瞬間得以入道。這是有別於尋常方法的入道方式,因為尋常人都是通過煉體入道的。


    李逸塵此時正在經曆的也許就能與這種神跡相媲美。他十幾年來不斷閱讀,積累,厚積薄發才會有讀通問道的知識儲量。但是,他始終還差了那最後一篇問道。


    魂湖之中翻騰不止,李逸塵瞬間被靈氣包圍。再過兩三息,何足道手中的長劍中止了。


    除開滿臉的汗水,何足道滿是惋惜的神色,若是李逸塵那次能破了自己的規矩偷偷將問道心境篇看完,這次他的收獲將是巨大的。可惜十竅通了九竅,也是一竅不通。


    李逸塵此時已經完全不再關注何足道的動向,他雙眼微合盤膝而坐迎著朝陽進入了冥思的狀態。


    神識外遊,是入道的第一個難關。外遊的身識,需要找到自己的本命天星,命與星聯,注定要和天相爭。可這茫茫白晝,哪裏來的天星可循。白日入道本就是忌諱,如今李逸塵卻被何足道的一套無極引得破惑入道,這大大出乎了何足道的預料。


    “怎麽會這樣!”何足道無極劍並沒有舞完,事態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白日入道,天下大忌啊!”


    人的一生隻有一次入道的機緣,若是不能入道再入道時則受日月焚體之苦,終身殘廢。這次,李逸塵不成功便隻能成仁了,可神州之大真正能白日入道之人,隻在典籍中有過不清不楚的記載。


    何足道急不可耐,可是如今也毫無辦法,他不可能強行催醒李逸塵讓他中斷入道。


    李逸塵隻感到很冷,他陷入了一片荒蕪的黑暗之中。這裏隻有刺骨的寒意透徹心扉,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這是哪裏?好冷…”


    李逸塵低聲呢喃,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傳得極遠。


    “你來了…”


    突然,有人說話,李逸塵警惕地望向四周卻空無一人。


    “來了就去尋吧…尋你自己的命…”


    話音一落,四周荒蕪的黑暗瞬間破碎開來,寒冷的感覺消失,無數燦爛的星辰在遊離。


    “我在入道!”李逸塵終於明白了此時自己的處境,剛剛那股不知源頭的冰寒不知從何而來,但卻沒有什麽惡意。


    李逸塵神識瘋狂的超遠處遊去,不知疲倦。無數天星在他身邊掠過,他都無法碰觸或抓取,仿佛它們都是虛妄又或者天星早已經為他留下了一顆。


    於是,他看到了它。一顆冒著紅色亮光的天星正在遠處,不知為何,李逸塵覺得它就是自己要找的天星了。


    炙熱的溫度在離紅色天星極遠的距離就能感受到,李逸塵拚命靠近,伸出手來,那天星就如同溫柔的綿羊收斂了自己的火氣,然後與他的身識融為一體。


    嗖……


    蒼穹之上,一顆火紅的天星劃過,那亮光竟要將太陽都遮蔽下去。


    “這是!”鳳雲山道場主殿之中,白發蒼蒼的玄青真人麵色凝重,“赤紅耀星,白日入道。天將傾覆,大災將至?!”


    大漢玄界之中正君殿祭天壇上,蒼野老人杵著長杖臉上的微笑漸漸隱沒:“是誰有如此天命?”


    這番景象震驚了整個鳳雲山,整個玄界,甚至整個大漢。


    天星耀日,這是要將驕陽都比下去,而這必將引來天妒,生靈將再次陷入塗炭之中。


    可這一切,何足道卻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眼前的李逸塵醒來了。


    “怎麽樣?!”何足道急問道,“本命天星找到沒有?!”


    李逸塵點了點頭:“找到了!”


    “太好了!”何足道衝上前去一把抱住李逸塵,“你小子還真是天縱之才,竟然能白日入道,這個消息若是傳到玄界你可就變成了人人爭搶的寶貝。”


    李逸塵嫌棄地推開何足道:“別別別,咱倆一老一少這合適嗎?”


    “這有什麽不合適的。哈哈哈哈”何足道高興極了,甚至比他自己入道時還要高興,“破惑入道而非鍛體入道,白日入道而非夜間入道。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那可不是,你應該早就看出來我天賦異稟。”


    “現在看來,你的來曆可不簡單啊。”


    李逸塵聞言若有所思,紫府之中那股寒氣在自己獲得本命天星之後漸漸開始活躍起來。


    “我的本命天星性烈如火,可這股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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