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小鈺趁著傭人出去了,走到床榻邊,握住莊懷森的手,壓低了聲音,問:“爹,你告訴我,你到底是真的不記得我了,還是裝作不記得我?”


    如果是真的失憶了,為何閔公子會覺得父親還記得從前的事?


    閔公子這樣的人,說話做事從來就不會太過絕對,向來都是留一線的人,既然能這麽說,必定是察覺出了什麽?


    可父親若真的是裝的,為何要如此欺騙她呢?她可是爹唯一的親人了啊。


    莊懷森卻隻是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靜靜的看著她,那雙渾濁的雙眸裏仿佛千帆過盡,卻又欲語還休。


    莊小鈺忍不住哭起來:“爹,無論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還是裝著不肯記得我,我都會保護你的,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尋到大哥的下落。”


    莊懷森的心弦不知道是被莊小鈺的眼淚觸動了還是被莊小鈺說的那些話給觸動了,他的嘴唇蠕動著,正要開口,眼角的餘光瞥見莊小鈺身後的陰影,一把將手從莊小鈺的手掌中抽了出來,閉了眼。


    莊小鈺:“爹......”


    正無措之間,帶著溫熱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秦無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鈺。”


    莊小鈺看了莊懷森一眼,趕緊抬手去擦眼淚:“閔公子走了?”


    “嗯?”


    “我也該去集市上看看粥棚搭建好了沒有。”莊小鈺站起身,才剛轉過身,身子就被秦無言一把抱住,摟進了懷裏。


    秦無言的視線隔著一層薄薄的紗帳,落在了莊懷森的麵孔上,“若是有別的需要,隻管同我說。”


    “你每日忙於內務,分身乏術,這點事我處理就好,怎麽好勞煩你?”


    “夫妻本是一體,你的事便是為夫的事,怎叫勞煩?”秦無言凝著莊懷森緊閉的雙眸,輕笑了一下,溫聲開口:“若是大祭司還好好的,並沒有失憶也沒有性情大變,看到我們如此,說不定會改變曾經的主意,覺得欣慰......”


    莊小鈺:“......”


    欣慰不欣慰她並不知道,她隻知道,父親哪怕就算記得她,也不願意記得了。


    莊小鈺本就不是個深沉的性子,也懶得跟秦無言說這些甜言蜜語相互周旋,她推開秦無言,低垂著腦袋:“時間不早了,我要出去了。”


    “我送你去。”秦無言似乎壓根就沒有察覺到莊小鈺的排斥,主動牽住她的手往外走。


    臨出門之時,又吩咐了傭人和護衛時刻守候在大祭司的身側,不可有絲毫的懈怠和陽奉陰違。


    莊小鈺聽著他對護衛和下人的叮囑,有一瞬間的恍然,都分不清他的態度和言語裏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究竟是看護和照顧,還是一刻不停的監視,全部都在一念之間。


    莊小鈺看著門前屋後杵著的這些護衛,隻知道這些人再也不是從前的護衛了,如今全部都聽命於秦無言,徹底脫離了父親的掌控。


    都說人心所向,莊小鈺不知道是父兄太過不得民心,還是人心本就隨波逐流。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如今最要緊的,便是父兄能好好的活著,這世上,還有什麽比活著跟更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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