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人潮擁擠,四周挨肩並足,稍微走一步都是困難。此情此景,錢理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他沒辦法按時趕到。


    而信息,五分鍾前發的,現在依舊轉著圈。


    心裏跟吞黃蓮一樣,苦澀滋味一點點蔓延,逐漸從血液流傳到四肢百骸。


    那一刻,錢理實在不知道擺什麽表情,臉色有點黑,渾身“嗖嗖”冒寒氣,頭頂好像籠罩著一層烏雲。


    他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壓迫力強,冷臉時,好像閻王。周圍不約而同默默讓出一毫米位置,寧願擠著別人也不挨著他。


    僅剩一分鍾。


    錢理腦海裏打著解釋的腹稿,隻是依舊遺憾,失約對他而言算是少有的事情,何況,那人是不一樣的。


    男人眸色漸深,周圍人又退一厘米。


    “鈴鈴鈴~”


    電話驀然響起,錢理瞥一眼,手比腦子更快。接通瞬間,一道清脆嗓音宛如潺潺流水,所經之處,煩躁一掃而空。


    “特助。”


    “boss,抱歉,我暫時——”


    “抬頭。”


    道歉的話尚未說完,沈裕甩來一句抬頭,錢理鳳眸閃過一絲疑惑,舉目四望。


    依靠身高優勢,他一向不怕別人擋住自己的視線。周圍人頭攢動,一張張陌生麵孔,有的善意,有的惡意,有的不明......


    “九點鍾方向,三樓。”


    三樓?


    他視線抬高,卻見落地窗後,一道修長身影靜靜立著。


    人海茫茫,倆人相望著,情愫宛如長河默默流淌。錢理忽然特別想衝到對方身邊,不顧一切訴說愛意。


    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下一刻,青年粲然一笑,聲音安撫。


    “遲一點可以的,我等你。”


    “......嗯。”


    他聲音帶著莫名的哽咽,幹澀,幾分壓抑不住的情緒。


    電話一直沒掛斷,倆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從天南地北甚至聊到工作規劃,國際形勢,就那麽聊著,一點也不嫌煩。


    關於攔路大媽,封路,迷路小孩,曾經學妹......錢理一個都沒有提,隻是平靜說:“路上碰見一點小麻煩,我應該早一點出門的。”


    “不晚,九點半,我見到你了。”


    “......”


    最後,倆人都不說話,清淺呼吸聲傳遞,時間似乎都悄悄停下腳步看一看,探一探......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由於人多,又擠在小小的空間,空中氧氣明顯稀薄。警察艱難維持秩序,手持大喇叭喊著:“不要擠,不要擠,倒計時在哪裏看都一樣!”


    周圍抱怨的聲音漸增。


    錢理皺眉,鼻尖驀地聞到一股清幽的木質香,於一眾花香裏顯得格外特別。他第一時間懷疑自己嗅覺出問題。


    “不回頭看看嗎?”


    “撲通撲通......”


    胸腔心跳快速跳動,像是要死掉一樣。錢理回頭,恰好看見青年俊逸眉眼。


    他身穿一襲純黑西服,布料高級,裁剪考究,一看就知道出於頂級裁縫之手,莊重不失典雅,好似即將奔赴重要宴會。


    及腰墨發綁著,傾泄薄肩。


    月輝灑下,青年眼睫蒙上一層灰白霧色,冷冷清清。錢理分不清他眼裏的情緒,心跳莫名漏掉一拍。


    “......”


    沈裕看著錢理,霓虹燈映照,男人側顏冷峻。


    頭頂暖光勾勒著他濃墨重彩的五官,鋒利到近乎淩厲的劍眉。鴉羽長睫下,一雙深邃宛如寒潭的鳳眸直直望來。


    而眼底,罕見溫柔。


    衝他笑。


    常言,人活到老一生三萬天,若論意義,其實隻是短短幾瞬。


    未來虛無縹緲,他想捉住眼前人。


    誰知道經曆重重世界,他的性格會不會變得冷漠,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又或者,一切皆當遊戲,不肯輕易交付真心。


    沈裕曾覺得自己倒黴,明明一直精進演技,但總是被黑通稿拉踩。明明從不肯妥協一些什麽,但造謠不停,二十多歲還得絕症。


    但是——


    人死燈滅,茫茫人海,何其有幸遇見係統,又何其幸運,第一個世界就遇見喜歡的人......恰好兩情相悅。


    一起回餐廳,錢理看見桌麵一束藍色妖姬開得濃烈......


    青年坐於對麵,垂下眼睫,抬眸時,眉目軟和得不可思議,聲音飄若浮雲。


    “特助,下一年,缺不缺男朋友啊?”


    一時間,空氣都靜了。


    須臾,錢理直視他的眼睛。


    卻見月光映照著琉璃一般的桃花眸,瞳眸映月,水波震蕩,像是微微泛著波瀾的湖麵,蕩漾著,顫動著。


    裏麵,是歡喜,是他。


    一個眼神就好,無需多言。


    錢理看著他,嘴角不知何時翹起,怎麽都按不下去。


    “缺你。”


    “砰砰砰!”


    漆黑心海,一簇煙火驀然綻放,開出盛大絢麗的花,像是見證著什麽。


    從此漫漫長路,明月清風,一人,卻又非一人。


    兩心相依……


    “靠近一點,低頭。”


    未盡話語淹沒唇舌裏。


    沈裕闔眼,心中浮現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好像飄浮於雲端,暈乎乎,又好像被泡在蜜糖罐子裏,甜滋滋......


    栽了。


    到手心的幸福,要捉住。


    他是喜歡的。


    他不會孤單的。


    就算離開世界,隻要記憶在,縱使再見遙遙無期......他不會後悔的。


    擁擠的人群裏,胖胖的魚哥四處亂逛,目的就是尋找攜帶藍色花朵的人。期間,他找到兩位,結果一人帶著塑料藍花。一人則完全不清楚狀況。


    後麵,因為人太多,他隻能被人群裹挾著走,最終來到鍾樓前。


    “10!”


    “9!”


    “......”


    “1!”


    “當!”


    鍾聲響徹雲霄,與歡呼聲,煙火聲匯聚一起,構成難得畫麵。倒計時結束,人群漸散。


    魚哥失望對著鏡頭說:“家人們,不是我不努力,實在找不到啊!”


    【沒用的玩意!】


    【不怪你,人太多了,我剛才都有點暈人。】


    【等等,你們看右上角!】


    “右上角?”


    魚哥不解望去,驀地瞪大眼。


    一間餐廳三樓,兩束藍色妖姫靜靜躺於桌麵,緊緊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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