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韓!”


    在呼呼的風聲中,束夏的喊叫聲被我遠遠地甩到身後。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扶住膝蓋。眼睛裏好像下過一場大雨,眼皮生疼,視線模糊得厲害。


    “來,女兒,叫爸爸,不要再叫他韓叔叔了。”女人一臉喜色地拉過一個眼睛大得像洋娃娃般、身材高挑的漂亮少女,把她推到男人身邊,“從今以後,我們三個人就可以一起生活了。”


    夕陽之下,川流不息的馬路中間,紅綠燈飛快地變換著,而路邊的行人如同紅色剪影從身邊快速擦過。摸著擺滿名貴靴子的櫥窗,我艱難地挪著腿一步一步往前走。


    喧鬧的人聲,喧鬧的車聲,但世界卻好像被掏空了一樣,隻剩下玻璃上倒影出的一張蒼白麵孔—那,是我的臉。上麵有爸爸年輕時的影子,已經有3年不見的男人的影子,讓我在濃濃的日光照射下還覺得寒冷的影子。


    忽然有什麽軟乎乎的東西在我的腳上蹭了蹭,我低頭一看,是一隻小狗。它全身長滿深黃色的長毛,隻有尾巴上夾雜了一些白色。


    它既不像京巴,也不像博美,此時正耷拉著耳朵,搖著尾巴,張著小嘴,兩眼濕漉漉地望著我。


    “你是不是跟主人走散了?”


    我擦了擦眼睛,蹲下身,輕輕地摸了摸它的頭。


    “汪汪。”


    小狗一下子就撲到我的懷裏,一遍又一遍地舔著我的臉。


    “笨蛋!眼淚真的那麽好吃嗎?”臉被熱騰騰的舌頭舔來舔去,癢得難受,心裏卻流過一絲暖意。


    我緊緊地抱住它,小小的毛茸茸的身體,此時成了我唯一的依靠。淚水再次無聲地湧出,沿著臉頰一直滑到下巴。


    “汪汪。”


    小狗把一條腿放到我的眼睛上輕輕地敲了敲。


    “你在安慰我還是讓我放開你?”我抹了把臉,鬆開手臂,這才發現它缺了一條後腿。


    怎麽回事?看樣子不像是天生的啊!難道是被人打斷的?誰這麽殘忍?!


    趁我發呆之際,小狗忽然箭一般從我的懷裏躥了出去,一溜煙跑到大馬路上。


    真沒想到它的奔跑速度會這麽快,跟其他健全的狗差不多,隻不過姿勢略有不同……它的後半身微微地上下顛簸,可能是因為殘疾太久,它已經習慣這樣使用自己僅有的三條腿。


    每個人都有一段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過去,那麽這隻小狗的過去又是怎樣的?嗓子變得幹幹的,我的心酸酸地發痛。


    這時,交通燈變成了紅色,一輛重載汽車呼嘯著從它麵前擦過。


    “小心啊!”


    我腦袋一熱,什麽也來不及想,拔腿就衝了過去。


    它受的傷害難道還不夠多嗎?為什麽連基本的自我保護都做不到,甚至不知道怎麽過馬路?


    就在我抱起小狗正要躲到路邊的時候,一轉頭,眼睛就被刺目的車燈光給刺花了。


    吱—尖利的刹車聲近在咫尺,輪胎和地麵劇烈摩擦。站在路中間,我下意識地伸手擋住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感覺到鋼鐵鑄成的龐然大物在慣性作用下向我極速軋來。


    忽然,腰部一緊,整個人被撲到一邊,耳邊傳來可以媲美門德爾鬆鋼琴曲的動聽聲音:“你傻了嗎?”


    暖暖的氣息噴在額頭上,被風卷起的黑色大衣領子擋住我的視線,也驅逐了內心深處的不安。


    宗政靜羽又救了我!他把我的頭緊緊地按在懷中,我們倆像動作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越來越靠近地麵。


    雖然周圍鬧哄哄的,喇叭聲和人們的尖叫聲混成一片,但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的心跳。


    咚咚—有力地標誌著“黑翼天使”的存在。


    為什麽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都能遇到他?


    如果是在古裝片中,現在一定是那個英雄抱住美女在空中旋轉、漫天都是白色花瓣的場景……


    “汪汪!”不合時宜的叫聲打破了我的桃色幻想。脫離危險從地上爬起後,小狗第一時間從我的懷裏鑽了出來,猛地撲到宗政靜羽的身上,興奮地舔著他,把濃濃的口水無償貢獻給了帥哥的下巴。


    哈,真是個見異思遷的家夥!


    “宗政同學,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嗯?”


    “束夏經常搶你的生意。”我真不願助紂為虐……


    “我對那些不感興趣。”宗政靜羽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熱情的小狗從臉上拉開,“它是你養的?”


    “不是。”我搖搖頭,“那你成立事務所的目的和束夏一樣都是消耗時間咯?”


    “當然不是。”他壓下眉毛。


    “那為什麽呢?”酷哥說話總是惜字如金,我隻能跟擠牙膏似的,堆起笑容厚著臉皮追問。


    “嗚……”掙紮著去舔宗政靜羽的小狗,被他用手捂住嘴巴,不滿地叫喚了兩聲。


    “因為要打敗一個人。”


    “啊?被束夏視為對手的宗政同學竟然也有對手?”一股寒意噌地衝上我的後頸,“是那天出現的金瞳少年嗎?”


    “……應該是的。”宗政靜羽沒有作聲。過了好久,才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五歲的時候在夢裏見過他。他說他叫‘夢魘’,總有一天會讓所有人都沉睡在恐怖中……他是個相當恐怖的存在……”


    “夢魘為什麽要這樣做?”


    “也許他想享受那種獨裁者的感覺,也許他希望得到別的東西……我不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找他。因此,隻有感覺到做噩夢的人是被夢魘控製住時,我才會接受委托。”這樣啊,怪不得美少女a被他拒絕了。


    “那樣會很危險吧?”


    “再危險也要做。”宗政靜羽抬著不斷嗬氣的小狗的兩條腿,黑眸裏的光芒水波一樣慢慢蕩漾開來,冰冷的眼神裏竟然抹上了淺淺的溫度,“這個世界隻有我,還有和我一樣的人,才能阻止他—在他還沒有發起大規模的進攻前……”


    “宗政同學,你真了不起!”沒想到現實生活中真有這樣的英雄,他和束夏果然不一樣。


    我的胸口忽然變得熱乎乎的,全身的血似乎都要沸騰起來。如果我也可以幫上忙就好了……可是……


    “……”宗政靜羽的臉微微一紅。也許是為了轉移話題,他像研究電子集成線路一樣,盯著小狗屏息凝神分析了半天,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是母的。”


    本以為會聽到什麽高深見解的我腳下一滑,差點沒有跌倒,忙扶住電線杆幹笑了兩聲:“怪不得它那麽喜歡你呢,原來是個小花癡!”


    夜色漸濃,路燈像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般,一盞接一盞地亮起。昏黃的燈光下,宗政靜羽的臉孔就像經過ps的照片似的,線條和色度華麗到了極致。五官看起來柔和不少的同時,身上那股不容侵淩的貴族氣息也更明顯了。


    “看樣子,它是被人拋棄了。”他不由分說把小狗塞到我懷裏,“你能不能收養它?”


    “啊?”內容是在請求,但語氣卻怎麽聽怎麽像命令。


    “因為它是母的,我不喜歡。”對上我愣愣的目光,宗政靜羽很簡單地解釋了兩句,眸子又變得冷冰冰的。


    這是什麽爛理由?!我怎麽忽然感覺成熟的“黑翼天使”變成了一個別扭的小屁孩了呢?


    “宗政靜羽,難道隻要是雌性生物,你就不喜歡嗎?其實女生不是虛偽的動物,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弱者。”


    “很好,那你證明給我看啊。”宗政靜羽的眉毛漸漸擰成了一團,臉色如同冷月,蒼白得可怕,“不過在證明之前,拜托你不要再問我無聊的問題了。”


    “無聊?我才不信呢!你其實不是無情的人,也不是真的討厭女生。不然你就不會救我了!”


    因為有些激動,我不知不覺地提高了音量。


    “討厭和見死不救是兩回事。”他猛地伸出右手,撐在我身後的電線杆上,左手用力地抬起我的下巴。嘴唇和十一月的楓葉一樣,妖嬈而美麗,“上次,我也沒有追問你改名的原因不是嗎?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要知道好奇心會害死貓!韓小蘇小姐!”


    糟糕,看來他是真的生氣了。


    我小心地撥開他冰涼的手指,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撅起嘴小聲嘀咕道:“不願說就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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