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貝貝依循他的意思,把他請**板坐好,恭恭敬敬給他磕了三個頭:“師父。”


    “慢。”


    “師父有什麽指示”


    “三條規則。”


    “師父您吩咐。”


    “拜一次師,要聽一輩子的話;師父的話都是對的;不準用賭來的錢。能做到這三點嗎”


    姚貝貝考慮了很久,也細細思量了很久,然後重重點頭:“好。”


    姚貝貝躲在窩棚裏開始勤學苦練。


    磚頭搭起一條木板算是桌子,她左右手在粗糙的木板麵遊移,學習玻璃罩子豎起骰子的手法。


    老鄔訓練她的手感,增強她手掌韌性,她的手肘磨得鮮血淋漓。


    搖骰是第一步,擲出想要的點數是第二步。


    老鄔買來水晶骰子、塑料骰子、鬆木骰子各種各樣的,其中有摻了水銀的假貨。


    他當著姚貝貝的麵,隨心所欲丟出想要的點數,令姚貝貝大開眼界。


    “師父,真骰子也能丟得出來”


    老鄔笑出一口黃牙:“能,丟真骰子百發百中才是賭術的最高境界。”


    說著,他用完好的右手兩指一撮,哈口氣,滴溜溜地拋出三個六。


    “怎麽做到的”姚貝貝興致勃勃。


    老鄔五指虛張,從桌上抄起三個小白點,夾在手縫間:“看清楚了”又用油烏烏的黃牙笑了一下,手掌輕輕一晃,丟出三個一。


    姚貝貝拈起骰子,細細查看,不得要領。


    老鄔等了會,突然發作起來,撈起打狗棒又劈頭刷下去:“這麽笨的腦子,怎麽傳我衣缽。”


    第一天,挨了十幾棒子,勉強學會了玻璃罩子的握法。


    第二天,挨了二十棒子,領悟到了玻璃罩子擺動有軌跡曲線。


    第三天,左手被打瘸,能讓骰子豎起兩排,且點數混亂。


    艱苦的日子越來越長,師父的要求越來越嚴。


    直到有一天,師父從她荷包裏搜出幾張大鈔,深一腳淺一腳離開了半天住處。


    回來後,就拖了個半新的老式織布機在在身邊。


    一搖動手柄,梭子在線繃子上來回穿梭。


    “我把骰子放在線上,按照我的要求拿出點數,手收慢了就會夾住,夾多了手指就斷了。”


    老鄔扯動枯瘦的臉皮,陰惻惻地笑,“訓練你反應。”


    師父有三大愛好,聽一個外殼都癟了的老收音機;喝米酒,而且非醉不可;喝醉之後一邊唱京劇,一邊罵人。


    姚貝貝白天神經受師父折磨,晚上耳朵受師父折磨。好在她秉性異於常人,不管做什麽都一聲不吭。


    “怎麽沒聲音了。”老鄔乒乒乓乓地捶收音機,搞得震天大響。


    姚貝貝忍不住走過去:“師父,我給您換個新的吧。”


    老鄔兩眼一翻:“換了就不是這個了,沒事睡你的覺去”


    “那我給您修修。”


    “小丫頭修得好”


    “試試吧。”


    老鄔劈手又打了過來:“師父唯一的一件電器,隨便給你試啊”


    姚貝貝被攆得滿河岸跑:“好吧好吧我一定給您修好。”


    先前踩了點,又在醫院裏自學過半導體修理,收拾這個老古董根本不是問題。


    在機器外殼時,姚貝貝故意在l4次級線圈上做了點手腳,這樣,收音機剛聽了不到半天,又沒了聲音。


    老鄔心急如焚,不斷催促她重修。


    姚貝貝慢吞吞說:“要焊鐵,我們這兒買不到。”


    老鄔臉一變:“別想要我離開大王,我再不搬了。”


    最後,姚貝貝成功地拐走了師父,讓他離開了大王村,前往更遠的小鎮。


    兩人隱居在邊陲四個月,姚貝貝通過不斷苦練,學藝有成,在第二年11月底帶師父飛向了新加坡。


    姚貝貝離開五個月,完全失去了消息。


    簡笑就任財政司長職位,變革中求穩進,其專業作風得到商政兩屆一致好評。


    由於背後雄厚的財力支持,他所提議的三項方案都得以全部實行,可以預見的是,這些政績為日後晉升官階奠定了堅實基礎。


    這些都是外在的風光,他也有觸摸不到的東西。


    12月20日,苦苦追問了很久的蘇小米終於傳來了消息:“哥哥,請你別再等了貝貝昨天給我發了一封郵件,說她馬上就要結婚了。”


    “她人現在在哪裏”


    “對不起,我不能說。”即便是簡笑,她依舊不能說,承諾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12月21日傍晚五時,a市最繁華的商業街。


    臨近聖誕,街麵上裝點著五彩繽紛的掛飾,點亮了有些陰霾的天空。


    簡笑離開追隨他的政府幕僚,單獨叫小皮開車繞街道轉一圈。


    “哥,你在找什麽呢”小皮觀察了很久,不放心地問。


    簡笑側對車窗,看著街邊路景,黑色大衣靜靜地擱置手邊,還帶著他的溫度。


    一些孩子拿起亮閃閃的塑料棒你追我趕,一會兒都鑽到一個玻璃大門裏。


    “停車。”簡笑打破長久以來的沉默,當先下了車。


    小皮取出後座的大衣,小跑著跟了過去。他輕輕抖開衣身,披在簡笑肩上:“哥,天氣冷,你穿好衣服再出來,要不舊傷愛發作。”


    簡笑停頓一下,依言利落穿好,將大衣領子翻出來時,一襲黑色襯得人身修長,如楠挺拔。


    隻是他的麵色依舊有些冷清,在走近玻璃門,抬頭仰視圍養在水泥地裏的商業樹後,顯得更加蒼白。


    “小皮,你爬上去,把頂枝上掛的那個burberry商標取下來。”他的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緊緊穩住了左右肋。


    小皮一言不發利索上樹,科班出身的他很快取下了標記。


    商標正麵是黑紅盾牌,簡笑用手指輕輕摩挲一下,猶豫著翻到了背麵。


    果然,七年前,姚貝貝帶他來這家店買下情侶套衫時,用筆寫下了一行文字:“形影相依,永不分離。”


    人還在,隻是那個影子已經不見了。


    簡笑回頭望去,孩子的嬉笑聲穿蕩在各種裝飾樹間,清脆響亮,浮起的回音像霧一般地飄散。


    在所有流水經年中,唯有孩子的笑臉最純真坦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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