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縣衙都會分成前後兩部分,知縣們一般任期就三年,除非是特別有錢的,否則不會額外再花費銀子置辦房產,便會就住在後衙。


    當然鄒曉鵬不在此列。


    他的房子就在縣衙後頭第二條街上,那裏繁華,是縣城的中心,不管去哪兒都方便。


    戚元在茶棚裏呆了一會兒,該知道的就知道的都差不多了,便不再停留,出了茶棚直接先去了鄒曉鵬家門外。


    剛才在縣衙外呆的那段時間,她已經打聽清楚了,最近鄒曉鵬那個癱瘓在床的娘身體不太好了。


    鄒家最近是天天都在請大夫的。


    後來大夫看不好了,便幹脆迷信起了神婆道姑,最近不少這些人找上門。


    畢竟若是鄒家這位老太太真的死了,那鄒曉鵬可是要守孝三年的。


    所以哪怕是已經搭上了齊王,鄒曉鵬也對親娘的病異常上心。


    他上心,鄒太太自然也不敢怠慢。


    戚元上門的時候,鄒太太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按照年齡推算,鄒太太其實也才三十歲左右,但是看上去卻像是四十多歲的人,尤其是眼底的兩團烏黑,更是將她襯得氣色也極差。


    鄒太太揉著眉心,略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說:“這位姑娘是有什麽本事?是出馬仙,還是......”


    戚元微笑回答:“回太太的話,我不是神婆。”


    鄒太太之前一直都沒睜開眼睛,此時聽見聲音,不由得有些訝異,等到見到戚元的麵容,更是忍不住的皺眉。


    這也太小了!


    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


    神婆道姑這一類,當然是年紀越大越是沉穩,在世人眼裏也越是有道行。


    她的神色冷了下來:“那你幹什麽的?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知道。”戚元仍舊氣定神閑:“以前是知縣的家,現在卻是太太您的埋骨地。”


    鄒太太的麵色陡然變了,厲聲嗬斥:“放肆!”


    真是危言聳聽,但是到底道行還是太淺了。


    這些道姑神婆們一個個都是這樣,神神叨叨的,不把話說的嚴重些,似是而非些,怎麽哄的人心甘情願的掏錢‘免災’?


    尋常的道姑神婆們也會誇大其詞,可是卻都是會婉轉說出來,還會說出破解之法,但是眼前這個小丫頭卻一點兒分寸也沒有。


    聽的人心頭驚跳煩躁。


    戚元認真看著鄒太太:“太太出身謝家吧?”


    鄒太太撲哧發笑,臉上帶著幾分譏誚嘲諷。


    她出身謝家又不是什麽秘密,眼前這個小丫頭竟然還拿出這一點來說,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相信她是神算了嗎?


    戚元淡淡的笑了笑:“那不知道太太知不知道,昨天晚上,陳浩輝帶著衛所的官兵直奔謝家,將謝家人全都正給抓了起來?罪名則是......謀逆呢?”


    “你胡說八道什麽?!”鄒太太噌的一下站起身來,聲色俱厲的看著戚元:“簡直是妖言惑眾!”


    她揚聲向外喊:“來人!來人!將這.....”


    “太太,查證一下其實也不是多難的事。”戚元笑眯眯的看著她,輕聲說:“查證完了若是假的,我這麽大的人就站在這裏,您隨時都能殺了我。可若是查證了是真的.....”


    若是查證了是真的,那鄒太太覺得天都塌了!


    她當然知道陳浩輝,那是丈夫的心腹。


    他不過是條狗,拉著繩子的卻是鄒曉鵬。


    鄒太太站在原地手腳發顫,臉色一時青一時白。


    戚元坐在圈椅裏,慢悠悠的說:“鄒太太,您是真的賢惠,可他是真的好丈夫、好兒子、好父親嗎?”


    這三個問題問出來,鄒太太的臉色一時之間雪白。


    隻有女人才知道女人最在乎的是什麽。


    她嫁給鄒曉鵬這麽多年,外人都說鄒曉鵬為人殷勤體貼,對著她這個妻子也尊重又溫柔,沒有什麽可挑剔的。


    可事實上,家裏的事情鄒曉鵬是一概不管的。


    他母親癱瘓在床,全都是鄒太太在伺候。


    兒女們出生到長大,生病吃藥、進學之類的,他也全然不管。


    所以鄒太太分明才三十左右,外貌上看上去卻比鄒曉鵬要老的多。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操心的人就是老的快。


    若是日子平淡無波的過,那鄒太太不會覺得這些是委屈。


    可若是,鄒曉鵬竟然真的瞞著她對付她的家人,那麽......


    她打了個冷顫,下定了決心轉過頭認真的看著戚元:“好!那我便讓人去查證查證!你最好不是在騙我。”


    戚元垂下眼氣定神閑的喝茶:“太太放心,我就坐在這裏,又不會走。”


    但是其實查證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鄒曉鵬的確是有親信心腹,但是鄒太太當然不可能是真的聾子瞎子,自然有她能打聽到的渠道。


    而打聽過來的消息,讓她整個人都瀕臨崩潰。


    她失態的將屋子都差點給砸了。


    “好!他真是對得起我!”鄒太太雙目赤紅,手指甲將掌心都給摳破卻也絲毫沒有感覺。


    多年夫妻,但是結果背刺她最狠的也恰恰就是這枕邊人。


    真是諷刺又可笑。


    戚元靜靜的等著她哭完,麵色淡淡的挑眉問:“鄒太太,現在擺在你眼前的有兩條路,第一條,是當作這件事沒有發生,但是從此以後你是沒有娘家的人了,唯一的靠山就是鄒曉鵬。”


    鄒曉鵬怎麽可能靠得住?


    男人總是說女人勢力,挑選夫婿都要看身世學問和錢財,但是其實男人才是最最勢利的。


    要算計你的出身是不是清白,家中兄弟是不是能夠幫得上忙,還要你溫柔體貼能夠管家,又要你操勞家務服侍父母。


    有謝家在的時候,鄒太太尚且活的不算是舒心。


    何況謝家不在?


    鄒曉鵬甩掉她這個包袱,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不為了謝家和自己著想,鄒太太也要為了兒女們著想。


    寧跟討飯的娘,不要當官的爹,男人若是靠得住,母豬都得上樹!


    她咬了咬牙:“我選第二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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