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發出嗡嗡的聲音,腦海裏充斥這兩個字——落榜,這麽多年的學習與付出,媽媽寄予我的一切希望,都在瞬間幻滅,我手腳冰冷地僵住。


    眼眶裏蓄滿了悲傷的淚,愛情的遠離,高考的落榜,家庭的紛爭,一切的一切曆曆在目。淚光裏麵所隱含著的是對往昔生活的深深感慨與自責。


    那些遲來的付出、努力、拚搏,都隻能換來一個追悔莫及的結果,我到底做錯了多少?我要的不過是一個無悔的青春、完整的家庭、清晰的人生道路,這些要求難道過分嗎?為什麽我承受的隻有接二連三的挫折和磨難?


    “諾諾。”媽媽的聲音如利刃般阻斷了我的一切思維,我下意識趕緊轉換了頻道,電視裏周傑倫的聲音低低唱著:“黑暗已在空中盤旋,該往哪我看不見,也許愛在夢的另一端,無法存活在真實的空間,想回到過去……”如果一切重來,是否結局將不同?隻可惜這個世界太現實,哪有什麽後悔藥可以吃!


    我和媽媽誰都沒有開口,心提到了嗓子眼,媽媽的眼神讓我難以捉摸,我咽了咽口水,抓著遙控器的手也滲出細細的汗。


    “你瞪那麽大眼睛看著我幹什麽?”媽媽上下看了我一邊,眼神似乎沒有別的一樣,我鬆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注意到那條新聞。我啞著嗓子試探地問她:“媽,你剛剛要跟我說什麽來著?”


    媽媽定了定神,剛準備開口,陳叔叔輕咳一聲打斷了媽媽的話:“今天晚了,諾諾也累了,明天我跟她說。”


    媽媽一愣,歎了口氣,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我也沒有心情追問到底是什麽事,不管什麽事情都不會比剛剛的分數讓我震驚。我鬱悶地關掉電視回房間睡覺,一晚上都在做這一個噩夢,考試交白卷,高考落榜,所有的人離我越來越遠。


    我終於克製不住地哭著從夢裏醒過來,眼睛冰涼而濕潤。我用手把眼角的淚擦幹,窗外天已經大亮,一夜的膽戰心驚讓我無法再次安然入睡,幹脆起床去上廁所。


    可憐的我沉浸在一夜的噩夢之中,此刻正睡眠不足,如夢遊是的踏入廁所,完全沒想到廁所裏突然冒出了一個人,一下子把我瞌睡蟲都給嚇跑了。我用力揉了揉眼睛,確定這不是看花了眼產生的幻覺,張著嘴盯著眼前這個陌生的人影。他正鬼鬼祟祟地拿著紙巾在馬桶上擦呀擦的,我當即完全清醒過來,向後跳了一步,大叫:“你是誰?”


    他被我的叫聲一驚,回過頭看著我,我們兩人同時一怔。我承認自己在他轉過臉的那一刻被震撼了。在我眼前的是一個邪魅的角色少年,他的頭發在晨光下發出刺眼的光芒,一頭淡金色的頭發,皮膚是淺近於白的麥色,鮮紅的唇微微上翹,那剔透的深棕色眼眸像最純淨的琥珀。


    我忘乎所以地盯著他看,耐克的球鞋,寬大幹淨的黑色t恤,耳朵上掛著造型簡單的運動型耳塞,這個被造物主溺愛的少年仿佛從天而降地出現在我的麵前。本來這並不是一件壞事,可是糟糕的是,這個穿著帶異國風情的美少年正鬼鬼祟祟地呆在我們家的廁所裏麵。


    我這才恍過神來問他:“你是誰?”他也發現了我,回頭眯著眼睛緊盯著我看,卻不出聲,我以為他沒有聽懂又用英語強調了一句,“whoareyou?”


    陽光完全籠罩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側影勾勒出金色的線條,肢體修長而優雅,這樣的身影讓我依稀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停止了自己正在擦馬桶圈的手,把紙扔進紙簍裏,雙手插進褲口袋裏,背脊挺得筆直,看人的眼神就像洞察一切一樣。原來他剛剛一直彎著腰是在擦著馬桶圈。我皺著眉,心裏感到更加奇怪,怎麽會有一個陌生人一大早在家裏搞清潔呢?


    我們家的馬桶明明很幹淨,種種細節告訴我這個人是個自視極高、戒備心又重的潔癖男。


    “damned!安諾,沒有人教過你,進門之前先敲敲門嗎?”溫婉的聲音帶著三分邪氣,七分調侃,如黑絲絨劃過頸部一般,性感撩人。


    他認識我?我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原來你會說中國話!你認識我嗎?你到底是誰?”


    他聳聳肩,唇角向右上角挑了挑,上揚出戲謔的弧度,眼睛裏閃爍的光芒透著一股難以言語的靈動,我這才注意到他的嘴唇真的很薄。


    “我?你沒看到嗎?我當然是做清潔的鍾點工啊!”他話語裏一點兒也不掩飾戲謔的語氣。


    這樣的話鬼相信,我收起自己對他欣賞目光,警覺地盯著他一動不動。我怕他會作出什麽危險的舉動,想找點什麽東西來保護自己。我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一直被我擺在廁所窗台邊的“刺頭”——一顆仙人球。


    “no!no!no!你這是什麽反應?你認為我會對一個十七八歲還穿這種幾歲小孩才穿的幼稚睡衣的人有非分之想?拜托,別把我的品味想的那麽低行不行!”他伸著修長的食指不屑地搖了搖。


    我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挺可愛的熊寶寶翻領個睡衣,每一粒扣子都被我扣得一絲不苟,憑什麽把我說的這麽不堪?我轉頭瞄了一眼身邊的鏡子,臉突然噌的一下迅速紅了起來。我竟然把睡衣穿反了,還頂著一頭雞窩似的頭發,這個造型讓我差點崩潰。


    “好了,好了,不要慚愧了。快出去吧,我要washmyhands!”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挑釁般朝我仰了仰頭。


    我氣結,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在我家竟然這麽囂張,我也不管到底穿的是什麽睡衣,發型怎麽樣,氣衝衝地瞪著他,說:“我跟你說,你今天不說清楚你到底是誰,我是不會走的。”


    他突然一臉崩潰地問:“你真的不出去?”


    我以為他被我堅決的樣子嚇到,得意地點頭:“沒錯,你不說我死也不出去。”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觀摩我上廁所,我倒是沒什麽意見。”說完他就開始解褲子,我眼睛刺溜一下睜得巨大,嘴巴張成“o”字型,然後“啊”的一聲大叫起來,尖銳的聲音如驚弓之鳥一般劃破了整個早晨的和諧。


    “別叫了,你別叫了。”聽到我的喊聲,他也慌了手腳,提著褲子就要過來捂我的嘴。我看他朝我撲過來,更是嚇的手腳並用,情急之中我抓緊了手裏的“刺頭”準備刺向他。他靈巧地閃了過去,眼明手快的一把搶走我手裏的凶器。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觀摩我上廁所,我倒是沒什麽意見。”說完他就開始解褲子,我眼睛刺溜一下睜得巨大,嘴巴張成“o”字型,然後“啊”的一聲大叫起來,尖銳的聲音如驚弓之鳥一般劃破了整個早晨的和諧。


    “別叫了,你別叫了。”聽到我的喊聲,他也慌了手腳,提著褲子就要過來捂我的嘴。我看他朝我撲過來,更是嚇的手腳並用,情急之中我抓緊了手裏的“刺頭”準備刺向他。他靈巧地閃了過去,眼明手快的一把搶走我手裏的凶器。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觀摩我上廁所,我倒是沒什麽意見。”說完他就開始解褲子,我眼睛刺溜一下睜得巨大,嘴巴張成“o”字型,然後“啊”的一聲大叫起來,尖銳的聲音如驚弓之鳥一般劃破了整個早晨的和諧。


    “別叫了,你別叫了。”聽到我的喊聲,他也慌了手腳,提著褲子就要過來捂我的嘴。我看他朝我撲過來,更是嚇的手腳並用,情急之中我抓緊了手裏的“刺頭”準備刺向他。他靈巧地閃了過去,眼明手快的一把搶走我手裏的凶器。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觀摩我上廁所,我倒是沒什麽意見。”說完他就開始解褲子,我眼睛刺溜一下睜得巨大,嘴巴張成“o”字型,然後“啊”的一聲大叫起來,尖銳的聲音如驚弓之鳥一般劃破了整個早晨的和諧。


    “別叫了,你別叫了。”聽到我的喊聲,他也慌了手腳,提著褲子就要過來捂我的嘴。我看他朝我撲過來,更是嚇的手腳並用,情急之中我抓緊了手裏的“刺頭”準備刺向他。他靈巧地閃了過去,眼明手快的一把搶走我手裏的凶器。


    她竟然綁架了我的刺頭,我養了好幾年的“刺頭”,那是我唯一養活下來的生物。我下意識的去搶,突然他地罵了一句:“這是什麽鬼東西,髒死了。”說完就把那盆仙人球朝空中一拋,我顧不得多想,一把接住了,卻不偏不倚,兩隻手正好抱住了整個帶刺的球身。


    “啊,啊,啊!”


    我尖叫的聲音從低到高,從小到大,然後樓下的汽車報警器也被我驚得跟著發出“嘀嘀嘀”的報警聲,似乎整棟樓都被我叫醒了一般。而我手一鬆“刺頭”被打翻在地。


    這個早晨不是一般的熱鬧,叫喊聲,汽車報警聲,花盆碎裂聲,甚至還有跟著湊熱鬧的鳥兒的鳴叫聲。


    “shutup!”他帶著一絲怒氣朝我喊著。我的聲音止也止不住,就像失去控製了一般,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shutup,閉嘴,我要你閉嘴,你沒聽到嗎?”他抓著我呆住的身子前後搖晃了起來,可我就是不願意聽他的話,本來就一夜難眠的我那糟糕的心情仿佛被他這地激發一般。


    突然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用力按住我的頭靠近我說:“聽著,安諾,你要是再不給我停下來,我就親你了。”我抬起頭,他的目光專注與我的眼眸,慢慢逼近,表情中帶著不容許回避的深沉。我的心在那一刹那沒由來地一跳,竟然萌生出一絲不應有的慌亂。


    我看著他沒有一絲玩笑意味的臉,瞳孔由淺轉深,在那如零星一般璀璨的眼眸裏,我看到一臉驚慌失措的自己,聲音終於戛然而止。


    “諾諾,怎麽回事?”我的大叫驚動了媽媽他們,媽看了一眼站在我身邊的罪魁禍首。他雙手攤開,作出一副不管他的事的樣子,最後媽媽的視線才落到一臉驚魂未定的我的身上。


    “媽,這個人在我家鬼鬼祟祟,還大呼小叫的。”我趕快跳到媽媽身後,像找到保護傘一樣,還不忘記告狀。


    “有沒有搞錯,大呼小叫的那個人是你不是我,madgirl!”他不滿卻也無所謂地看著我。


    “你這個假洋鬼子,害死我的‘刺頭’,暴露狂,擦馬桶的潔癖男。”說完我朝他做了一個鬼臉,又迅速躲到媽媽身後。


    他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看樣子他大概這輩子都沒有被人這麽講過。


    “好了,安諾,別鬧了,他是你陳叔叔的兒子陳佐雨。”媽媽說完瞪了我一眼,這回輪到我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什麽!陳叔叔的兒子回來了,那個小惡魔回來了。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陳叔叔賠著一臉小心的神情朝我點點頭。我媽跟著解釋:“佐雨這次回國,暫時會搬到家裏來住一陣子。事情太突然,本來我們是想告訴你的,沒想到佐雨會提前飛回來。”


    聽著媽媽說的話,我一點兒也不覺得稀奇,做事任意而行,從來不為別人考慮,這樣的性格完全符合陳佐雨在我心裏的印象。難怪會這麽熟悉那樣的輪廓,那樣邪惡的笑。我睫毛一顫,那些沉睡很久的記憶一下子蘇醒過來。


    第一次見到陳佐雨還是小學,他從國外回來過暑假,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少年明亮的眼瞳裏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靈動。老實說,他真的是一個長得極為漂亮的小男孩,見了大人都會甜甜地叫“阿姨好,叔叔好。”很有禮貌,很有教養,十分討人喜歡。


    然而我始終不懂那雙漂亮的眼睛背後隱藏的到底是什麽。隔壁鄰居的小孩想跟他做朋友,主動握著他的手。他微笑看著對方,知道人家走了他才收起笑臉,用水洗了洗自己被他握過的手,也不擦,狠狠地晃了晃,水珠濺到我的臉上,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他發現我詫異地看著他,也不掩飾,回看著我。我意識到這樣盯著人家是很不禮貌的,於是我主動走上前去,向他伸手,說:“你好,我叫安諾,你叫什麽?”


    那時候他還沒我高,仰著頭看著我,沒有一點兒小孩子的怯弱,眨著大眼睛下卷曲的睫毛,好一會才開口:“我知道,安諾,我的爸爸現在變成了你的爸爸。”午後的陽光明朗充足,照進他的眼睛裏。因為受到光線的刺激,原本很大很亮的雙眸眯得細細的,閃著迷蒙的神采。


    我愣愣地看著這個比我矮了半個頭的小孩。覺得無地自容。他的眼神和語氣就像是我搶了屬於他的東西一樣。這種感覺讓我感到極其別扭和不快。我咬著下唇,默默收回自己的手,事實上我的確是搶走了他的爸爸。陳叔叔成了我的繼父,而陳佐雨的媽媽變成了陳叔叔的前妻。如此難堪,讓我原本友好的那顆心,開始一點點沉下去。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我發覺他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一個孩子。他的媽媽似乎很有錢,而陳佐雨在我心目中根本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孩。小小年紀卻有著囂張跋扈的個性,他身上那種強悍逼人的氣勢是與生俱來的,由不得人隨意靠近。


    怎麽跟他熟悉起來的呢?我回憶當時陳叔叔把他帶到家裏,媽媽不是很高興卻也叫我招呼他一起玩。我看他坐在沙發上無聊地四處看看,就教他玩我在學校學會的五子棋,把橫格的本子當成棋盤,圓圈和三角形代替黑白棋子。


    陳佐雨根本就不會玩五子棋,而我在學校已經下得小有名氣。麵對什麽都不懂的陳佐雨我得意揚揚地在他麵前擺譜,告訴他一些下五子棋的技巧。比如:對局中出現一方有兩個三子或四子相連就叫“一子雙殺”或者“一箭雙雕”這基本上都是絕殺。如果在起勢以後擺成十字交叉狀,那基本上是無往不利的了,所以那種擺式又叫“悲傷十字架”。我擺得正興起,一開始他總是落進我的圈套,我心裏暗自高興,結果不到10盤,他就摸清楚規則要領,然後我就一盤也贏不了他,就算是我占了先手,擺出“十字陣”,或是不理他的布陣,自己另起疆土,誘他入套,他也不上當,總之怎麽都贏不了他。當然,這些小插曲陳佐雨自己可能已經不記得了。暑假快過完,他終於要回家去了。離開前,我沒想到陳佐雨會來找我告別,他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我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腦海裏想象著陳佐雨和我握著手太陽從西邊冉冉升起的景象,我搖了搖頭,確定這不是自己產生幻覺,傻傻握住了他的手。也就是在觸碰到他手的那一刹那,他塞給了我一片綠箭口香糖。


    “謝謝你這些天以來對我的照顧,這個給你。”他看著我的眼神清澈,微笑也很真誠,我有點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友好打動。想想我也沒怎麽照顧他,於是我不好意思地扯了扯那片口香糖,結果突然從裏麵蹦出一隻黑黑的蟑螂。我嚇得把它一扔,往後一退,一個沒站穩直接跌坐在身後的水坑裏。花色的裙子被濺出無數黑色的汙點,那隻該死的蟑螂連著那片綠箭從我的頭頂滑落下來。原來這隻是個道具假蟑螂。沒想到陳佐雨居然哈哈大笑起來,最後笑得不行,蹲在地上捂著肚子直抽。


    正好陳叔叔過來接陳佐雨,看到笑得沒心沒肺的他,陳叔叔激動地握著陳佐雨的手說:“你笑了,佐雨,你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這時候一身狼狽的我早就從地上爬起來,看著這對奇怪的父子,一腦袋的黑線,心想著這個人果然不是正常人。


    再後來,陳佐雨去了國外念書,再也沒有回來過,而我也慢慢從那些兒時的記憶裏麵走出來,偶爾回想起來,也隻有那個夏日午後,沐浴在斜陽下的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在輪廓的四周斑駁的光影映著一圈明亮柔和的光暈。


    (3)


    “諾諾,諾諾,跟你說話呢,發什麽愣呀?”媽媽敲了敲我的頭,我這才反應過來。


    我揉著頭問:“媽,你剛說什麽?”


    “你這孩子,怎麽說著說著就走神了?我要你把你自己房間整理一下,佐雨暫時會睡在你的房間,聽到沒有?”


    “啊?他睡我的房間?那我睡哪裏呀?”我抗議著媽媽的決定。


    “小書房裏不是還有張小床嗎?你睡那兒。”


    “憑什麽我睡書房,他睡我臥室?我不管,我不搬,我不搬!”我耍賴似的搖著媽媽的手。


    “阿姨,我是男生,還是我睡書房,讓小諾睡臥室吧。”陳佐雨閃著他那雙清澈透明的琥珀色的眼睛看著我媽,表現得十分謙遜,卻讓我覺得渾身汗毛豎起。這個人真夠假的。


    “是呀,是呀,讓他睡書房吧。”我喜笑顏開地在心裏補了一句:最好滾到外麵去睡。


    媽媽看著我死皮賴臉的樣子,臉一板,瞪著眼就訓我:“安諾,佐雨他是客人,你再給我胡鬧,我就讓你睡客廳你聽到沒有!”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媽媽把“客人”兩個字要的特別重,陳佐雨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異樣。在看到我看他的一瞬間,他馬上恢複過來,幸災樂禍地看著我笑。


    “阿姨,您太客氣了,我睡哪裏都無所謂的。”陳佐雨眼裏的笑意更深了。


    “佐雨,我們家諾諾任性習慣了的,你別跟她計較,待會兒讓諾諾帶你去房間。”媽媽朝他溫和地笑笑,接著轉過頭對我發出一個狠狠警告的眼神,“安諾,等你念大學去了,還不是要住校!到時候你的房間總是會空下來的,你現在霸著也沒用,佐雨對這裏不熟,你要多幫助他。”


    我的心一沉,媽媽的話深深刺激了我,他們都還不知道我高考落榜的事情,媽媽這麽一口咬定我會去念大學,讓我更加不敢開口告訴他們真相。現在我要是再耍賴說不行,說不定被轟出去的那個人就是我了。


    無奈之下我隻好忍氣吞聲,看著走在我前麵一臉得意的陳佐雨,我在心裏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陳佐雨左右看了看四周問:“你的房間在哪邊?”


    “右邊那間。”


    “你確定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收好了?”他用一半詢問一半玩笑的語氣問我。


    “不用你提醒,我沒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哦,那我打開門了。”


    “要開不開,廢話那麽多幹什麽。”這個陳佐雨夠囉嗦的,我心裏麵又沒藏了什麽,索性一腳把門給踢開,“看吧,看吧,裏麵幹淨著呢。”


    陳佐雨走進房間,環顧了四周一眼,最終目光落在了床上,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上麵看。我皺眉,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條白色的內褲就這麽在陳佐雨麵前展露無遺。


    我窘迫得不止所錯,陳佐雨立即掏出一條手帕捂住自己的嘴,還不忘記譏諷著說:“god,原點小內褲,真夠幼稚!”


    我又窘又怒,臉紅得發燙,心想著:陳佐雨,我上輩子一定是跟你有仇,怎麽什麽狼狽的事情都跟你脫不了關係?


    我一早上攢的氣立即爆發出來,全發在陳佐雨身上:“大色狼,你有沒有羞恥心?盯著我的內褲看什麽看,很好看嗎?”


    陳佐雨扯了扯嘴角,說:“我可是問過你,東西收好沒有的。”


    “收沒收好輪不到你管,難道你早就知道我把內褲擱床上了,故意看我笑話?再說了,我把內褲擱床上了又怎樣?這是我的房間,你不會紳士地睜隻眼閉隻眼嗎?我有毒嗎,讓你嫌棄成這樣子?”


    陳佐雨聽了我帶著火藥味的一番話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安諾,什麽時候你在我麵前變成了淑女,那我就成了紳士。”


    我呆站在原地,臉色從通紅轉為煞白,我劈裏啪啦講了一大堆都不及他最後一句,正中死穴。本來想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不要沒事來招惹我,可是一眨眼功夫,我已經敗下陣來。


    這個早晨似乎一切都不那麽太平。先是在我們家廁所莫名其妙地碰見一個男生(雖然他長的確實很好),然後竟然讓他看見我忘記收起的內褲,被他嘲笑譏諷了一番以後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這個叫陳佐雨的人居然問了我一個我猝不及防的問題。


    “安諾,你念什麽大學呀?北大、清華,還是別的什麽學校?sorry,國內的學校我不太熟悉。”陳佐雨裝作一臉疑惑地問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想撞牆一百次,不對,是捏著陳佐雨的腦袋往牆上撞一百次。


    “佐雨,諾諾她比你小一歲,今年剛參加高考。對了,諾諾,高考不是今天劃線嗎,怎麽樣?”陳叔叔突然想到了這個,“今天早上的報紙呢?我記得那上麵有今年的錄取分數線。”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我的身上,媽媽的目光更是期待,一時間整個客廳裏都很安靜,大家的神經都緊繃著,我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話哽在喉嚨裏說不出口,於是借口說:“我去找報紙。”


    “你是說這張報紙嗎?”陳佐雨從廁所裏麵晃出來,手裏拿著今天最新的晨報,我在心裏大呼不妙,連忙伸手去搶。沒想到多年不見,陳佐雨已經比我高出一個頭。陳佐雨見我去搶連忙舉起報紙,我蹦呀跳呀就是夠不到。他朝我陰險地笑笑問:“你想要?”我充滿祈求地看著他拚命點頭,陳佐雨一個轉身閃開我,直接把報紙遞給了陳叔叔。


    我的身體僵住,直直地看著他們把報紙翻開,所有人都沒有再開口。我的喘氣聲越來越重,噴火的眼睛死死地瞪著陳佐雨,陳佐雨看見我一副要發怒的樣子問:“那報紙上有什麽東西啊,你這麽拚命?”


    我看著他一臉看好戲的樣子怒氣衝到了頭頂,也不管到底說出來會有什麽後果,皺著眉頭就喊:“不就是高考分數線出來了,是呀,是呀,我差了5分沒有過本科線,我沒用,陳佐雨,你現在滿意了,高興了吧!”


    喘著粗氣的我跌坐在沙發上,心裏一陣陣疼得發緊,腦袋裏一片空白。媽媽和陳叔叔都是一臉詫異地看著我,我剛剛說什麽了?我看了一眼陳佐雨,他無比同情的對我搖搖頭,完了完了,我都說出來了。雖然遲早會被知道,但也不應該在這樣一種混亂的情況下被我賭氣說出口。


    “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不早說?”沉默了很久後,媽媽最先開口,波瀾不驚的聲音聽不出裏麵有什麽責怪,卻讓我更加自責,我哪有臉說呀?


    “媽,我考砸了,我辜負了您這麽多年來對我的期望,高考前我讓您操了那麽多心,我不是一個好孩子,可是,可是變成這樣我真的不想的。”眼裏已經有淚,我仰著頭希望把眼淚逼回去。


    “諾諾。”


    媽媽朝我走來坐在我的身邊輕輕摸了摸我的頭發:“誰說考砸了就不是好孩子,媽媽隻要你盡力了就行,雖然差了5分是挺遺憾的,但這也是努力的結果,媽不怪你。”


    我看著媽媽,內心酸楚。現在競爭這麽激烈,1分都能拖住一堆人,何況是5分。想到這裏,我隻覺得更加愧疚。


    媽媽一臉無奈地歎了口氣,說:“辦法總是有的,諾諾,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所謂的辦法我明白,就是出些錢進一個三流大學,可是我真的要為了混張大學文憑去讀書嗎?媽媽是個好勝心強的人,她周圍朋友同事的子女,有的進複旦,有的進南航,到我就去一個三流學校,想必媽媽心裏也是非常不願意和難受的,而我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既然接受不了,那麽索性下決心重新來過,於是我看著媽媽很堅決地說:“媽,我決定了,我要複讀。”


    媽媽定睛看了我好一會兒,最後說:“好了,媽知道了,不用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大清早的就被你鬧了一氣,你看我連早飯都忘了做了。”媽媽的語氣突然緩和下來,讓我心裏的石頭也放下了。


    “媽,我不餓呢。”


    “你不餓人家佐雨也要餓了,你帶佐雨去外麵吃早餐吧。”


    什麽,要我帶那個罪魁禍首出去吃早飯?想都別想,我嘟著嘴說:“他有腿有嘴,不會自己去啊!”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我剛怎麽跟你說的,佐雨他剛從國外回來,對這裏不了解,你要多照顧他。去,我有些事情跟你繼父商量。”


    趁沒有人注意的時候,陳佐雨突然對我吐了吐舌頭,然後馬上露出一個奸詐的笑。我心裏想著,你就裝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的。


    我隻好換了衣服出門,看到已經在門口等著的陳佐雨,突然頓住了腳步。他閉著眼睛靠在門框上,盛夏的晨光投入明亮的玻璃,照在他眉清目秀的臉上,皮膚細如凝脂,雖然看不見那雙靈動的眼睛,卻讓人覺得俊美得不可思議。他站在那裏,高且瘦,仰著頭,讓我想起了希臘神話裏光芒四射的太陽神阿波羅。


    突然他張開眼睛轉頭看向我,四目相對。


    “怦怦怦……”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血液在流經每個細胞後開始無限蔓延膨脹,很奇異的感覺,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我才回過神來,而他已經朝我大步走過來。


    “嗨,原點小內褲,你終於出來了。”


    一瞬間我的臉就黑了下來,夢境破滅,我在心裏捶著牆,告訴自己,幻覺。剛剛那些一定是自己被太陽曬昏了產生的幻覺。轉念一想,不對呀,我還沒出去曬太陽呢,難道是餓暈了?嗯,很有可能。


    “陳佐雨,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跟我提早上的事,小心我把你給賣了。”我叉著腰一邊恐嚇他一邊想,這樣的臉蛋一定能買個好價錢,說不定還能小發一筆,到時侯陳佐雨看你還囂張。想著想著我就嘿嘿直樂。


    “安諾,你夠惡劣的,一大早就叉著腰邊翻白眼邊流口水。”陳佐雨一臉嫌惡地離我遠了點兒。


    我咬著牙在心裏默念10遍我不生氣,我不生氣。


    “行了,行了,別一副要把我吞了的樣子,我餓了,快走。”沒等我開口,他就把我連拉帶拖地拽出家門。


    陳佐雨主動湊到我身邊問:“我們去哪裏吃東西?我每天早上都有個咖啡的習慣,而且隻喝曼特寧。”


    有錢人家的孩子真夠講究,我的表情很冷淡,對他的話不予理睬,也不逃避他的目光。我說:“這裏沒有什麽寧不寧的,隻有雀巢咖啡,而且現在沒人誰有那個閑工夫給你衝。”


    他瞪著一雙眼睛看著我,冷冰冰的:“我不喝速溶咖啡,算了,去給我買鮮橙汁來。”我覺得不耐煩,隨便在附近的小超市拿了瓶鮮橙多給他。陳佐雨瞄了一眼,根本不接,挑剔傲慢地對我說:“誰要你買這種添了防腐劑、帶著色素的飲料給我的?我要你買的是鮮榨的橙汁,doyouunderstand?youarereallyhopeless!”他說著純正的英式英語,見我沒有反應,有戲謔地補充一句,“聽的懂嗎,笨女人?”


    我從小英語不好,此刻正被他踩到尾巴,不甘示弱地回道:“我是人,當然聽不懂鳥語!”


    陳佐雨鄙視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瀟灑地從我身邊走過去。他把我給徹底惹火了,我拉住他,怒道:“別以為自己是從國外回來的就拽的跟而五八萬樣的,這裏是中國,早晨就得吃豆漿大餅。”於是指了指街邊上一家用棚子搭起的小吃店,“喏,那裏。”


    他斜著看了一眼,就立刻要掉頭走人,我大吼一聲:“陳佐雨,你給我回來。”


    他用輕蔑的眼神指著那家店說:“別跟我開玩笑,那種地方能吃東西?”


    “鬼才跟你開玩笑,那裏是這一帶最好的早點攤,我就愛吃那裏的阿姨攤的餅,薄薄一層餅,在打上一個雞蛋,酥軟極了,好吃到你絕對停不了口。”


    我看著那個早點攤,這時候排隊的人越來越多,空氣裏彌漫著特有的焦甜香氣,我回過頭去向他微笑:“真的很好吃,去試試嗎?”


    陳佐雨沒有回答,雙手插在口袋裏,怔怔的看著我,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大少爺,到底去不去?”


    他突然把頭撇過去,嘴裏不饒人:“哼,瞧你那副饞樣,有什麽好吃的,難怪你一看就長的沒什麽營養。”說完不屑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吃個早餐居然還對我進行人身攻擊,不還以顏色豈不是對不起我自己?我挑釁的把頭朝向陳佐雨,怒道:“我長的有沒有營養管你什麽事,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我吃東西再怎麽沒營養也比你強,我咒你,吃雞肉得禽流感,吃豬肉得豬流感,吃牛肉得瘋牛病,喝水也要塞牙縫。”


    一口氣說完,我覺得比吃兩大張卷餅還要過癮,心下暗暗有了一個想法。


    陳佐雨被我氣得臉色發青,我卻高揚著頭從他身邊過去,還不忘用力的撞一下他,可惜被他閃過去了。


    “行了,這附近有沒有快餐店之類的?”陳佐雨按著額頭妥協,看得出他的憤怒用了很大力氣才平複。


    既然他不肯入鄉隨俗,算了,要真把他餓死了,我媽還不找我算賬!想了想,雖然不願意但是還是指著前方說:“前麵有家kfc,去不去?”


    他想也沒想就點頭,我在心裏對他嗤之以鼻,假洋鬼子,崇洋媚外。


    剛進kfc他就腳底抹油一樣撿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還大言不慚地用命令的口氣對我說:“去,給我買一杯咖啡,一個墨西哥雞肉卷。”


    我朝天翻了一個白眼,不是不喝速溶咖啡嗎?都這樣了還裝什麽裝呀?一股怒氣再次竄了上來,於是在點餐的時候,我故意點了他唯獨不吃的皮蛋瘦肉粥和安心油條。


    把餐盤往他桌上一放,他明顯很不滿意,還沒等他開口我就搶著說:“陳佐雨同學,你要搞清楚,你現在是在中國,這裏早上不吃沒營養的垃圾。我這麽做也是為你好,你看你吃那麽多牛排和咖啡,小心以後得脂肪肝呀脂肪脾的。我本來是約了人的,你看因為你我耽誤了多少寶貴時間,損失了多少大好光陰,我現在必須走了,你慢慢吃,別噎死了。”


    我一溜煙跑出來kfc,哈哈大笑著跑遠,這回總算出了一口惡氣。好一會兒後,我的氣終於緩過來,回過頭老遠看著那個紅色的kfc招牌,心裏泛著一股難言的苦楚,這個地方充斥了我太多記憶,關於韓莫的、bear的,每一次結局都讓我心痛至極,我在心裏暗暗決定,這裏還是不要再來。


    說我約了人其實不假,早上出來前我就發信息問蔚然是否已經知道了高考投檔線,她說知道了。


    我覺得難過,如果說這次高考成績在我來說很不理想,那麽蔚然簡直就是史無前例的糟糕。剛剛她在電話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我不敢去想象她此刻承受的是怎樣的挫敗和煎熬。


    我們曾經約定,即使結果再差,也不要後悔,不要遺憾,可是我真的沒想到會走到複讀這一步。麵對如此大的打擊,我該怎麽麵對蔚然?該怎麽說服自己放下心中的那份悔不當初,去告訴她,再大的痛也總是要過去的?如鳳凰涅磬,浴火重生,接受烈火洗禮,褪去稚氣,換來成熟。


    隻是,要一個站在頂尖那麽久的人,去忍受那份毀滅性的重生,我真的不知道會要付出多大的決心和代價。


    即便如此,心裏還是有個火苗在跳動,不論是我還是蔚然,都不能放棄重新追逐夢想的機會。在我下決心複讀時就已經想好了,千萬不要再因為恐懼而逃避,而放棄所有的希望。那麽就樂觀吧。


    可是當蔚然打開門的刹那,我並沒有看到想象中她愁雲慘淡的樣子。我覺得奇怪,心想著不是太難過導致自我封閉吧!不是有種心理疾病,人在極為難過或者傷心的時候就會自我麻痹,不怒反笑,最後抑鬱成疾嗎?想著我就害怕起來,拉著蔚然的手,說:“蔚然,你別太難過了,雖然這次考試你考砸了,不是還有我陪著你嗎?不就是複讀一年,有什麽了不起的。”


    還沒等我真情流露完,蔚然就打斷了我。她麵露難色,猶豫了幾次最後還是緩緩開口:“安諾,我不準備複讀了,其實我已經收到複旦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了。”


    “什麽?複旦?”我木訥地站在門口,聲音卡在喉嚨裏,試試證明我剛剛的舉動有多麽可笑,我多麽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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