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被迫換了一套又一套的溫清池,麻木在原地轉圈:“這都第四十七套了,還換呀?”


    換衣服換瘋的薑時願,附和道:“就是就是。”


    顧晏抿了口茶,掀開眼皮,看了眼兩人:“都是你們不在時,讓人備好。”


    尺寸也是量好的。


    “都是最新款。”


    淮序不能離開妖界太久,不然對麵隨時會趁其不備,偷襲他的大本營,卯時便回去了。


    溫清池還是第一次穿這樣的紗裙,衣裙猶如湛藍的天空,淡藍色輕紗披肩,還鑲了滿身的小珍珠。就連給她搭配的頭飾也是小貝殼狀。


    她還是更喜歡打架穿的衣服,這裙子她得掀開好幾層才能找到自己的腳去踹對麵。


    薑時願則是一襲窄袖青色衣裙,滿頭小花點綴。顧晏像個老父親的點點頭,對兩人的裝扮十分滿意。


    顧晏伸出手,將一塊銀製的麵具遞上:“帶上麵具吧。”


    溫清池的來曆特殊,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顧晏:“你想去哪?”


    “老頭子他在哪?”


    葬在哪?


    顧晏沉默了幾秒,道:“化為灰燼,屍骨無存。”


    顧晏帶著兩人來到了後山禁地,寬袖一揮,一條白幕的靈力輕而易舉地劈開群山,又一分為二朝外推開。


    “這裏是葬的都是淩虛宗大戰死去的弟子,有些沒有屍首的就放個立個碑。”


    “師父在那。”


    他常年不出去,待在淩虛宗。大部分時間除了去溫清池的院落,就是待在這裏陪故人,掃掃落葉。


    “裴言澈情況特殊,他也在這裏。”


    “他當年不顧那群人的威脅,硬是帶人來支援五宗。所以等他一死,他們就立刻扶其他人上位。”


    “裴言澈的屍首,原本是靈霄宗帶走了。又硬生生被以厚葬裴家主的名義帶回去。”


    “江漾第一個察覺不對,棺材裏麵沒有死人的味道。我就派人去找,在亂葬崗找到了他。”


    “那時候,我們五宗剛經曆一場惡戰,經不起折騰,我便自作主張把他也葬進來了。”


    顧晏想到什麽,又道:“怕你無聊,特地葬你旁邊,讓你可以罵罵他,開心一下。”


    不過他早就安排了人,等他死後,會把裴言澈挖出來挪個窩,放他躺。


    左邊老頭子,右邊花孔雀。


    她的墳墓,可真熱鬧。


    三人這一天什麽都沒做,就在後山掃墓,掃了一整天。時不時溫清池還坐在老頭子的墳墓旁,和他說說話。


    傍晚,薑時願被淮序擠走,蹲在溫清池的床旁,像隻患得患失的大狗既視感,雙手撐頭平視她。


    溫清池剛閉上眼,就能察覺一道炙熱的目光,火辣辣的灼燒她的背。


    她忍不住,翻身看他:“你這樣看我,我睡不著。”


    若是淮序身後有條尾巴,那一定是在瘋狂上搖的變態。


    淮序撩了撩發絲,頷首:“好。”


    淮序原地微繞,化身成條巨大的黑蛇,他並非真的是黑蛇,隻是他通體墨綠深如墨,故而大致看便隻能瞧著是黑色。


    一條碩大的黑蛇幽幽的眼珠子轉了轉,問:“這樣看呢?”


    溫清池:……


    活人微死,勿擾。


    淮序太過想溫清池,但又顧及她名聲,所以將大門敞開,避免遭人誤會。隻是這地方,顧晏已經下了禁令,也沒有弟子會擅闖。


    “等你睡著了,我就離開。”


    溫清池無可奈何,隻能閉眼休息。


    第三日,逍遙宗的宗主發出集結令,有要事和其餘四宗商量,新任的宗主正是大戰幸存下來的逍遙宗小師妹——姬紫鳶。


    顧晏和薑時願帶著溫清池,一同趕往逍遙宗,臨到之時,溫清池又道:“我現在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麵前也不合適,就算帶著麵具也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不然,在逍遙宗山腳的臨安城等你們?”


    溫清池的提議,薑時願猶豫了下,畢竟離開他們的視線,溫清池又不能使用靈力,總歸不安全。


    顧晏則是掏出了一大袋的上品靈石,叮囑道:“去吧,注意安全。”


    薑時願:“……”你就寵著她!你個師姐腦!


    臨安城比百年前破舊了不少,有不少地方戰後還未來得及重修,路上也有不少的乞丐,沒有當初熱鬧。


    逍遙宗的大部分弟子,都在抵禦外敵。隻能偶爾騰出幾個來城裏幫忙,逃難的平民大量湧入進來,使得戰後的臨安城雪上加霜。


    溫清池花了些錢,買下幾個攤子的吃食分給路邊的難民,又繼續往前逛,步伐紊亂。


    陰雲密布,城裏的氣息悶重,幕色有些暗沉仿佛預示著一場暴雨的到來。


    秋水漂浮在空中,歎氣:“戰爭,最無辜的永遠是手無寸鐵的平民。”


    “阿池,你在找什麽?”


    溫清池不在狀態,有時會繞著街走一條又一條,就為了掃視路邊的難民。


    秋水滿頭霧水,撓撓頭:“怎麽了?是有什麽不對嗎?”


    溫清池搖搖頭,有些漫不經心:“沒有什麽不對。”


    秋水聳聳肩,逛累的他回到劍裏休息。


    大雨如期而至,溫清池用僅剩的最後一點錢,買了一把傘。行人匆匆忙忙,難民也起身去就近的屋簷下避雨,可溫清池恍若對大雨視而不見。


    雨滴大顆大顆往下砸,濺飛上她的鞋襪,濺濕膝蓋下的部分衣裙。


    她的步子愈發沉重,速度卻不減。


    她一個拐角,路過一條昏暗髒亂的小巷口,又徑直而去。


    小巷裏堆積著百姓們不要的雜物,擺放雜亂。客棧沒賣出去的食物偶爾也會被丟在這,地上深深淺淺的汙漬印一塊塊,雨透徹地激發暗藏的臭味,難以入鼻。


    小巷中,雨泊裏倒著個人,許久未進食的他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聽著行人匆匆路過的聲音。


    雨一直下,一直下。


    驀地,頭上的雨停了。


    察覺到異樣,他以為又是那折磨他的人,又在勸他屈服,心中無波無瀾。


    他吃力地抬了下頭,少女撐著傘俯視他,銀色的麵具擋住了大半張臉,衣裙精致與他有雲泥之別。


    他怔了一瞬,透過麵具,對上那雙紫色的眼眸。


    少女眉頭舒展開來,嘟囔了幾句:“終於找到你了。”


    “化成灰,我也認得。”


    雨珠順著打結發臭的頭發,滴在他臉上。又一直順著下去,和傘外的雨聲融為一體。


    溫清池撐著傘,蹲下看他。


    她粲然一笑,唇瓣輕啟。


    “下雨了,要打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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