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菜被二黑席卷一空,這是他懂事兒以後第一次吃飽飯,哪怕之前他娘活著,除了大年三十那天能放開了吃,平常都隻能吃個五分飽。


    他娘不在了,二黑就更沒吃過什麽好飯,能吃上一頓熱乎的都是幸運。


    壯漢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伯母,我飯量有點大”


    何怡笑著搖搖頭,說道


    “沒事兒,吃飽了就成”


    二黑救了承兒,湧泉相報的話自己家裏真的沒有什麽能給他的,現在家裏要權沒權,要錢沒錢,外麵還欠著六十多兩外債才能贖回來的小妞妞,現下,最多最多也就隻能讓他吃飽。


    “二黑是我們承兒的救命恩人,要是在邊城沒有地方住的話,先將就一下住在家裏?”


    霍瀟承聽到這話,直勾勾地看著他爹,心想


    ——他爹還能說出這種話來?還是為了他


    霍述文想起自己女人在廚房時候說的話,麵前的黑皮壯漢救了自己兒子,他這個當爹的多少得表示表示,難道邀請人家留宿什麽的還要自己媳婦張嘴?


    就算這孩子在自家常住,就當收個義子了唄,隻要心性好,怎麽著都行。


    黑臉少年的眼睛有點濕潤,也有點發紅,但是他黑,別人看不出來。


    他想,他應該永遠忘不了這一天了,因為在這一天,他遇到了一家不會嫌棄他的人。


    家裏的女主人說,吃飽就行


    家裏的男主人說,沒家來住


    他二黑在今天,也有了歸處。


    他不再是草原上賣力氣討生活隻能混兩個糙米幹糧的二黑,他是也是夜有歸處的地方。少年不知道什麽要麵子,也不知道什麽叫客氣,隻有一顆赤子之心。


    “俺現在是沒地兒住,要是伯父伯母不嫌棄俺,俺幫您家看大門都行”


    何怡罕見的笑出聲,現在不比以前,家裏剛剛好能住下人,還用什麽看大門的。


    “家裏有房子給你住,等過幾天香料出手,我們買個房子,到時候搬家”


    霍述文早就和妻子商量好了,在哪裏找到龍兒,就在哪裏定居,這地方肯定和他們一家有緣分,順應天意。


    “嗯!行,聽伯父伯母的”


    冷風撲麵,邊城的清晨是冷冽的,也是有煙火味的。


    兩個少年裹好衣服,看著整條街的人來人往,白煙蒸汽。


    若是人間有歡喜,便是好味伴平常。


    清晨店家的炊煙,忙忙碌碌趕著上工的路人,家裏正在做衣服的娘親,前麵領路的爹,還有昨天見到的小妞妞,


    這就是好滋味的平常,平平淡淡,卻團圓歡喜。


    霍述文昨天已經問了兩個少年帶回來的香料,除了被富貴人家追捧的百果香、紅花香之外。他們倆還帶回了不是啥正經東西的香。


    準確來說,是二黑背回來的。


    賣的人說


    “這香可是好東西,關鍵時候能助興!”


    助興,二黑在草原上討生活的時候,也參加過草原貴人們舉行的摔跤比賽,有的選手在要輸的時候,便會吃點助興的藥,能讓自己更亢奮,從而贏得比賽。


    二黑以為是這個助興。


    昨天二黑拿出來給霍述文看的時候,男人拿起來一聞就知道不是啥正經玩意兒,這孩子當寶背回來了。


    但是也不是賣不出去,不正經的東西,就走走不正經的路子唄。


    白果香紅花香到了客商交易的集市找了熟人看了貨就敲定成交了,這次淨賺了五十兩。


    五十兩,在縣裏夠買一間房子了,但是還不夠,還得贖妹妹呢。


    霍述文又帶著兩個人來了賭場後門,男人敲敲門,和看門的混混說找疤臉兒讓他去幫忙喊一聲。過了不過半炷香時間,臉上有一條刀疤的青壯漢子就出門衝著霍述文行禮


    “文哥,您來找我有啥事兒?”


    疤臉兒是縣裏數一數二的混混頭子,霍述文在今年兩夥混混爭地盤兒械鬥時候救過他一命,疤臉兒總想找機會報恩。


    他們這些混混都是腦子綁褲腰帶上過日子的,他怕哪天腦袋掉地上了,恩還沒報。


    “我這有一批香料,你看看能不能找路子給賣了”


    霍述文把香料拿出來,讓疤臉兒聞了聞。


    不正經路子上的人都知道這是幹啥用的,文哥估計是想走走青樓的路子,但平陽縣就兩家青樓,估計文哥是想問問自己認不認識周邊縣城青樓的路子。


    這是文哥第一次張嘴讓他幫忙,說啥都得給他辦好了。


    “有!文哥你看這價格?”


    “一斤二兩銀子,多了的你自己收著”


    “好嘞哥!您回家等著就成,我去拿點貨打發手底下小子們去跑跑”


    霍述文點頭,又補充道


    “不許賣給風月樓”


    疤臉兒以為他哥和風月樓有啥過節,趕忙答應。


    ———第二天一早


    疤臉兒就敲響了霍家的門


    “叩叩叩”


    霍家父子已經練完功了,兩人一起看著二黑蹲馬步。


    二黑雖然力氣大,但下盤不穩,沒有正經學過身手,都靠一身力氣搏命,若是以後有功夫在身,那二黑的身手肯定英勇不知道多少。


    霍述文看了自己兒子,示意他去開門


    “疤臉兒叔,咋這麽早?”


    “承兒,你是不知道咱家這生意有多好多搶手,我這不著急報喜麽”


    附近縣城的漂亮姑娘,有五成都被岑媽媽劃拉到風月樓了,岑媽媽從京城來的,她有錢啊,剩下的五成幾家青樓分分,一家也買不了幾個。


    所以這幾家青樓裏,數風月樓的生意最好。


    有人就要問了,那都不接客生意還能好?


    這就不懂了吧,男人啊,吃不到的永遠最香的,再說了那風月樓的風花雪月哪是那種俗氣的地方能比的?


    就聽柳絮姑娘唱上一曲兒,喝點小酒,你就會知道,神仙日子不過如此。


    而且啊,周圍富貴人家的太太,隻有聽到自家老爺去風月樓時候不會作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生意不好,就要找辦法留住客人。


    這香昨天他手底下的小子送去各個青樓就留下了,昨晚用完,半夜就打發人過來,城門剛開就匆忙找他拿貨。


    “和他們說了麽?這香常用,讓人不孕”


    “說了說了,那些老鴇子哪裏在意啊,巴不得那些姑娘不懷孕呢”


    “我這還有五十斤,他們都要多少?”


    疤臉兒詳細的算了算,說道


    “正好五家,一家就給他們十斤”


    “這生意就做一次,和他們說清楚了?”


    “文哥你放心,他們絕對找不到賣家是誰,已經說明明白白的,十斤估計估計夠他們用上一年的了”


    霍述文點點頭,揮了下手,示意自己兒子把香料拿出來。


    “貨都在這了,拿走”


    疤臉兒覺得,他哥就是他哥,做事有底線,還有逼格,你看人家那揮揮手,承兒就懂他爹啥意思,話都不用多說,啥時候他手底下小弟能這麽機靈呢。


    但霍瀟承的想法就不一樣了,小時候不算,自從他去了學堂開始,也算是見過富貴人家的做派,他爹也漸漸和他不對付了。


    就好像叛逆的雛鷹,總不滿雄鷹的強硬要求。


    他爹,話本來就不多,對他娘和妹妹能多點?


    還對自己,揮揮手。


    啊?爹啊,你知不知道這是那些少爺對他們小廝的作風啊,咱家又沒錢,你說你非得整這柿子幹嘛,但他還反抗不了,因為從小他爹就是這麽訓練他的。


    他娘水杯空了,放在桌子上,他爹立刻就給他娘填滿。他記得清楚的,小時候他晚上推門嚷嚷著和他娘一起睡時候,他爹正給他娘洗腳呢。


    “行,哥,那我先走了,一會我就給你送錢來哈!”


    霍述文點點頭,衝著自家兒子使了個顏色。


    那個意思是,送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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