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樓還是如往常一樣,還是那種靡靡之音絲絲弦樂,知音與幾個姑娘的琴聲在樓外也能聽到,一樓台上,曼陀在上麵起舞,隻是這回魯忘機躲在門口看著她。


    客人們也如之前一樣絡繹不絕,按理說,馬上要打仗的風聲這群高門富戶是最先知道的,可是她們沒走,與平常無異的來。


    “跑?能跑到哪兒去?我男人之前沒當官時,也就是小兵卒,我也就是個村婦,當年匈奴過來燒殺搶掠時,夫人我也曾拿過彎刀砍殺過那群畜生頭顱,況且,我們現在都算得上小官夫人了,誰都能亂,我們不能亂,若是平陽縣這群高門大戶人心惶惶,百姓還怎麽過?也提上行囊與我們一起跑?”


    柳夫人今日坐在包房,與張夫人同坐聊天,柳絮與春櫻在旁邊陪同,話趕話就說到這事兒上。


    “哎,我們這群在平陽縣的人,誰也不容易,匈奴打進來的時候誰管你達官貴人?照殺不誤,要我說啊,還不如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罷。”張夫人對柳夫人說道。


    “我覺著也是,要不你們樓裏的姑娘都去我那兒避禍?”柳夫人對兩個少女說道


    “啊?”突然被叫到的春櫻與柳絮對視了一眼,有些疑問。


    “我說,你們樓裏的姑娘都去我那,好歹府內有護院啥的,都是退下來的老兵,比風月樓安全些。”


    少女們知道柳夫人是好心,隻是……


    這風月樓應當是整個平陽縣最安全的地方了,兩位少女起身行禮,異口同聲說道


    “謝夫人關心”


    “不過我們就不去了,夫人,這樓裏我們也待習慣了,若真是有個埋骨地方,這兒也挺好的。”


    “呸呸呸!盡說喪氣話!你們這群如花似玉的姑娘說什麽死不死的,你們還年輕,前路呀,長著呢。”柳夫人是真心稀罕這群漂亮姑娘,都流落到青樓這種鬼地方了,沒有一個自甘墮落的,一個個的都使勁兒地活著。


    外麵熙熙攘攘,人聲鼎沸,每個人都在為著明日奔波。


    忽然,一聲尖銳號角聲打破了寧靜,伴隨著馬蹄錚錚轟鳴一波匈奴破開了平陽縣的大門。


    百姓們急忙往家裏趕,能回家的回家,不能回家的在就近商家躲避上一會兒。有拿起武器反抗的人,被匈奴一刀結果性命,倒下的眼裏映出旁邊妻子孩子痛哭身影。


    在戰爭麵前,人命就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仰天長嘯的侵略者,戰馬嘶鳴,火光,濃煙,慘叫聲交織在一起。


    “怎麽了這是?”


    “夫人!夫人!不好了!匈奴打進來了!”


    一股穿著皮衣的大漢隨著叫聲衝進風月樓,他們早就聽探子說了,風月樓的女人最好看,皮膚也好,各個賽天仙。


    都傳匈奴野蠻,他們打進平陽縣也是如此,見人就殺見女人就搶,好好一個祥和之地,片刻間毀於一旦。


    樓下的小二第一時間被岑媽媽叫到後院避禍,匈奴們兵分三路上了樓梯,就要往包房裏衝。


    張夫人與柳夫人看到情況不對,緊緊把春櫻柳絮護在身後,柳夫人抽出隨身佩戴的短刀橫在胸前。


    “有機會你們就跑,往北門跑,跑出去就好了。”


    “對!你們倆一起走,一會兒跳窗出去,樓下馬車都在,砍了韁繩騎馬跑!”


    比起隨時準備衝上前去拚殺的柳夫人,張夫人聲音有些發抖,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場景。


    ——哐


    門被為首的男人踹開,他還沒近身,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膻臭味。


    “哎呀媽啊,這啥味兒啊?他們不洗澡啊姐?”柳絮有些憋不住,她本身就有點兒愛講究,少女衝著春櫻說道。


    “應該不咋愛拾掇自己。”


    兩位夫人的隨身丫鬟想撲上前去用身體阻攔,被幾個男人隨手一揮倒在地上。


    為首的男人剛想伸出手去抓春櫻,柳夫人迅速出刀轉瞬間砍掉了他幾根手指。


    匈奴不知嘰裏呱啦在說些什麽,反正隨之而來的是幾個壯漢在一起的圍攻,就在柳夫人要被彎刀砍中後背時,春櫻一腳把為首男人踹下樓梯,柳絮抖抖袖口放出幾縷青煙,隨後用帕子捂住兩位夫人的口鼻。又扶起旁邊在地上努力掙紮的兩個小丫鬟,給她們嘴裏送進解藥。


    “二位夫人先去樓下避禍吧,風月樓應當是全平陽縣最安全的地方,二位放心,樓內必全力護您周全。”


    說罷,兩位少女護著二人下樓。


    一樓已經聚集了所有今日來風月樓的客人,諸位夫人還沒在震驚裏回過神,那個平常給自己溫溫柔柔敷臉的少女,出招瞬間就踹飛了幾個匈奴。


    樓下正在護著客人下樓的小丫鬟們,看見有人被踢了下來,拔出腰間匕首上去對著喉嚨就是一刀,一點兒猶豫也沒有。


    少女們回到房間,擰開暗房機關,換好前些日魯非攻給她們做的鎧甲,拿起兵刃準備迎敵。


    花魁身著妃色鎧甲,胸口雙肩處鐵盔護身,被陽光打的有些耀眼。


    “這?這是?春櫻姑娘?”


    今日在樓內最體麵的客人就是張夫人,看到姑娘們一進一出換了個裝扮,她有些懵,也有些驚訝。


    “張夫人。”


    花魁緩緩給她行了個禮,柳夫人還是經過事兒的,在後麵笑出聲


    “是我短視了,瞅瞅這群姑娘,哪有一點兒怕的樣子,這才是我們邊城女子!”


    “現在城內到處都是匈奴,尤其主街上最多,眼下最要緊的事兒是要把他們清出去。”


    何怡與霍瀟龍早早就被接過來在風月樓同住了,小團子一手一個娘親,拽著不敢撒手。


    “戰車,用戰車把他們清出去。”


    霍瀟龍的戰車前麵滿是尖刺,手動一拉可有長矛刺出,後麵還有弩箭機關,前麵防禦有鐵盾。但風月樓的姑娘是要上前拚殺的,再推戰車人不夠,這些夫人力氣與男子天差地別。


    “岑媽媽,疤臉兒和他兄弟帶著家裏人過來了。”


    風月樓後院,一群混混臉上血跡點點,把自己家人護在中間跑到了風月樓,一路上不知砍殺了幾個匈奴,每個人身上都有些小傷。


    “嫂子!”疤臉兒衝何怡說道


    “我媳婦和老娘就先放您這了。”說罷,男人給何怡與岑媽媽磕了個頭。


    疤臉兒媳婦浮萍已經要生了,肚子大的嚇人,女人手顫抖的撫上丈夫臉龐,她知道。


    自家男人雖是混混,但從來不做傷天害理之事,那心中一腔熱血若不是為了家裏的她與母親,早就與霍家男人一塊去參軍了。


    疤臉兒半跪著,把臉貼到浮萍肚子上輕聲說道


    “別折騰你娘知道不?”


    女人的淚水打在他臉上,疤臉兒笑笑,拉著她手說道


    “我得……”


    “去!”浮萍還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家國大義,是個人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哪怕同歸於盡魚死網破!


    “我等你回來,你要是回不來,我就帶著孩子一塊去找你。”


    男人點點頭,沒有過多言語就要往外走。


    “疤臉兒叔!”霍瀟龍叫住要帶著小弟去拚命的男人。


    這群混混本就是家裏獨子或者最受寵的,征兵之事輪不到他們身上,平陽縣有難,這群之前收過保護費的男人想出去履行當初承諾。


    “過來!”


    霍瀟龍跑到自家後院掀開白布,下麵是一排排的戰車。


    “你們推著戰車出去,從主道開始,把匈奴都逼出去!”


    自從戰車做好,疤臉兒他們看著眼熱,管霍瀟龍借了好多回推出去過癮。隻不過他這個當叔叔的不知道,這孩子做了這麽多。


    估摸著得有四五十輛吧。


    “好!”


    風月樓姑娘們在前麵安慰著夫人們的時候,一聲急促叩響了正門。


    “是周少爺的小廝。”阿財透過門縫看完說道


    今日周夫人也在,她拉著知畫的手讓小廝進來。小廝渾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還是別人的,他進來看到周夫人跪下說道


    “夫人,少爺與老爺往城牆去了,他們拖我來告訴您,要是回不來……您帶著家裏銀錢換個地方生活。”


    “還有知畫姑娘,我家少爺說,這輩子遇到您是他的運氣,他回不來就讓你找別人……”


    應當還有很多話的,可是小廝沒記住,隻記住最重要的這幾句。


    “去他娘的周寧安!”知畫第一次爆粗口,手裏握著點點紅線的玉筆,少女顯得格外狂躁。


    少女們現在有些理解當初葉夫人說的這筆邪性了。


    知音都被她姐這一聲驚呆了,從小到大她姐受的教養都已成為習慣,就算淪落到青樓,她也沒有過這種神色。


    “哎喲,阿拉知畫生氣了誒~”柳絮在旁邊小聲說道


    “衝冠一怒為紅顏咯?”


    “什麽紅顏,那是英雄!”


    姑娘們調笑歸調笑,手上動作沒停,為對方整理著盔甲。看這樣子,知畫是在風月樓待不住了,沒辦法,那就一塊去唄。


    “你也要去?”苗翠芳穿過人群,來到柳絮旁邊問道


    “嗯”


    青年抬手拂過她耳旁,少女感到一絲刺痛。


    “怎麽了,師父?”


    “沒事,當師父的跟你們一塊去。”


    “行呐!”


    生死蠱,生死相依。


    母蠱死,子蠱隨。


    苗翠芳看著那個要和姐妹們一塊上城牆的少女,若是她沒了,他也跟他去。


    她死,他亡。


    子蠱會受母蠱的影響,但母蠱不會。


    “你跟著我做什麽?腿剛好!快回去!”


    “……”


    魯忘機從來不會與曼陀作對,男人推著輪椅又回到了屋內,一會兒再去唄。他現在能少用腿就少用,這是古大夫給他的醫囑。


    “葉夫人,展掌門,風月樓就托付給你們了!”


    岑昂衝著兩位女人抱拳行禮,這裏麵有要與她們同去城牆的夫人們,還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夫人要留在風月樓,所以,風月樓必須留人守著。


    “放心!我活她們活!我在風月樓在!”


    “多謝二位!”


    ——哐當,後門作響


    從後院又衝進來十多個匈奴,後麵是張媽媽與二丫在守著,在風月樓從來沒出過手的張碧霞眼神肅穆,看這群人與死人無異。


    女人氣沉丹田,內力凝聚於掌心,使勁拍向灶台。


    ——叮


    鐵鍋應聲飛起,鐵鍋下麵是個每天經曆灶火硬烤的鐵錘,張媽媽抓住飛出來的鐵鎖鏈,胳膊微微用力,鐵錘甩了出去。


    隻一瞬,鐵球打在那些匈奴身上,他們便倒地不起再也沒了生息。


    學武這麽久,二丫第一次看到師父出手,此時的圓臉少女更加覺著女人身後光芒四射。


    “師父!你真厲害!等回來教教我唄?”


    “女人不能練這個!”


    “啊?可是師父你都練了!”


    “所以我月事不準!!來一次疼的要死要活!”


    張碧霞練的這一派鐵錘功夫之前從未有過女徒弟,等到她練起來發現身體變化時已經來不及了。不是什麽外貌上的變化,而是內功行氣對女子的影響。


    這也是她沒教二丫的原因。


    “老張!走了!”岑媽媽在前麵喚她


    “來了!”


    疤臉兒已經推著車帶著兄弟們衝到主街上,用長矛刺死幾個匈奴後,戰車就有些推不動,前進一步都難。


    “頭兒,他們人太多了,推不過去!”


    “弄死幾個後麵的補上,咱哥幾個暫時是過不去了!”


    鐵盾已出,把並排橫在街上的戰車護在下麵,上麵是叮叮當當的刀劍聲,下麵是人心惶惶的歎氣。


    人未見,寒芒先到,三尖兩刃刀直掃匈奴人群,少女低身轉刀,為身後戰車清出一片空地。隨之而來的還有平日那些老大不讓多看兩眼的漂亮姑娘。


    “我靠,幸好咱哥幾個聽話,沒上去逗拾人家。”


    旁邊與他同一個戰車的混混也咽咽口水說道


    “聽話也……也挺好的”


    看著那個把大鐵錘掄地虎虎生威的做飯姑娘,還有旁邊那個芳華樓前任花魁,正拎著雙刀一下一個跟切瓜似的。


    “邊城的老爺們兒們!咱家姑娘已經為我們清出一條血路!跟我拿上家夥事兒,幹他們!”


    “幹他!”


    “整!”


    不僅是這群混混,回到家裏看到家人平安的男人們也提著家裏柴刀出來幫忙,張媽媽在最中間的戰車後,一馬當先,把聚集在縣城主到上的匈奴都逼至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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