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間小屋,若是有李先生的幫助,花叔能在那場混亂裏活下來也未嚐不可。


    這是霍瀟龍第二次見到李先生,麵前的先生有點兒西遊記裏高手的氣質,可不知道為何,又差了點兒啥。


    少女就靜靜在那坐著端詳他,而藍庭徹率先開口道


    “先生,此次前來,是有事請您相幫。”


    “什麽事?”


    “我要為爹娘翻案,學生知道您手中有當年的物證,請先生出手相助。”


    李先生沒有回藍庭徹的話,隻是讓他在地上跪著。


    霍瀟龍也不介意,學生跪師父,天經地義,她還嘎嘎跪張盟主呢。


    而坐在桌後的男人眼神卻在盯著霍瀟龍。


    “先生!”藍庭徹再次請求道。


    李先生終於說話了,他端起茶水,放在龍兒麵前,示意她喝茶。


    “我可以幫你,但有條件。”


    “什麽條件,你說。”


    回他話的是龍兒,從一開始,這位李先生的注意力就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庭徹哥,隨即,少女將藍庭徹從地上拉起來按在了椅子上,並衝男人挑眉示意道。


    “李某隻幫大燕未來之主,而皇位,女子絕不可染指。”


    霍瀟龍眯了眯眼睛,聽到這話,藍庭徹恨不得把他先生腦子給打開,看看裏麵裝的是啥,小時候他教自己的時候也不這樣啊,咋就這麽軸呢?


    少女拉住未婚夫的袖子,笑了笑,隨後問道


    “先生既然能入了先太子和太子妃的眼,想必絕不是那俗人,您這種人,不應該計較女子能不能當權。”


    “但您已經計較兩次了,說明,這事兒在您心裏,真是個坎兒。”


    “所以,您到底是怕我登上皇位之後,李先生拿不回屬於您的位置,還是真不想讓女子弄權?”


    霍瀟龍站起身,盯著李先生。


    這種人,都屬於高人,就是那種,超脫世俗之外把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中的人。


    他會弄權,會弄得清官場裏的勾心鬥角。


    他會弄心,將朝堂上每位大臣的站位擺的清清楚楚。


    就是這種人,這種天之驕子,從小就沒輸過的人,在那些年的皇權爭鬥裏,輸了。


    他不是輸給當年還是四皇子的宇文軒鴻,也不是輸給宇文軒鴻背後的太後。


    他輸給了那個把大燕百姓放在自己皇權前頭的皇帝。


    所以,他不服。


    若藍庭徹為帝,那他就是帝師。


    帝師的榮耀與地位不言而喻。


    但若是霍瀟龍上位呢?


    他將一無所有。


    從李先生見到霍瀟龍第一麵他就知道,這個少女,不會似其他人一般,三番兩次的請他出山去相助。


    她身邊高人太多了。


    帝師這個位置,論學識,有趙凱,論武功,有張盟主,論玩弄心機把握人心,有華鸞。


    他沒有位置了。


    若是霍瀟龍登上皇位,他將永遠是一個先生。


    而這種人,怎麽會心甘情願停留在普通的層麵上呢?


    李先生眯了眯眼睛,看著霍瀟龍,隨後道


    “鎮北王身為女子,為何不能成就讓步於自己的心上人呢?庭徹為太子唯一的孩子,乃是中宮嫡子,為帝,他名正言順。”


    “可他沒我適合當皇帝,我比他厲害多了。”


    這話聽得李先生一怔,他看了看旁邊的藍庭徹,見自己學生一臉讚同,隻聽麵前少女繼續說。


    “李先生認為,權利是什麽?”


    還沒等男人說話,霍瀟龍點了兩下桌子,繼續道


    “權利,絕對不是讓人升官發財的文書,也不是讓你實現人生價值的快感,它是可以影響和控製這天下所有百姓的,乃至他們的精神。”


    “現在的皇權,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們,包括你在內。”


    “我們是上上等,我們可以享受的物質生活與精神供養,是底層人望塵莫及的。”


    “這種享受會逐層遞減,直至最底層。”


    “李先生,您看過他們是怎麽活著的麽?”


    男人沒說話,看著他的神色,霍瀟龍已經明了,她冷笑了一聲,隨後道


    “我見過。”


    “他們為了吃飽度過寒冬,會把稅收後剩下不多的好糧換成糙米,在這個換糧的路程中,他們需要走一天一夜。”


    “就為了活著。”


    “為了吃飽飯。”


    “不足三兩銀子的糙米,是他們一家人過冬活下來的希望。”


    “所以他們哪裏還有什麽時間考慮,怎麽能活得好一點兒?他們活著已經花光了所有的力氣,在那種情況下,他們隻有麻木。”


    “更有甚者,那些乞兒,他們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


    “知道霍磐利劍,今科狀元,是我從哪裏撿到的麽?”


    “乞丐堆。”


    “李先生,隻有見過民生的人,才知道他們需要什麽,庭徹哥能想到的,我也能,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但我能想到做到的,他不一定,所以,他不如我。”


    “我比他,更適合那個位置。”


    “我喜歡他心裏有他這點,毋庸置疑,但這不代表我要把我的願望與夢想讓給他,您心裏清楚,誰更合適。”


    李先生,全名李楠風。


    今日,他已經逝去師父給他留下的遺言,好像成了真。


    我們這群玩心眼的人,碰上那些真正有信念、了解老百姓需要什麽的君主,便像個隻穿著裏衣獻舞的舞女,一眼就能讓人看透。


    而在他麵前這個少女,真的懂天下人的苦,不是紙上談兵的那種。


    “先生,龍兒是從平陽縣打出來的,憑家裏姐姐的幫襯不假,但也憑她自己。”


    若是沒有她,風月樓早就沒了。


    藍庭徹第一次看龍兒把弄權這一事放在桌上談。


    身旁的少女微微昂頭,不慌不忙井井有條訴說著權勢二字。


    她真厲害,也好看。


    能晃了他心神的那種。


    “李先生,我相信您不是單單為高位在這京城隱忍十幾年,本王同你保證,隻要我坐上龍椅,大燕,將是你從未在書中見過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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