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二人不帶孩子很久了,一個蔣天養就耗費了十一所有心力。


    男人黑發如墨灑在床上,整個人趴在紅色綢緞上,薄唇微張,一邊小憩一邊拍著十一,手一直沒停過。


    聽到劉小花的步伐,十一嚶嚀了一聲,隨即睜開眼看著心上人。


    “回來了。”


    “嗯,帶她來看看弟弟。”


    蔣天心將臉從劉小花肩膀上抬了起來,著急的找弟弟。


    咦,十一有些嫌棄。


    剛剛看還挺好看一小孩兒呢,現在眼睛腫夠嗆,臉上通紅,頭發也飛飛了,重點是額頭上的大包更嚴重了,異常顯眼。


    “給你看弟弟可以,看完去洗澡,聽見沒有?”


    蔣天心聽到這話,那樣嬸兒的看著十一。


    十一以為,哄小孩兒洗澡很難,至少那群師弟師妹小時候洗澡都要靠威逼利誘的。


    但小團子不一樣,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小姐,這種天氣是必須要洗澡的。


    而且在路上流放那麽久,髒都髒死了。


    “嗯呢,肯定洗,我要帶玫瑰花瓣的水。”


    “要求還挺多。”


    十一和劉小花沒生氣,男人手賤的又想去彈蔣天心額頭上的包,但被團子躲開了。


    幹嘛,


    我還能讓你們再彈一次了?


    “反應這麽快,天生是練武的好苗子,怎麽樣,想沒想好?以後要不要在斬塵樓過。”


    蔣天心看著熟睡的弟弟,又抱了一下他,聞了聞。


    和之前家裏的奶香團子一樣,弟弟又這樣了,真好。


    這兒的人也都是好人。


    “過呀,這位姐姐說,以後我還可以過大小姐的日子,我當然在這過。”


    大不了等我長大了,把書裏兩塊金磚給你們便是,就當還債。


    這兩塊金磚是蔣家如日中天的時候,這倆孩子的親娘打的,蔣夫人知道自己公爹做的肮髒事兒,她害怕。


    別的改變不了,她獨身一人,又沒有什麽像樣的娘家和父母。


    她可以不管任何人,但不能不管自己的兩個孩子。


    這兩塊兒金磚,就是她為孩子留的後路。


    十一將蔣天養往床裏麵推了推,隨即坐起來,正視著蔣天心,一字一句的問道:


    “小姑娘,你知道我們這是哪兒麽?又知道,我們是幹什麽的麽?”


    其實十一和劉小花都想好了,這倆孩子不願意在這兒待也沒事兒,大不了給他倆送下山,樓裏這麽多人,一人在他家住一天,輪著去。


    就這麽照顧著,他二人總能平安長大。


    畢竟一個殺人的地方,誰願意待呢?


    “不知道。”天心搖頭答道。


    “這兒是斬塵樓,就是江湖上最壞的地方,一群,殺手。”


    “幹的,是殺人的勾當,全都是壞人,看到門外那些哥哥姐姐了麽,每人身上都背著幾條人命,有的甚至更多。”


    十一將蔣天心的身子扭了過去,讓她看在窗口聽梢看熱鬧的那群少男少女。


    蔣天心有點不敢置信,


    這麽好這麽溫柔的人,怎麽能是殺手呢?


    小團子木訥了半天不敢動,渾身血液倒流,她和弟弟,進了賊窩。


    而十一聞著蔣天心身上的味道,更嫌棄了,這孩子得有多少天沒洗澡了,和她弟身上一樣味兒。


    “十七,給她打水洗澡,裏麵放些花瓣。”


    “好嘞師兄。”


    蔣天心被泡到浴桶裏的時候還沒回過神,小腦袋瓜兒躺在浴桶上回憶剛剛十一說的話。


    就連爹娘死了這件事都往後擱了一擱。


    可她太累了,直接靠著浴桶睡了過去。


    窗口的少女見裏麵一炷香都沒動靜,她又扒開窗戶縫看了看。


    這小孩兒睡著了。


    十八從窗戶翻了進去,將她抱了出來,給蔣天心擦了擦身子,又穿了一身裏衣,放到床上。


    薄被蓋了上去,滿滿清香味道,好像在家裏一樣,讓蔣天心有些安心。


    隨即,十八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裏麵是一些草藥,止血消炎的。


    往蔣天心腦門上抹了些,一邊抹還一邊吹,可怕將她弄醒。


    最後所有事情都做完,少女還是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團子臉上的肉,雖然沒多少,但是手感真好。


    可不是沒多少麽,流放那麽久,多胖乎的人都瘦了。


    剛巧,劉小花兒帶著蔣天養走了進來,女人也放輕了腳步,將孩子放在蔣天心旁邊。


    一大一小一塊兒睡得踏實,在旁邊看著的兩人也不禁露出慈母笑。


    “師姐,我們能留下他們麽?”十八對劉小花問道。


    斬塵樓的日子,太黑暗,太寂寞了。


    可他們隻想將斬塵樓終結在這一代,永永遠遠,再也沒有孩子會吃他們小時一樣的苦。


    這倆孩子就像……


    就像這深山裏麵最烈的那抹陽光,突破重圍照了進來,照在斬塵樓,也照在他們心上。


    若是留下這對姐弟,


    然後,由他們這群人教導,


    那多好呀。


    他們倆一定活得開心,帶著他們這群該死之人的願望,遊遍大江南北,走遍這大燕江山。


    斬塵樓這些殺手的願望也沒有多高大上,隻是想出去看看,沒有通緝令,高高興興的在陽光下活著。


    能每天,出去逛街時,不用戴帷帽。


    這樣就好。


    劉小花苦澀的扯扯嘴角,深吸一口氣,對師妹道:


    “這個,要看他們自己。”


    蔣天心額頭上的幾縷頭發有些調皮,蹭到了小團子的臉上,女人抬手,給她將頭發捋在耳後。


    “我怕一會兒這孩子睡不踏實,將她弟弟抱來了,和自己家人在一起,總是安心的。”


    而他們,已經沒有家人了。


    這輩子,再難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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