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倆人來到附近的酒吧,脫了西裝外套,挽起袖子,轉頭拚起酒來。孟十是知道他酒量的,見他喝得又快又急,一手按住他,“鍾越,再喝你就醉了。”他搖頭,解開領口的扣子,招手再要了一瓶酒。


    孟十歎氣,“到底有什麽心事?別老是憋在心裏。說出來也許會好一些。”鍾越這個人,表麵上客客氣氣,其實心事藏得至深至深,似乎無人能觸及。他醉眼朦朧看著場內的紅男綠女,喃喃自語:“或許我跟她隻能是這樣。”


    孟十漸漸有點明白了,“是因為何如初?”這個人怎麽會有這樣大的魔力?人都走了,還能將他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沒回答,仰頭灌下一杯酒,站起來時差點跌倒。孟十連忙扶住他,無奈說:“走吧,借酒澆愁隻會愁上更愁。”攔了輛出租車,送他回去。


    到了,見他吐得一塌糊塗,拍著他背說:“鍾越,你應該忘了以前的事,重新開始。”能一心一意、矢誌不渝等一個人三年,在當今社會,這樣的事已屬罕見,難能可貴。可是倆人既然沒有緣分,那麽,退後一步,放自己一條生路,未嚐不可。


    他對著半空輕輕籲了一口氣,“恩”了一聲,蹌踉著倒在沙發上。孟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對你會有好處的。”倒了杯水給他,“你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呢。我先走了。”出來後,想了想,給範裏打了個電話,說鍾越醉的厲害,讓她過來一下。


    範裏因為鍾越,也住在附近,聽完後匆匆忙忙趕來。門是虛掩的,伸手推開,見他滿身酒氣橫倒在地板上,連忙搖醒他,輕聲喊:“鍾越,鍾越……”吃力地扶他在沙發上坐好。


    鍾越從昏睡中朦朧睜開眼,見是她,口齒不清問:“你怎麽來了?”


    她一陣心疼,輕聲責備:“怎麽醉成這樣!”往日的鎮定自若、瀟灑從容全都不見了,不由得問:“到底出什麽事了?”


    鍾越撐著沙發扶手站起來,搖搖晃晃往裏走,口裏猶不忘說:“謝謝你。”範裏上前一步,打開臥室的門,攙著他倒在床上。順手給他摘了領帶,脫了鞋。鍾越翻個身,背對著她,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範裏頭一次見他如此悲傷憔悴,整個人被擊得奄奄一息,完全不似平日。壓抑的感情瞬間爆發,從背後伸手抱住他,喃喃說:“鍾越,你不要這樣……”聲音哽咽。她看了,隻會心酸。


    鍾越聽見身後傳來啜泣聲,恍恍惚惚覺得是何如初在哭,心中一痛,閉著眼睛說:“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可是你為什麽還不回來呢!”一字一句,沉澱了太多的感情,無力而沉重。


    範裏漸漸明白,更加心痛,眼淚滴在他肩膀上,低聲喊:“鍾越——”難道你心裏從來沒有想過,她也許有了別人嗎?你為什麽這麽傻?自己也是——


    鍾越感覺到頸上濕濕的,一滴又一滴——驀地明白過來那是眼淚。心中一緊,翻身坐起來,抱住她,喃喃哄道:“不哭,不哭——”像往常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手指在纏繞的卷發中穿過,感覺十分陌生——身體一頓,猛地清醒——不是她!連忙鬆手,睜眼一看,才知道是範裏。


    範裏頭一次見他這麽溫柔體貼,可是待看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剛才大概是將自己當成何如初了。心中百般滋味,又苦又澀,半天說:“夏原也說要回來,不過前幾天又說不回來了。”


    鍾越靠在床頭,疲憊似的閉上眼睛,微微頷了頷下巴,幾不可見。


    範裏咬唇,還是問了出來:“鍾越,你這樣,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也許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歸宿——”


    鍾越一口打斷她:“她才畢業,不會這麽早的——”可是以後呢?十年八年以後呢?他皺緊眉頭,壓下心中突然湧上的恐慌,長長歎了一口氣,“也許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有些東西,錯失了,就再也沒有了。


    範裏以為他想明白了,握住他的一隻手——他不動聲色抽開,拿了衣服說:“我要去洗澡,喝醉的感覺很不好受。”


    她隻得出來,見他沒有其他的表示,有些失望說:“那——我回去了——”鍾越點點頭,“恩,謝謝你今天來看我,我很好。”


    她帶上門出去,心裏失落落的。轉念想,他既然已經想通了,慢慢地,總會好起來的。她不能要求他說放就放。


    以後的歲月裏,何如初這個名字漸漸在鍾越的周圍絕跡,他自己也絕口不提。年複一年,世事變遷,往日的舊友逐漸凋零,分散在世界各地,常年難得有音訊。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通過辛勤努力的打拚,他開始在社會上嶄露頭角。隨著他的成功,身邊的人和事也早已不複原來的模樣。年少青春時的那段愛戀,也慢慢被世人遺忘在某個滿是灰塵的角落,再也想不起來。人們慢慢知道了這個有著俊朗外貌,靠科技發家的網絡新貴。


    何如初跟家裏的聯係越來越少,到最後,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忙於學業,忙著打工,忙於應付生活中人人都有的煩心事,忙碌的來不及想其他的事情,時間就這麽悄無聲息過去了。她很感謝夏原,若不是有他,她在這裏的生活將會加倍艱辛。


    拿到碩士學位後,她跟夏原出來慶祝。酒酣耳熱之際,夏原問:“如初,想不想回國看看?”她怔了半晌,緩緩搖頭,“好不容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再回去,又得重新適應,所以——還是算了。”


    夏原無奈說:“我知道你還在生你爸爸的氣,不肯原諒他,可是你總不能在異國他鄉流落一輩子啊!這裏不屬於你,我知道,你隻是不敢回去麵對而已。”


    她沒立即回答,隻是仰頭喝光杯中琥珀色液體,現在她酒量頗不錯。許久才說:“不是這樣的。”她心裏已經原諒了父親,隻是因為中間隔閡太多,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去做,隻能日複一日拖著——


    她跟父親已有整整三年沒有見過麵,不說話也很久了。一開始何爸爸打電話來,她也不接,後來幹脆換了號碼,搬了地方。就連何姑姑那兒,也很少去了。何爸爸知道她還在怪他,無可奈何之餘,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電話也漸漸少了。父女間竟形同陌路,思之悵然落淚。


    還有一件事,便是何姑姑也回國了。常年在美定居的她,是典型的輕性知識分子,自主獨立,現代女性的楷模。可是為了愛情,她放棄一切,跟著心上人萬裏迢迢回國去了。回國後就結婚了,夫妻倆齊頭並進。她先生是一位搞科研的愛國人士,依靠高尚的人格征服了這位佳人的心。


    何如初一個人在國外,住久了回去的欲望越來越淡了。這裏也有這裏的可愛,表麵上看來,一切都很和諧。更何況每每從新來的留學生口中得知國內的近況,變化之大不由得她不咂舌。人家告訴她,像手機電腦這樣的科技產品,已經在民眾間完全普及開了;北京申奧成功後,大力整頓,許多舊建築全部拆毀,新建了很多高樓大廈,麵目一新;就連“上臨一中”,在城外也已有了分校……諸如此類,將她回國的計劃一點一點磨損掉。


    夏原問她是不是繼續念書。她想了半天,搖頭笑說:“再念就該成滅絕師太了。”她找了份工作,天天朝九晚五上下班,時不時加班,如此勤奮還被洋人差別待遇。可是身在異國,這口氣不得不忍下來。在別人的地方,總是別樣的艱難。可是不在別人的地方,也許也是一樣的艱難。


    人生在世,在哪都不容易。


    第46章


    天氣漸漸轉涼的某一天,她下班回去,夏原做了一大鍋土豆牛肉等她。她忙脫了大衣,用力吸了口氣,笑說:“好香!”她出來這麽久,手藝還是沒有精進,做來做去不過是那麽幾樣。既然誌不在廚房,也隻得出去吃洋人的飯菜。一開始隻覺得惡心,久而久之,入鄉隨俗,也就習慣了。習慣其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愛的可以漸漸不愛;不愛的潛移默化慢慢地就愛上了。


    反倒是夏原,長年累月磨礪下來,就是請十個八個國際友人回來吃飯,可以眉頭都不皺一下。隻是不大肯做,他的理由是“君子遠庖廚”。夏原這個人倒不是一個隻圖享受的公子哥兒,粗活累活都做得來。像燈泡壞了,下水道堵了,空調又不運轉了……這些事何如初一籌莫展,都是夏原幫著解決的。到最後,他自嘲自己是何如初的專用工人。


    夏原見她回來,洗了洗手出來,打趣說:“也不知道你鼻子什麽做的,一有吃的,立馬就飛回來了,狗鼻子也沒這麽靈啊!”貧嘴的老習慣還是沒改。


    何如初識相的任他打趣,跟他貧嘴,不是老壽星找砒霜吃——找死麽!等不及拿筷子,直接用手拈了塊土豆,燙得嗷嗷叫,含糊說:“今天怎麽這麽勤快?平時好話說了一籮筐,求著你做頓飯都不肯。”夏原忙說:“那我幹脆不勤快好了,你別吃,我一個人吃估計都不夠——”


    她嘻嘻笑,諂媚說:“哎呀,夏大公子是世界上最勤快的人了!”夏原毫不慚愧全盤接受下來,唉聲歎氣地說:“跟你這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在一起,不勤快也不行啊!”


    倆人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何如初洗完澡出來,見他還沒走,挑眉說:“這麽晚了,難道你想留在這裏過夜?”夏原住的地方離她這裏有半個小時車程,不遠可也不近。


    夏原今天有點不一樣,雙手往沙發一攤,似笑非笑說:“那我就留在這裏過夜好了。”何如初拿出吹風機吹頭發,不理他的瘋言瘋語。要是拿他的話句句當真,還不得累死。


    夏原移到她身後,挑起她一縷濕發,湊在鼻前,笑說:“好香!”她瞪他一眼,扯回來繼續吹。夏原開始東拉西扯,“怎麽想著把頭發留長了?”一頭青絲直到腰際,長長的劉海蓋住眉眼,越活越回去了,跟個高中生似的。害得倆人去酒吧喝酒,人家問她要身份證看。


    她反問:“長頭發不好啊?”不知是何心理,下定決心淡忘一切的時候,再也沒有心情打理短發,唯有任它留長。有時候看著鏡中的自己,無緣無故會想起許多許多高三時的事情來。那時候年輕而恣肆,無憂無慮。少年不識愁滋味,偏偏愛愁眉苦臉,自以為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唏噓惆悵之餘,自嘲地想,也許留著長發,潛意識是因為自己不再年輕。


    夏原笑而不答,手指纏上她的頭發轉圈玩兒。她站起來,推他:“快走,快走。再不走我要趕人了,深更半夜的,像什麽話——”


    夏原非但不走,反而順勢摟住她腰,頭漸漸低下來,“既然是深更半夜,自然是不用像話——”


    她呼吸一緊,夏原有時候也動手動腳,但是從沒有像今晚這樣——看他的神情,竟不像是假的。她連忙後退,掙了掙,被他牢牢困在懷裏,居然動彈不得。他挑眉笑:“何如初,你就是人家說的算盤珠子,不撥就不動。你這塊榆木疙瘩到底要什麽時候才開竅——”


    她慌了手腳,叫起來:“夏原!”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誘惑她:“跟著感覺走,閉上眼睛,乖,聽話——”雙手緊緊環住她,呼吸相聞。


    何如初被他抱在懷裏,陌生的氣息迎麵撲來。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鍾越的懷抱,厚厚的深色大衣,涼涼的,蹭上去臉麻麻的,可是寒冷的冬夜裏很溫暖很溫暖——她突然落淚了,斷線珠子一般,一粒一粒滾下來,情不自禁。


    夏原呆住了,半晌放開她,苦笑說:“還是這麽不長進。沒見過接個吻也哭的。”她一邊啜泣一邊道歉,既可憐又狼狽。夏原唯有搖頭,無奈說:“你這個樣子,別人以為我是采花賊——”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臉上猶掛著淚,說:“你若要采花,還需要當賊麽!”夏原歎氣,“偏偏有一朵最嬌美的鮮花,看的見,摸不著啊——”她罵他不正經,轉頭去洗臉。無緣無故掉眼淚,實在太丟臉了。


    出來後,見夏原坐在沙發上,臉看向窗外,不知道想什麽。她沒好氣說:“你還不走,發什麽呆呢!”


    夏原難得歎息了一聲,緩緩說:“如初,這麽多年了,我們還是這樣。有一句話怎麽說來著?‘友達以上,戀愛未滿’。我以前總認為男女之間要麽是純粹的朋友,互不來電;要麽就是情人。可是現在想想,我們之間似乎就是這樣——”盡力了,可是還是達不到戀人的階段。一個人的心意,如果得不到對方同樣的回應,那麽,怎麽會有戀愛的感覺呢!


    何如初默然不語。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能敞開懷抱接受夏原,明明是天時地利的環境,明明他是這樣的好。


    夏原自我調侃:“也許是我們倆的磁場不夠近到彼此吸引,總隔著一步兩步無法超越的距離。宿命的說法就是,緣分不夠。”有些東西,實在強求不來,感情的事尤其如此。


    她是這樣感激夏原,縱然失望,可是豁達而開朗。彼此坦誠相見,磊磊落落。所以,跟他在一起,感覺自然而舒服。


    夏原忽又貧起來:“你一臉虔誠地看著我幹嘛?我又不是上帝。你要是想做禱告,就請去教堂對著聖母,不要對著我的臉,這會讓我產生錯覺。”產生愛的錯覺。


    她就是想說幾句感性的話,在他這樣插科打諢下也不能了,拿了個抱枕扔過去,吼道:“走走走走走——”


    夏原突然轉頭怔怔看她,半晌說:“如初,我真要走了——”她沒反應過來,順口說:“那你就走唄。”還用向她報備?


    他又說:“那你還是決定不回去嗎?”她這才明白過來,他是要回國了,呆呆地看著他。夏原轉開頭,無意識盯著某處,“我也出來的夠久了,該玩的玩過了,該享受的也享受過了。人不風流枉少年,少年也已經過了。到了該回去承擔責任的時候了。”夏原的父親年紀大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他得回去幫忙。


    說離別就離別,是這樣的令人措手不及。她好半天才說:“什麽時候走?”他像沒事人似的答:“新年是一定要在家裏過的。”聖誕節剛過,沒有幾天了。她很有些傷感。


    夏原卻跳起來,大聲說:“你知道我最不喜歡哀哀戚戚,哭哭啼啼的。回國而已,別弄的跟生離死別一樣。大家高高興興地來,快快樂樂地去,大醉一場,不訴離殤,何必自尋煩惱。我正要問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她茫然地抬頭,“不知道,等到想回的時候再回去吧。”她還沒有做好麵對一切的心理準備。


    夏原離開的前一晚,倆人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喝酒,也不用杯子,一瓶接一瓶,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胡言亂語又說了些什麽。反正何如初是爛醉如泥,一點意識都沒有,直接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等她從宿醉中醒來,已經是中午時分,看了看時間,夏原應該已經在飛機上。


    突然覺得寂寞,這下是真真正正一個人了。


    韓張繼續讀博,時不時給她電話,有時候會告訴她家裏的事。何爸爸將事業中心往北轉移,因此,重新組織的家庭便在北京安下來。她忽然想起母親,隻剩她一個人孤零零留在上臨嗎?


    夏原每次來美國,不管順不順路,都會繞道來看她。開始嘲笑她:“你還住這冬冷夏熱的破房子呢?都工作兩年了,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她不服氣,說:“那敢問夏大公子如今做什麽生意呢?”夏原把頭一甩,“蓋房子呢,別看是苦力,挺賺錢的。你要不要回來跟我一起幹?”


    她“切”一聲。夏原叫起來:“跟你說真的,你說你再在這兒待著有什麽意思?給洋人打工,天天起早摸黑不算,還天天看人臉色,賺的錢剛剛夠用。以前不敢說,你現在要是跟我回去,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點頭笑:“看來你如今是真發達了。”夏原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勸她,“何止是我啊,發達的人多了。像姓鍾的那小子,現在了不得,可風光了!你趕緊回來,趁著大好時機,咱們大大賺它一筆。想當年咱們有難同當,現在自然是有福同享。”夏原就是俗,也俗氣的真誠可愛。


    不防之下聽到鍾越的名字,她震了震,早就知道他一定會大有作為的。隻有她,還是老樣子,最沒出息。夏原連聲說:“回來吧,回來吧。你一個人待這裏,不覺得氣悶嗎?這種地方,有什麽好留戀的!”


    何止是氣悶,簡直是度日如年。以前夏原還在的時候不覺得,心煩意亂時,好歹有個說話的人。現在,任何事情隻能悶在心底,天天下班回來對著空無一人、滿室冷清的屋子,也許再過幾年,她就要被寂寞逼瘋了。


    她的心開始動搖,便說:“也不是說回去就能回去的。”夏原臨走前拍胸脯說:“你人回來就行,其他身外之物不要也罷。”


    連韓張也開始叫起來:“你到底要在美國待到什麽時候?我博士都讀完了,你也該回來了吧!”正好碰到公司內部整頓改革,大幅裁員,其他國籍的工作人員首當其衝。何如初丟了工作,一氣之下買了機票回國了。


    第47章


    胡說九道


    看到下麵那麽多可以說是“怒而攻之”的評論,大大出乎意料,我想我也可以出來說點什麽,僅代表個人之淺見,不讚同者可以一吐而快,但是請不要攻擊李李,說李李年幼無知,又或是思想有問題之類的,又或者更嚴重的指責。李李一直不肯出麵,怕的就是這個。因為網絡言論,首先不肯對自己負責。


    我總結了一下大家的情緒,首當其衝是何爸爸的背叛,其次是何如初對母親的冷淡,主要是這兩點。先說何如初的問題,大家是從哪裏看出何如初對母親的冷淡呢?文中並沒有說她出國了,對母親就不聞不問了,李李也根本就沒有這麽說過;她跟母親自然是一直保持聯係的,隻是可能聯係不如父親那麽多,因為她本身就跟父親比較親近,還有一個就是她跟母親的聯係文中沒有具體寫出來,但是她跟母親打電話,通過鄰居的口,然後知道父母離婚的事,也可以看出,她是隔斷時間就跟母親通話的。她不回國,不代表她對母親就不聞不問了,文中隻說,她跟父親形同陌路,也是因為不肯原諒父親的緣故,但是沒有說跟母親形同陌路啊,而且李李從來沒有這個意思。後文中,她回國後去看母親,母女感情還是很好,沒有一點生疏的地方,自然可以說明一切。


    在何如初上大學回家的時候,大家就在開始指責她了。說她隻知道逃避現實,竟然還跟同學出去玩樂,這樣說就有失偏頗了,而且是不對的。不能因為父母的感情問題,她連跟同學聚會,高興的權利都沒有,相反,母親傷心哭泣,她哪裏沒有安慰?一開始說她回到家,就勸母親吃飯,保重身體,這不是麽?那麽,其他時候她自然同樣有貼心的舉動。文中雖然沒有寫出來,但是不代表就沒有啊,為什麽大家會這麽認為呢?後文中說她找韓張出去吃飯等,也隻不過是因為故事情節發展的需要,因為何爸爸何媽媽的感情問題,並不是文中敘述的重點。還有她出國的事,何媽媽怎麽可能不知道呢?自然也是讚同女兒出國的。她跟何爸爸的想法當然是一樣的。


    何如初並不是單純,隻是簡單。簡單地執著於一件事,最後就會變得深刻。


    至於何爸爸的問題,可能就嚴重多了,並不是李李能說得清的。文下甚至有人罵何爸爸去死,雖然是一時憤怒之言,但是可以看出,大家對何爸爸是相當的不喜歡,可以說是討厭。


    但是李李要說的一點是,何媽媽沒有了家庭的牽絆,未必不活的更快樂一點。為什麽何媽媽就是弱者呢,一個人開個花店,每天忙忙碌碌,寧靜而安穩,李李覺得,也沒有什麽不好。


    何爸爸和何媽媽年輕時有過愛戀,那麽,那些感情,就算是後來消褪了,磨損了,曾經有過的總是真的,並不像大家所認為的那麽難堪,或者是無恥。何爸爸婚內出軌,這一點,毋庸置疑,是不對的。但是感情,婚姻的事,不能怪罪在一個人身上,你可以說,何爸爸的不對多一些,他自己也承認,是他負了何媽媽,但是不要一味推在一個人身上。


    沒有什麽是絕對的對,沒有什麽是絕對的錯,對錯都是相對的,誰對的多一點,誰錯的多一點。


    也許大家開始不屑了,說李李在維護何爸爸,拋棄了何媽媽,但是真的,婚姻的事,責任不要推卸在一個人身上,這樣的話,可以更接近事實本質。


    何爸爸現在和白宛如在一起了,而且還有小孩了,大家甚至說孩子都是有罪的,為什麽要這麽說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這種想法並不好。


    因為感情總是那麽的不確定,既然沒有了,分開未嚐不好,離婚其實是唯一解脫的途徑。何爸爸重新有了家庭,對何媽媽來說,也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比整天疑神疑鬼守著丈夫要好。


    也許大家要說了,何媽媽辛苦半輩子,為了家庭犧牲了自己,容顏漸老,青春不再,到最後落到個被丈夫拋棄的地步——何媽媽是自己想通了,才肯跟何爸爸離婚的。一個人不覺得自己可憐,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好的?


    何如初對於父母離婚的事,從一開始的憤怒,經過了十年八年,到最後也唯有接受下來。那麽,大家要她一輩子跟自己的親生父親老死不相往來?何爸爸年紀大了,現在已經老了,總會比她先走一步的一天。


    白宛如未嚐不淒涼,因為她跟何爸爸真正在一起的時候,何爸爸已經老了,兩鬢蒼蒼,也許將來她要看著何爸爸離去也說不定。男人同樣有最好的青春年華,不獨獨是女人有青春——英俊光滑的麵容,瀟灑朝氣的姿態,全心全意的愛戀,這些,都是何媽媽曾經獨有的,獨有何爸爸的一切。


    如果說何爸爸何媽媽代表著現實,那麽何如初鍾越就代表著理想。


    何媽媽最後原諒何爸爸了,因為怨恨隻不過是一條毒蛇,最高的境界,並不是恨,而是恕。


    愛情是心中的一粒種子,慢慢地發芽長大,甚至開花結子,所以,連根拔起的時候,錐心刺骨的疼痛在所難免,但是,生活總是要繼續。隨著時間,疼痛總有雲淡風輕的一天。我們也希望有那麽一天。


    所以,你愛一個人,趁著現在,用力去愛;如果你們分開了,最好的境界並不是恨,而是無視,淡漠是最有力的武器;更高的境界,就是恕,這種說法過於理想化了,極少的人能做到。


    大家可以隨意發表自己的觀點,但是高呼“何爸爸去死”,“何如意一出生就代表罪惡”這樣的言辭並不是很好啦,也希望不要這麽說。


    親情,友情,愛情,其實呈現的是各種各樣的麵貌,並不隻是你所經曆的那種,還有其他很多種。但是不可否認,都是好的感情。


    李李的觀點,從這個角度看也許有一定道理,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也許就是錯的了,但是,不論讚同還是反對,李李隻是說一點自己想說的話而已。大家可以暢所欲言,但是不要攻擊李李,同樣也不要攻擊別人。*****,首先對自己負責,然後才可以對他人的言論負責。


    第48章


    收拾行李的時候,除了證件和幾件衣服,其他的都不要了。從儲物間翻出當初漂洋過海帶來的箱子,統統倒出來,在箱底發現了鍾越的榮譽證書,大紅的封皮褪色不少,燙金的大字因為潮濕有些脫落了。翻開來看,半身黑白照已經泛黃,隻有黑紙白字依然清晰。


    她擦去上麵的灰塵,黯然地想,他現在說不定已經成家立業了呢。曾經那樣全心全意地愛過,最終還是沒能在一起。就是這麽多年以後再想起來,還是忍不住遺憾,歎息,傷懷。


    曾經的愛就像多年前的舊船票,看著它無限傷感,可是今日的客船,無論如何都登不上去了。


    時隔八年以後,她再一次回到北京。從哪裏走,便回到哪裏。從哪裏結束,便從哪裏重新開始。


    鍾越如今已成為市內最受眾人矚目的鑽石王老五。比他有錢的人可以說不在少數,可是比他英俊尚且是單身的人卻找不出幾個。他在業內有個很有名的雅號人稱“鍾帥”,意思是他不但是軟件開發方麵的將帥之才,而且長得英俊帥氣。因為社會的曆練,褪去青澀稚嫩的鍾越,成熟、優雅、穩重、俊逸,使得眾多美女對他傾心不已。


    有一次他去醫院,正好碰到來陪妻子產檢的張炎岩。張炎岩現在在一家外貿公司擔任主管,妻子便是當年他“非清華不進”的那個學姐。他聽了後,連聲說恭喜恭喜。張炎岩聽了,樂得合不攏嘴,笑說結婚的時候也沒有通知大家,到時候一定補請滿月酒。


    鍾越見他小心翼翼扶著妻子進去產檢的情景,心中非常感慨。從學生時代竟然能走到這一步,多麽令人羨慕!張炎岩轉身回來後跟他閑聊,問他幹嘛來醫院呢。他苦笑:“說起來好笑,年紀不小了,現在才開始長智齒。長長停停的,疼得厲害,連東西都吃不了。醫生建議拔牙。”側過臉給他看,果然有點腫。


    張炎岩忙說:“別拔別拔,疼一疼就過去了,我當初長的時候也是這樣。我們上臨有一種說法,把智齒叫做幸運齒,是會給人帶來好運的。”他突然想起來,她也曾說過這樣的話。記得還是高考前夕,她嘀咕說長智齒了,一定考得好。


    又閑聊了幾句。張炎岩突然說:“上次我去見韓張的時候,意外地碰到了何如初,沒想到她竟然回國了——”


    鍾越足足怔了半晌,抬頭看他,喃喃說:“是嗎?”她終於回來了?還是和韓張在一起了嗎?


    張炎岩依然在說:“何如初一點都沒變,跟以前一模一樣。我總想著她離開了這麽多年,至少外貌上應該變化蠻大吧,哪知道,跟高中時一個樣兒。韓張也是,從頭到尾念了這麽多年的書,除了眼鏡片變厚之外,依舊留著板寸頭,穿著白色實驗服,還跟學生似的。他們倆個襯得我們這些出了社會已為人父的人,越發覺得自己老得快。”說完搖頭歎息。


    他說自己趕時間,先走一步,並沒有多加探聽何如初的消息。到底是為什麽,也許是因為突然離得這麽近,反而不敢——心情是如此惶惑不安。


    當天晚上,他去參加範裏的訂婚宴。範裏不管不顧,癡心跟在他身邊數年,卻始終無法得到他的回應。他的心和人總隔著一層膜,她想盡一切辦法都無法觸摸,感覺越來越挫敗。有一天當麵鑼對麵鼓哭著跟他挑明了,最終也隻換來他一句“對不起”而已。傷心絕望之下,大徹大悟,原來鍾越從頭到尾都不是她的。這樣一廂情願地搞得沒人疼沒人愛的,何不試著尋找另一份屬於自己的幸福呢?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機緣是這樣的巧合,她碰到現在的未婚夫並沒有很長的時間。可是他是真的對她好,事事以她為中心,珍愛如珠寶。她突然被感動了,願意托付終生。曾指著鍾越鼻子哼道:“我男朋友比你好一百倍!誰稀罕你!”搞得鼎鼎大名的鍾帥唯唯諾諾,一個勁兒地點頭稱是。一度鬧僵的關係因為她的幸福重新變得友好起來。這樣圓滿的結果再好不過。


    範裏現在快樂地說她很好。內心深處,對自己曾經無怨無悔付出的愛,從來都不曾後悔過。如果沒有那些絕望而倔強的付出,她不會明白今天幸福得來之不易。所以,要好好珍惜。


    鍾越是真心誠意祝福她。席間夏原自然也來了,看見他,雖然說不上熱情,還是寒暄了幾句,半揶揄說:“鍾帥風采是越來越好了。”他以前當麵叫他姓鍾的,很不客氣;現在因為雙方身份地位的改變,不好再這麽無禮,於是每次都戲謔稱他為鍾帥。鍾越已經習以為常,還是和當年一樣不跟他計較。


    範裏過來招呼,轉頭問夏原:“你上次不是說死活要拖她回來嗎?結果呢,就這麽不了了之啦?”她跟夏原自小相熟,他的心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追一個人能追到美國去,還有什麽好說的?唯有鼎力支持了。


    鍾越正背過身去跟人客套,驀地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不由得靜心聆聽。


    夏原做了個“ok”的手勢,得意洋洋笑:“還等你問,她早就回來了。”範裏不信,“哦?是嗎?她當時念完書都不肯回來,現在怎麽又回來了呢?”夏原挑眉笑:“那時是那時,如今是如今,當然是不一樣了。”以前是因為家裏的事避著不肯回來,這麽多年過去了,終究是一家人,還有什麽不能釋懷的?想通了,自然就回來了。在國外待著,始終是無根的浮萍,虛飄得很。


    範裏不信,“她要是回來了,你會沒動靜?”夏原“唉”了一聲,“她一個人悄悄回國的。我還是打電話問她以前在美國的朋友才知道的。從韓張那裏得知,她現在就在北京,聽說她父親也在。她回來後我還沒見過她。這個周末在凱悅訂了酒席算是接風洗塵。你要不要來?”又嘀咕:“她怎麽一回來就找韓張啊?”怎麽就不來找他呢!


    範裏聽了抿嘴笑:“人家跟韓張從小一塊長大,二十多年的情分哪是你能比的!那天我有事,不去。再說了,去了幹嘛,當電燈泡啊?我還是識相一點,讓你們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


    夏原罵她胡說八道,“浪漫也不浪漫在接風上啊!你不來就算了,還找這麽多的借口,心機夠深的。怪不得能把人家騙上手呢,真是可憐——”眼睛看著不遠處的範裏的未婚夫。範裏惱羞成怒,哼道:“是啊,誰像你這樣沒用,你怎麽不把‘人家’騙上手呢?”夏原頭一次在她麵前舉手投降。


    鍾越留神之下,一字一句聽得清楚。她回來了,可是跟他已經沒關係了。她肯去找韓張,肯跟夏原吃飯,甚至肯跟張炎岩說笑,但是連回來都不肯讓他知道。他們中間隔了整整八年,太久太久,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也許連朋友都稱不上,隻能是曾經最熟悉如今最陌生的人。


    周四下班前,秘書來問他:“鍾先生,跟上海來的合作方明天晚上安排在哪吃飯?照舊是圓山飯店嗎?”他心裏一動,沉吟許久沒有回答。秘書以為還是照以前的舊例來安排,帶上門要出去。


    他突然說:“等等,我想想再答複你。”秘書十分吃驚,不就吃飯的地方嗎?還不是什麽正式的宴請。這有什麽好想的,立刻便能做決定。這種小事她隻不過象征性地征詢他的意見,其實連問都不必問,自行安排便是。哪知道平時果斷幹脆的鍾帥,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竟這樣猶豫不決起來。整得吃頓飯跟娶媳婦似的艱難。


    鍾越撫了撫額頭,有些疲倦了,點頭說:“你先出去吧。”上身重重倒在椅子上,轉過身去望著窗外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他在為自己的決定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凱悅飯店位於市內,交通方便,晚上景致也更好一些……到最後,他終於堂堂正正直視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他隻不過想見她一麵,遠遠地看一眼就好。再說了,凱悅飯店那麽大,不一定能碰到。


    但是他又突然站起來,極力控製自己,當初她既然選擇不回來,那麽——倆人之間早已完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他為什麽還要千方百計見她一麵?難道自己就真的一點尊嚴都沒有了嗎?他的驕傲讓他搶在自己改變心意之前,打電話給秘書說還是安排在圓山飯店。


    是的,他一直在怨她,當年答應回來卻不回來,就是現在,還是不能原諒。他有男人的驕傲、尊嚴,也會受傷,也會怨恨,還有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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