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樣的話,那個月代頭打量了一番李圖,轉身回去了。不久,月代頭折返回來,把李圖二人帶到了船邊。


    走到近處,才覺得那船大。


    那船有十丈長,一丈多闊,前低後高,水麵上有三層樓高。大船尖底闊口,隨著水波搖晃,看上去很漂亮。船上立著三杆桅,這時候沒有掛帆。船中間的桅有五六丈高,桅杆粗細相當於一人合抱。其餘的桅杆矮一些,但也不小。


    最長的桅杆上,站著一個瞭望手,不停地往遠處張望著,隨時示警。


    船上扔下來一副軟梯,李圖和李通抱著西瓜,好不容易爬了上去。


    船甲板上相當開闊,從船頭一直延伸到船尾的尾樓。船舷上都裝有擋風浪的護板。船甲板上折疊放著巨大的硬帆,其他地方堆著一些船槳,繩索,木桶。靠近船尾的甲板上,還用繩索綁著兩艘小舢板,大概是後世救生艇一類的東西。


    船尾的船樓上安有樓梯,船樓上有手持弓箭的甲士,來回巡視。


    聽到有人要入夥,船上的船工都圍到了甲板上,把李圖二人團團圍住。那些船工,有的留著頭發戴著明式頭巾,穿著明式短衣。有的剃著日式月代頭,光著上身穿著日式裙袴。有的似乎是管事的,則穿著深衣鞋帽。


    也不知道為什麽,都是大明人氏,卻各種東洋華夏穿戴,混雜一起。


    圍上來的足足有二十多人,中間圍著一個中年人。


    那中年人四十歲左右,戴著網巾,穿著一件半舊繭綢直綴。微微發胖的臉頰上長了顆黑痣,一副精明模樣。


    見李圖二人走過來,那中年人把兩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朗聲說道:


    “我是這艘船的舶主蕭顯貴。二位何方人氏?”


    李圖答道:


    “我們二人是漳州府漳浦縣本地人氏。在下喚作李圖,舍弟叫做李通。”


    “在下從小好水喜海,最崇拜跨洋通番的海商。今天看到明公的通番大船,便想投效。也跨海越洋去翻滾一番,賺些銀子。”


    聽到李圖說要入夥,那圍觀的人群哄雜議論起來,一個個都盯著李圖李通兩人,仿佛要看個究竟。


    蕭顯貴看了看李圖,沉聲問道,


    “小兄弟,實話和你說,這漳州府地少人多,窮人家佃租幾畝薄田,種不出多少東西,每年青黃不接時候都要餓死人,想出海的人有的是。我一招募船工,都是應者雲集。我這船上都是跑海的老手,並不缺人。你有什麽本事,讓我雇你?”


    聽到蕭顯貴的詰問,李圖淡然說道:


    “在下會些武藝。”


    李圖侃侃說道:


    “這船舶開到外海上,在茫茫大海上沒有依靠,如果遇到海賊、紅夷,那是要以命相博,有刀劍之險的。”


    這個時代,在東亞的海洋上,並沒有一個勢力取得了絕對的優勢。茫茫大海,仍然是中外勢力的鬥獸場。各種海盜劫掠,時有發生。一旦被海盜遇上,要麽冒死格鬥,承受刀劍槍炮的風險。要麽投降服軟,成為海盜的俘虜,也有被殺的風險。


    這一層風險,甚至比颶風駭浪更厲害,來得更凶險。


    蕭顯貴答道,


    “海上打拚的,自然有這一層風險,誰也不想遇上!”


    看著蕭顯貴,李圖又說:


    “所以通番的船舶,都要雇傭有勇有力的人,以備必要時候和海賊廝殺對陣,來防範這刀劍之禍。”


    說到這裏,李圖霸氣地環視了一圈圍觀的船工,


    “在下祖傳一身武藝,就要來賺這刀口舔血的銀子!”


    李圖這一番話說出來,周圍的船工管事一時間都沉默了。眾人都暗自好奇,這年輕人有多大的本事,敢誇下這樣的海口。


    許久,才聽到那船主蕭顯貴的聲音,


    “好,我便試試你!看你有沒有賺這銀子的本事!”


    “陳麻子!你來!”


    船主話音未落,一個胖乎乎的船工躍出人群,跳到了李圖的麵前。那人穿著短褲裸露著上身,相當強壯,臉上果然是一臉的麻子。


    船主後退兩步,把甲板的中間讓開,讓出了一個擂台。


    李通心裏害怕,也趕緊躲開。


    那陳麻子上來,張牙舞爪,圍著李圖轉了一圈。


    李圖卻是站在中間,一動不動。


    良久,那陳麻子有些按耐不住,大吼了一身,從李圖的正麵撲了上來。


    但這個陳麻子,明顯隻有一身蠻力,哪裏是練家子的對手。穿越者李圖雖然不會武藝,但農民李圖卻是武藝嫻熟的行家。這一個月來,李圖天天練習拳腳刀法,早已經對這個身體熟悉,也完全吸收了農民李圖的技藝。


    眼睛一瞥,李圖就看到了陳麻子的破綻,一個掃堂腿踢了出去。


    “轟”一聲,陳麻子下盤被李圖踢歪,四腳朝天摔在了甲板上。李圖也不客氣,上去就坐在陳麻子的胸上,對著腦袋劈裏啪啦打了一陣亂拳。


    那陳麻子頓時被打得滿頭的包,哪裏還有還手力氣,隻有不停地求饒。


    見對方求饒,李圖放開陳麻子,站回原地。


    蕭顯貴見狀,大喝了一聲好,喊道:“果然是練過的。”


    見蕭顯貴叫好,李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淡然問道,


    “敢問明公,這船上的打手,一年可以賺多少銀子?”


    稍一沉吟,蕭顯貴答道:


    “海上船工,日夜受那顛簸之苦,又尋年累月漂泊他鄉,不得與親人團聚,這工錢是比尋常工作高一些。但這差額,也是有限。按海上的規矩,新上船的目梢,酬勞是一年二十兩。”


    在漳州府附近地方,做長工一年的酬勞大概是五兩銀子。船工的薪水是二十兩,是長工的四倍,按說也不低了。便是大明朝招募的殺敵打仗的營兵,每月也不過一兩五錢的月錢,一年下來不過十八兩。


    可是李圖家裏的欠債,是整整四十兩。


    李圖大聲說道:


    “二十兩不夠,我要四十兩。”


    剛才接李圖上船的月代頭聽到這話,忍不住訓斥道,“兀那漢子,你怎麽如此不知道輕重,船工酬金便是二十兩,你便是打敗了王麻子,也配不上四十兩的工錢!”


    輕輕笑了笑,蕭顯貴大聲說道,


    “想要四十兩,那要看你的本事了!許三!你來!”


    “來了!”


    隻聽到一聲大喝,一個精壯高大的漢子跳進了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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