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築圍牆新宅院動土,燒磚窯老實人曆險


    “有好事情呢!”春的父親興衝衝從外麵進來,“有好事情。振山說地裏粘得做不成活兒,今晌午叫人劃莊基哩。”


    “真的?”春的母親聽了也很高興。


    “真的嘛。吃了飯我就去。你的想去看也成。”


    “我想去看。”春說。


    按照規定,社員家庭居住緊張,需要分家分住,就要向生產隊、生產大隊提出莊基申請,最終報請公社一級批準。劃莊基就是按照公社的批文——批文一般要規定莊基地的麵積和位置等——給社員劃撥一塊地,供社員修建房舍之用。


    吃過早晌飯,春跟著去看了生產隊給社員劃撥莊基地的過程。隊長、副隊長、會計等一幹人都在,他們拿著皮尺,仔細丈量計算,最後在劃定的莊基地四角“釘灰撅”。就是把一根長長的鋼釺從準確的位置楔進地裏,再拔出來,給那鋼釺子楔出來的洞眼灌進白石灰,留下一個深埋在地裏的標記,作為確定莊基地準確位置的依據。釘完灰撅,還要給地麵上釘一根木頭撅子,作為地表之上的標記。


    “這下對了,等把麥種上,咱就圈院牆。攢下錢就買磚,楦窯(修建窯洞)。”劃莊基回來,百謙當著全家人說。這等於宣布了一個創建新宅院的規劃。


    “錢在阿達?修一院莊子恁容易?大熬煎還在後頭呢。”清竹卻憂心忡忡。


    “你光熬煎頂啥用?慢慢來,一步一步走。我就不信,咱還沒有新莊子住了?”父親的口氣充滿了自信。


    “就是的,慢慢來嘛。還有我呢,我也能掙工分。”春也安慰母親。


    “春喲,你給嬸子幫個忙。”俊香推門進來,“給你二大把飯送去。他在窯上呢,脫不開身。”自從上次春勸解過嬸子之後,俊香變得勤快了些,能給丈夫和孩子按時做飯,再沒有和春的叔父嚷仗打捶。


    “能成。”春痛快地答應一聲,就給叔父送飯去了。


    百和正在給窯爐裏加煤。


    爐子裏火焰熊熊,排列整齊的泥土磚坯已經被燒得通紅,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的顏色。叔父加煤的動作很熟練,手有力地一抖,一鐵鍁煤末子就被均勻地撒在爐膛裏,火焰歡快地跳躍。加完煤,叔父將擱置在爐膛口兩塊摞著的磚一撥,爐口就被遮住了。那兩塊磚是活動的爐膛門。


    “二大,你吃飯。”春說。


    “哎呀春,你給我送飯來了?”叔父很高興。


    “請來的匠人呢?”


    “吃飯去了。隊長給他派的飯。”


    生產隊來了客人,不管是公社、縣裏的幹部,或者是請來的工匠等,都由各個社員家庭輪流管飯。幹部下鄉吃飯要按照規定的標準——每天1斤糧票、2毛5分錢——把錢和糧票交付給管飯的人家,請來的工匠不用自己付報酬,而由生產隊給管飯的人家記工分。


    “二大,這大的磚窯,就這火,能把裏頭的磚都燒‘熟’了?”


    “就是。燒不透的磚是生生,出了窯就是撂的貨。”


    “這有技術呢。”


    “那當然。窯裝不好,有些磚就燒不熟;燒窯火候不好,也能撂下些磚坯子;還有滲窯,滲不好出來的就是紅磚,要麽花花臉。”叔父所說的滲窯,是燒窯這道工序完成以後,給窯頂的池子裏加上水,讓水緩慢地滲進窯裏,最終使磚塊變成藍色。那時渭北一帶農村修建,人們都習慣於使用藍磚,不經過水滲的紅磚沒有市場和銷路。


    “二大,叫我試合一下。”叔父打開爐膛門,要加煤了,春想試一試。


    “能成。要把炭撒勻,不能撂到一搭裏。”


    春試了一下,煤末子撒得不均勻。


    “我來,你看一下。”叔父作了示範。春再試了幾鐵鍁,效果比剛才好多了。


    “春你怪靈性的。”叔父表揚春。春的臉龐紅紅的,熱熱的,不知是爐火烤的,還是高興的。


    “啊喲,這是誰?”燒窯的師傅吃飯回來了,看見春,就問百和。


    “我侄兒。給我送飯來了。你看,我燒的咋相?”


    “你還謙虛得太。你燒窯沒麻達了。往後,你隊裏燒窯的錢我恐怕掙不上了。”燒窯的師傅說。


    “不成哩。還有滲窯,那技術我還沒把握。”叔父說。


    “你甭謙虛了。那簡單。”


    “這師傅貴姓?”春問叔父。


    “馬。馬師傅。”


    “馬師傅,你燒窯多少年了?”春問。


    “快二十年了。十幾歲跟我大學的。”


    “燒一個窯能掙多少錢?”


    “看窯的大小呢。就像你隊裏這窯,五十塊錢,二鬥麥。”


    “這些些呢!”


    “也不多。燒六、七天,滲窯還要四、五天。裝窯要不是你二大懂技術,我還要來看呢。”


    “那也不少。”


    “就是的嘛。要不,人咋都爭著學匠人呢!”叔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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