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階?


    如果史蒂芬現在能動,那他肯定說話都帶結巴了……不止是他,黃蒼與楊青瓊對這個結果也是驚駭得無以言表……


    阿諾德先生說過,人類曆史上都少有八階巫師出現,如果隻算文獻記載的話,幾乎就沒有。八階巫師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沒人能夠說清楚。


    而海倫,她在參悟完那個通神術後,已經躋身於八階列席,也就是巫師的天花板了……


    下一秒,原本就龐大的靈性壓力徒然又增加了許多,這時的楊青瓊也沒辦法發出聲音了。她的全視之眼同樣不敢直視目前的海倫,而周圍的空間竟都開始扭曲起來,街道上的一些物件竟然在擅自的更改著自身的形態。


    機車變成了自行車、消防栓變成了燈柱、阿拉伯風格的建築變成了哥特式建築……似乎有某種力量在修改著現實裏的一切……


    在黃蒼三人的感覺上,海倫的靈性幾乎超越了“擬神”狄安娜……這是多麽恐怖的實力……現實世界因她釋放靈性而扭曲,她周身的環境因她的情緒在不停的變幻。隻要她想,甚至抬手就可以抹去黃蒼三人的存在!


    而就是這麽一個……幾乎可以說是毀天滅地的女巫,在曆史上竟然沒有留下多少的筆墨……


    黃蒼、史蒂芬甚至楊青瓊的通神術,在這位超越擬神的女巫麵前,簡直就像是低緯度螻蟻捏著的玩具。


    然而,海倫並沒有對他們三人痛下殺手,而是舉起了手來,纖細的手指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下一秒,黃蒼三人的意識瞬間就當掉了。


    ……


    待到黃蒼睜開眼時,耳畔響徹著的聲音,已然成為了孩子們的玩鬧聲。


    他發現自己不知為何,竟然身處在了一所歐洲十九世紀風格的教室裏了。


    窗外的陽光照射了進來,教室裏卻很冷,感覺不到日光沐浴的溫度。


    這座房子很簡陋,孩子們沒有單獨的課桌,而是五六個孩子坐在一排長凳上,麵前是一張長桌,對麵又是五六個孩子坐在長凳上。


    小孩子們身穿的衣服都比較老舊和破損,一些孩子的衣服上還打著五顏六色的補丁,這證明他們的家庭條件都不好。


    大概是老師沒有來的緣故,這群小孩比較吵。但能看出來,他們即便處於低階層家庭,在這所學校裏,卻還是充滿著歡樂。


    而黃蒼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小孩。他端正的坐在長凳上,皺著眉頭打量周圍,沒有發出聲音。


    時間靜靜流逝,隨著一聲尺子敲打黑板的響動傳來,那位遲到的“老師”進來了。


    她是一位矜持的女士,身穿幹淨整潔的棉質長裙,臉上掛著嚴肅的神態,一步一步緩緩的走上了講台。


    當黃蒼看見這位老師的模樣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位老師,正是海倫·卡麗珊卓?不,她的年齡看上去要老一些,難道是蘇珊·卡麗珊卓?


    如果是她的話……那麽,這裏就是勃蘭登堡的那所救濟院了?而這些孩子,應該都是被她收養的孤兒。


    黃蒼結合教室裏的環境,立即分析出來,自己似乎被海倫給拖入到了某個錯位的時間裏。


    蘇珊·卡麗珊卓,也就是海倫之前的身份,她是這所救濟院的女院長,也是這群孤兒的老師。


    她站在講台上,開始教這群孩子認字並書寫單詞,隻要有孩子沒有認真聽課,她就會嚴厲的敲打講桌,將孩子的注意力拉回來。


    看著這樣的場景,黃蒼仿佛回到了阿特拉斯孤兒院。


    蘇珊講著講著,突然,她把目光盯向了黃蒼,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意。


    那是一種見到了熟人的親切感。


    “你也在這裏嗎……黃蒼……”


    黃蒼臉色一變,剛準備逃離時,整個場景突然又變了。


    他從床鋪上醒了過來,外邊本來是大白天,不知為何變成了皓月與漫天的繁星。而且他也不在教室裏,而是在臥室裏了,身邊是其他的孩子在床上打著鼾。


    “怎麽回事兒?海倫在隨意改變著世界與時間嗎?我現在究竟是……”


    黃蒼心態有些不穩,他閉眼冥想,卻發現自己無法使用通神術……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從床上爬了下來,沒有驚醒其他孩子,輕手輕腳的走出了臥室。


    這裏果然還是那所救濟院,剛才海倫似乎調整了時間,將黃蒼強行拉到了夜晚的臥室裏,使其入眠。


    這樣的能力隻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可能也隻有八階巫師能辦到。可是,海倫為什麽要這麽做,她直接將黃蒼三人抹掉不是最簡單嗎?幹嘛要把他拖入1865年的救濟院裏。


    走出臥室後,黃蒼顯得有些迷茫。他躊躇了片刻,決定先去找一下楊青瓊與史蒂芬在哪裏。


    他自己被拖入了救濟院,那麽其他二人很有可能也在這裏。


    深夜,救濟院的走廊異常的安靜。那盡頭的窗戶,引入了皓月的微光,在空曠無人的環境中,讓人感覺到絲絲涼意,會不自覺的害怕有什麽詭異的東西藏在窗簾之下,隨時會衝出來撲向路過的人。


    黃蒼小心翼翼的走著,卻突然發現,前方樓道出現了油燈的光芒。一個幽怨的女聲,輕輕的哼著哀傷的歌謠,從那裏出現,緩緩的走來。


    “當你老了,青絲染上霜斑;當你睡意沉沉,倦坐爐邊……請取下這本詩集,慢慢閱讀,回想你過去柔和的眼眸及幽暖的影子。”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以真心或假意戀著你美麗的容顏……隻有一人,深深地愛著你聖潔的靈魂,愛你衰老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這首催眠曲,黃蒼還記憶尤深,不久前,海倫還曾想用這首歌謠讓自己睡著……


    黃蒼知道那是海倫來了,他急忙躲回了臥室裏,然後鑽入了床底,閉口不發聲。


    沒過多久,哼唱歌謠的人就走近了,但那油燈下的陰影,卻是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婦人。這與黃蒼記憶中的海倫差異非常大。而那哀怨的歌聲,卻好似夜晚中,女妖吸引獵物的吟唱。


    蹬~~蹬~~~!


    老婦人提著油燈進入了臥室裏,開始檢查每一個孩子是否熟睡。而這期間,她的歌聲延續,沒有中斷。


    黃蒼看見老婦人的影子走到了自己的床邊就停住了,油燈的光輝在半空中搖曳。他屏住呼吸,不敢發出動靜,可他也知道,外邊的人已經發現自己不在床上了。


    噗通一聲,黃蒼聽見一個怪異的聲響,似乎有什麽東西撞上了天花板。並且接下來,天花板上又發出了一連串的砰砰聲。即便如此,黃蒼還是沒有做出動靜,直到一張皺巴巴的臉出現在了床縫之外,正瞪著眼睛看向他……


    原來,這名老婦人竟然倒吊在了天花板上行走,她掃視了一圈孩子們的床底,終於是發現了黃蒼!


    於是,老婦的嘴裂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這裏有一個不乖的孩子呢……”


    這可是一個相當驚悚的畫麵,即便如黃蒼這般冷靜的人,也不免往裏麵縮了一下,但下一秒,老婦就伸進來了一隻手,把黃蒼給擰了出來。


    黃蒼剛被她拽出床底,整個空間又一次變幻,他被老婦人拖入了一間女性的臥房,然後被扔到了床上。


    老婦已經變回了紅發的海倫,而且更加的年輕了,她隻穿著單薄的襯裙,猶如剛睡醒的少女。


    少女沒有理會黃蒼,轉身坐在梳妝台前,開始盤弄自己那一頭柔順的秀發。


    “海倫……”黃蒼盤膝坐起,沒有冒然靠近她,隻是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海倫盤弄自己頭發的雙手並沒有停止,她用很淡的聲音回答道:“我還以為你會站在我這一邊,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這大概是說黃蒼將安迪耶布放出去的事情,看得出來,海倫在埋怨黃蒼。


    黃蒼沉默不語,他沒必要為自己辯解,而且也並不後悔。


    一分鍾後,他才開口說道:“我那兩名同事呢?”


    海倫用發網把頭發盤好,然後戴上了軟帽,穿上緊身胸衣,裹上衣裙外套,整理完畢後才看向黃蒼:“他們身處於我的理想之國中,過著這輩子最夢寐以求的生活,隻是不在這所救濟院裏。”


    “理想之國?”黃蒼皺眉。


    海倫接著說道:“我的八階符文——阿瓦隆的能力,我可以任意修改和創造世界,完全屬於我的世界……所以,我管它叫做理想之國……”


    黃蒼聽完,心中微驚,擁有這樣的能力,和神靈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這個勃蘭登堡附近的救濟院,就是海倫最為懷戀的地方嗎?她的理想之國,就是與這些孩子一起生活的那段時光……


    海倫站了起來,她過去牽黃蒼的手,黃蒼現在隻是一個小男孩,所以被她牽著也很正常。她領著黃蒼走出了臥室,外邊的時間又從晚上變成了白晝。


    救濟院外,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孩子們的課間活動,就是在這裏進行的。


    那棵大橡樹下,救濟院的護工女士正在給孩子們講故事。十幾個小孩認真的聽著,還有兩個小男生在旁邊打鬧。


    海倫牽著黃蒼走來,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黃蒼能感覺到,她手心處傳來的溫度。


    “蘇珊媽媽!”


    此時的海倫再度成為了蘇珊,那些聽故事的孩子們看到她來了,紛紛高興的跑過去,抱住她的腰肢蹦跳,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理想之國嗎……黃蒼鬆開了海倫的手,看著她與孩子們玩鬧,在這一刻,黃蒼仿佛理解了海倫的心情。


    理想之國,也僅僅隻是“理想”……黃蒼知道,在曆史上,這所救濟院最後會毀於一場大火……不管海倫如何改變現實,但是發生就是發生了,她隻不過是躲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嗨……


    幾個孩子玩累了,他們靠著海倫的膝蓋入睡,而海倫再一次唱起了那首催眠曲:“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以真心或假意戀著你美麗的容顏……隻有一人,深深地愛著你聖潔的靈魂,愛你衰老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唱著唱著,海倫抬起了頭來,看著麵前盯著自己的黃蒼,微笑著說道:“你也要睡一會兒嗎?”


    黃蒼歎了口氣,說道:“為什麽……”


    “嗯?”海倫歪了歪脖子,“怎麽了呢?”


    “為什麽這所救濟院最後會被搗毀……你對這些孩子做了什麽,才引來了普魯士的軍隊還有巫師之錘……”黃蒼質問道。


    他說完後,海倫的表情當場就僵住了。她不知道黃蒼早就翻看過這所救濟院的資料,知曉1865年發生的那次獵巫行動,而巫師之錘獵殺的對象,就是她!


    一陣清風吹過,翠綠草坪上的護工與孩子們竟被這股清風給直接吹散了……場地上隻留下了黃蒼與海倫兩人。


    轟!


    轟然一聲,海倫身後的那顆橡樹燃起了熊熊大火,天空上陰雲密布,救濟院屋頂的大鍾傳出了陣陣悶響。


    海倫的表情,由洋溢著的幸福變成了隱含憤怒,她朝著黃蒼走了兩步,冷冷的說道:“為什麽?我也想要問為什麽,我什麽都沒有做過,為什麽那些人要來毀了我的家!!”


    隨著她的嘶吼聲,黃蒼麵前的畫麵再度天旋地轉,他又回到了海倫的臥房,而那位可怕的女巫,還是坐在梳妝台前,打理著自己的儀容。隻不過這一次,她是一名年邁的老婦人。


    老婦人的頭發已經雪白,皮膚上滿是皺紋,鼻尖下榻,眼袋厚實,歲月的痕跡寫滿了整張麵容。這樣的形象,也確實很像傳說中的邪惡女巫。


    黃蒼站在年邁的海倫身後,海倫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發絲,她淡淡的說著:“我花了十年時間,建立了這所救濟院,把那些父母戰死或者被拋棄的孩子收養了起來,讓他們可以健康的活著……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他們做什麽,我隻是……太孤單了……”


    海倫說著,黃蒼的耳邊聽見門外出現了孩子奔跑的聲音。


    “還有五秒鍾……”海倫轉過頭來,用哀傷的眼神看向黃蒼。


    黃蒼不是很理解,但是幾秒過後,海倫臥室的門就被一個小男生粗魯的撞開了。


    “蘇珊媽媽!我來找你玩……”


    男孩抱著歡樂的心情闖入了海倫的臥室,卻瞧見了海倫本來的模樣:老邁幹枯的皮膚,可怕的麵容,在故事裏就是吃小孩的女巫。


    但偏偏,海倫此時還穿著蘇珊平時愛穿的那件棉質長裙……


    “哇!!女巫!是女巫!”


    小男孩被嚇得跑了出去,海倫放下梳子,驚慌失措的追了過去,黃蒼同樣跟上。


    小男孩跑的很快,海倫這副身體不好追趕,黃蒼看見她有些急了,似乎想要施展通神術把小男孩拽過來……


    但是最終,海倫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沒有施展任何魔法……


    黃蒼知道海倫為什麽猶豫,因為即便她把孩子抓回來,又要怎麽處置他呢?除了殺掉,海倫想不到其他辦法,所以她選擇了放走這個男孩。


    但是……放走孩子就意味著他可能會去宣揚和告密,難道這就是事情的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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