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幽靜,且寬廣的城堡中,光線難以射進,終日黑暗纏身。


    體格比兔子還大的老鼠飛快地沿著牆壁跑動著,快得隻能看見一道黑影,緊接著便是迅猛無比地向前一跳,將半空中飛行著的紅蜻蜓給一口吞了進去。


    飽餐了一頓的老鼠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一雙蝙蝠翅膀從它的背後生了起來。


    它撲打著翅膀,飛進了城堡的大廳,站立於高聳的房梁上,目光銳利地盯視著下方的一切。


    歐式奢華的裝潢,頭頂珠光閃閃的水晶球吊飾,柔軟舒適的沙發以及一旁燃著暖意的火爐。


    一隻栩栩如生的黑鷹雕像佇立在大廳的正前方,目光銳利地盯著眼前的一切。


    沙發上,隻坐著一個模樣與高中生差不多的黑色卷發少年,不知是不是因為戴著黑框眼鏡的緣故,氣質稍微有些陰沉。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正前方。


    “既然都來了,就別裝模作樣了。”


    “一個兩個的,多大歲數還在玩這種把戲,幼稚不幼稚?”


    黑色卷發少年有些頭疼,返老還童了這都是?


    “老大,這可是我修煉的一部分,怎麽能說是幼稚呢。”


    正前方的黑鷹雕像陡然化作人形,看上去也隻不過是二十多歲的青年。


    他一個利落的騰身,幹脆地坐在了桌子上,臉上掛著輕挑的笑容,像極了路邊無業遊民。


    “你的化形術還隻是流於表麵,要是真想更進一步的話,還得去深山老林跟著真正的老鷹,觀察它的生活習性,這樣才能更加融會貫通。”


    被黑發少年不鹹不淡地點評了幾句,青年也連忙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靜心聆聽了起來。


    “嘻嘻,又被老大罵了,雷震天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獨當一麵啊,這麽大了還像個小孩似的,也不嫌丟人。”


    頭頂上的水晶球吊飾砸了下來,變成了一地淩亂的碎片,隨後這碎片重聚而起,凝聚成了一道頭發宛如鏡子一般,閃閃發亮的少女。


    她嘻嘻一笑,愜意地躺在沙發上,隨手拿起擺在桌上的水果盤,補充著營養。


    “你還有臉說我,你連我都不如。”


    被眼前這少女貼臉嘲諷,雷震天臉色難看,當下直接反唇相譏道:“紅衣,你這爛玻璃信不信我一巴掌就給你打碎了。”


    “有本事就來呀,誰怕誰。”


    紅衣躍躍欲試地對著雷震天的方向虛空打拳,一臉的桀驁不馴。


    都是s級,真以為我會慣著你!?


    “咳咳,差不多鬧夠了吧。”


    黑發少年輕輕地咳了兩下,他們倆才有所收斂。


    “頭兒,這可不是我鬧事,雷震天都準備暗中把我給殺了,我總不能乖乖地等著讓他殺吧?”


    紅衣賣著可憐道:“不就是化形術嗎,真以為自己就天下第一了,有本事就替你的好徒兒去報仇啊。”


    “好歹還是個到達境界巔峰的a級詛咒師,被人殺得連根手指頭都找不到,真是讓人懷疑你教給花澤八郎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樣的破爛。”


    “吞噬之力?別笑死人了,就憑他的那張口,連核桃都咬不下去吧。”


    紅衣在沙發上笑得打滾,就連眼角都溢出了眼淚,這般作態可徹底地惹怒了雷震天。


    “紅衣,要死的話,我願意成全你。”


    “這話應該是我說才對,雷震天,是不是我給你臉了?”


    兩人針鋒相對,大有直接動手的意向,在他們的耳邊,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響了起來。


    “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一股無聲的氣勢蔓延開來,頓時令他們二人身體猛地一顫,隨後同時露出發虛的勉強笑容。


    “哎,哎呀,我們隻是在開玩笑,促進一下感情,對吧?”


    “沒錯,誰會和一個七老八十還要裝嫩的老太婆較勁呢,我可不是什麽心理變態。”


    “雷震天!”


    “怎樣?!”


    看著爭吵聲依舊傳來,黑發少年幹脆放棄了,忍不住又揉了揉腦袋,歎息一聲:“果然已經沒救了。”


    “別歎氣,這樣不也挺好的,大家其樂融融的,就像家人一樣。”


    一旁燃燒著的圍爐,陡然化身成穿著紅色旗袍的豐滿大姐姐,靠在黑發少年的身後,伸出手替他做著臉部按摩。


    暖意頓時傳遞到了黑發少年的身上,令他緊繃著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


    “謝了。”


    他伸手捏了捏旗袍大姐姐的柔荑,眼神都變得溫柔了許多。


    當他轉過頭來的時候,隻見雷震天和紅衣兩人都投來了曖昧的視線。


    “咦——”


    口中還發出了起哄的聲音。


    “少在這裏鬼叫,趕緊坐好。”


    黑發少年沒好氣的說道,同時抬頭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現在再不下來的話,等下就沒機會下來了。”


    少頃,那隻拍打著蝙蝠翅膀,身形如兔般的老鼠飛了下來。


    “我現在還是進食時間呢,老大你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老鼠變化成了一個留著胡子的邋遢大叔模樣,穿著一身黑色的服裝,若是不開燈的話,幾乎都能和這座城堡化作一體了。


    “我要是真不近人情的話,你們都得給我統統掃地滾蛋。”


    黑發少年特地看了旗袍大姐姐一眼,做著口型:隻有你。


    “有什麽事就快說吧,在這裏多待一會兒,我們渾身雞皮疙瘩就要抖出來了。”


    紅衣雙手抱在一起,止不住地哆嗦。


    “這次叫所有s級的幹部來開會,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複仇。”


    黑發少年目光陰沉,從懷中取出兩物,放在桌子上。


    一件是碎成粉末的鬼魂狀玉佩,另一件則是一堆壞死的土壤。


    眾人的視線剛一觸及到這兩件物品,臉色陡然全都變了。


    “岐雲他們……失敗了?!”


    自從直護人和花澤八郎雙雙倒在同一人的手中,這給詛咒師們的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同時也極為提防,將任務的級別上升了許多。


    這次不僅是兩位s級詛咒師一同出發,而且還要再加上逢魔這一超級大妖的戰力。


    三打一,竟然還輸了!?


    “我不相信!”


    雷震天神情暴怒無比,整個人的身形站了起來,卻宛如一尊熊鬼神一般,發出陣陣爆吼聲。


    岐雲,那是他相交50年的老朋友了,雖然為人嘚瑟,容易得意忘形,但認真起來的實力卻強的很,而且性格也很討喜。


    他們倆幾乎是一路相愛相殺到了現在,臨走之前,岐雲還對他說,要等著他回來,一起去宰了南方的蛇怪,吃一頓烤蛇大餐。


    可現如今,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又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雷震天旁若無人般的發著怒火,一旁的詛咒師們卻異常的安靜,就連紅衣都沒有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觸他的眉頭。


    並不是因為雷震天的實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們本身也不敢接受這一事實。


    兩個s級詛咒師合作,再加上逢魔這種超級大妖,堪稱黃金組合,就連這樣的他們都一起輸給了對方之手。


    這究竟是……什麽級別的強者?


    超越s級的存在?


    一時間內,偌大的大廳裏,沉重的氣氛無聲蔓延。


    “今天,將大家召集而來的意義,不為別的,隻有一點。”


    黑發少年目光平淡,掃視所有人一圈:“投票,選擇接下來的方案。”


    “一,打碎牙齒往肚裏咽,對方強得不可思議,與其強行碰撞導致所有詛咒師的毀滅,不如去示好,跪舔對方,求得一絲生存空間。”


    “二,死磕到底,所有人都做出將生死置於身外的覺悟,用我們的性命,去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這話一說出來,不就連雷震天都沉默下來了。


    複仇,多麽好聽的字眼。


    可在他們這種與蛇蟲鼠蟻相伴的詛咒師集團裏,根本不存在什麽血海深仇。


    甚至曾經有一名s級詛咒師,在自己殺父辱母的仇人麵前,跪下來替他做任何事情。


    貞潔,尊嚴,青春。


    付出一切,隻為苟且偷生的活下去,這才符合詛咒師的價值觀,而不是像個熱血中二少年一樣,到處喊著口號,看到不順眼的就要幹掉。


    當然,在二十年後,那個s級詛咒師順利地殺光了仇人的一家子,並將他關在地下室裏,以萬蟲之刑,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五髒六腑被蟲子一口一口地吃光。


    直至斷氣。


    而那位s級詛咒師在大仇得報之後,精神瘋癲,最終跌落山崖死於非命,成就了詛咒師界的一段傳奇。


    萬蟲之刑,可不是什麽級別的詛咒師都能施展出來的,在傳聞中這是一種究極困難的秘術。


    天賦是它的開門鑰匙,哪怕實力再強,也無法對毒蟲有親和力,這是與生俱來的能力,萬中無一。


    老大也常常因此感到惋惜,倘若那位s級詛咒師仍然存在的話,恐怕在近百年內,他們的詛咒師集團會是世紀內最強大的組織。


    隻可惜,沒有如果。


    “選擇呢?”


    黑發少年並沒有給他們太久的思考時間,過了不到五分鍾便開口打破這一沉默的氣氛。


    “我認為,死磕到底!”


    雷震天直白道:“說句自私的話,不管是組織還是別的什麽,我都不管,我隻想為岐雲複仇,否則哪怕我到了超s級的境界,也同樣意難平!”


    “真是不帶腦子的發言,也就隻有你這種滿腦都是肌肉的蠢貨能說出來的話了。”


    紅衣毫不留情地嘲諷了一群,雷震天麵色陰沉,但沒有打斷她的發言,在他的心裏預期中,基本上就已經是一勝一負。


    關鍵的勝負手,還得看另外兩位。


    “但是,我讚同死磕到底。”


    紅衣的聲音一出來,頓時讓雷震天不可遏止地瞪大了雙眼。


    他耳朵沒出問題吧?


    他原以為,哪怕是為了惡心他,紅衣都得占對立的一邊……她該不會是暗戀自己吧?


    “把你的那副蠢豬樣子收起來,看著就讓人反胃!”


    紅衣罵了一句,隨後一本正經道:“我希望你們都先搞清楚一個概念。”


    “一個即將升入a級,一個即將升入s級,再加上兩位s級,這是我們在他一個人手上折損的數量。”


    “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已經得到了超越s級的能力。”


    “我們若是投誠,無非兩種結果。”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成為他隨手可丟的棋子,過著被操控的機械般的一生。”


    “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他會直接將怒火遷移到我們的頭上,就地將我們斬殺殆盡!”


    紅衣聲音低沉道:“各位都仔細想想吧,一半的可能是把我們當狗,另一半的可能則是成為對方的刀下亡魂。”


    “這樣的買賣,不管從什麽角度來想都虧得沒話說吧?”


    “所以,我讚成死磕到底。”


    紅衣斬釘截鐵道:“與其讓別人決定我們的命運,倒不如由我們自己來決定,哪怕走向滅亡!”


    “但話說回來,從我這裏的情報看來,那個叫做赤染語的家夥,也不像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黑發少年舉著手中的一份情報,臉上露出饒有興致的笑容:“另外,他是蘿莉控。”


    紅衣臉上的表情陡然變化了一陣,隨後,她身上閃爍的碎片重新組合而起。


    容顏變得更加可愛,身材變得更加嬌小,就連身上穿著的衣服上都花了兩個粉色兔子的圖案。


    “剛才的投票能不能不算數?”


    紅衣皺著眉頭道:“我覺得我剛才可能是被什麽東西附體了,可能是雷震天搞的鬼。”


    一旁的雷震天陡然瞪大了眼睛,剛才你還不是這麽說的。


    女人!


    “不行。”


    黑發少年看向另一邊,也就是旗袍大姐姐以及邋遢大叔的方向。


    “避其鋒芒,不爭一時,隻爭朝夕。”


    旗袍大姐姐聲音輕柔,但很堅定:“我們是詛咒師,而不是蠻子,必要的妥協,是有必要的。”


    “對方……不止一人,他們隊伍的勢力逐漸擴大,若是我們主動出擊,隻會落入對方營造出來的陷阱當中。”


    “所以,我不建議直接開戰。”


    邋遢大叔更是直接的吐出三個字:“我同意。”


    兩票對兩票,局麵一下子又僵硬住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將視線落到了黑發少年的身上。


    老大……會怎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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