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知道,若要製於人,授之以利便可。


    果然,聽到百倍利潤,劉掌櫃心動了。雖是一七歲孩童的話,他也想聽聽。


    “請問店家,若我出資雕刻印版,這印版歸誰?”


    劉掌櫃覺得李泌問的這話好沒道理,雕版給了你,難不成你自家印書不成?


    這一行的規矩就是,雕版是雕版,印書是印書,寺院裏的那些僧人來此印經書的時候,從來就不多說什麽。


    於是,他說道:“刻製雕版甚是繁瑣,故而歸店家所有。此乃行規。”


    李泌覺得劉掌櫃所說的行規不合理。既然是客戶出資,刻板為何還是歸商家?


    李泌覺得這大唐一直沒有普及線裝書,和這商家不合理的規矩有關。


    寺廟裏有手抄的佛經,都是一頁頁的,並不像其它書那樣是一卷卷的。況且,這些手抄的紙張裝訂起來,就是更為方便的書本。


    僧人想到了,這奉行“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王朝,怎麽就沒人用心想想,這線裝書要比一卷卷的書卷容易收藏,更容易翻閱。


    如此方便之事,你等商家想不到,也想不到裏麵隱藏著的巨大利潤,隻拿著規矩保護自己的壟斷地位,這就很沒良心了。


    說你是奸商倒也不至於,至少不是個真正的商人。這真正的商人,逐利如蒼蠅見血,見縫就要插針,絕對不會死守著規矩不放。


    “雕版歸我,一字兩文。”


    劉掌櫃猶豫了一下。


    李泌看在眼裏,慢慢說道:“三文。”


    死咬著規矩不放,那就是錢不到位。


    “這……”劉掌櫃動心了。


    “四文,三天後我來拿。”


    “隻小郎君這等爽快勁,就與你父有一比。”劉掌櫃一副笑逐顏開的模樣。


    李泌心裏暗自說道:看來你沒少坑我爹啊!


    在回書院的路上,李嗣業看看周圍,然後就開心的說道:“小先生,你讓我找的那人,我找到了。”


    李泌眼睛一亮,說道:“他是如何說的?”


    李泌拿錢砸劉掌櫃的時候,這次員俶沒有躲在遠處看,而是拿了貨架上的一卷書看著,耳朵卻聽著李泌和劉掌櫃說話。而李嗣業則溜溜達達的走開了。


    李泌來這家書肆的時候,知道李嗣業曾在這裏做過工,就讓他去找找那些會調墨印書的工匠。


    “他說,想讓自家兒子去書院讀書。”


    “可以。”


    李嗣業一樂,李泌也笑了起來。


    隻有員俶呆呆的看著他倆,不知道這二人傻笑啥呢。


    篆刻,會這項手藝的人在大唐如過江之鯽。李承休就會刻印,閑著的時候會刻幾枚閑章玩。


    而這印製佛經就是門高超的手藝了。不是說的這印書的功夫,而是所用的印墨。


    看到那些無價的古書沒有,還有莫高窟裏埋藏千年,卻字字清晰的經卷,你就知道那些製墨匠人有多厲害了。


    李泌要找的就是這麽一個人。與劉掌櫃談生意,不過是給李嗣業爭取時間而已。說實話,找一個會刻字的人一點也不難,自家阿耶若是願意,刻一部千字文也累不著他。


    而找一個會調製印墨的匠人就不容易了。所以,李嗣業找到那人後,李泌覺得此事十拿九穩了。


    十幾天後,青上書院的所有學子都拿到了一本散發著墨香的《千字文》。


    別說是這些垂髫學子,就是閱書無數的李承休捧著這新書也手顫不已。


    書是劉掌櫃那家書肆印的,雖是多花了許多錢,可雕版卻拿了回來。一同拿回來的,還有多印出來的一百本《千字文》。雕版用了四千文,印二百本書花了兩千文。


    要不是看到印出來的書籍看著舒服,李承休少不了又要叨叨一陣子。


    “父親大人,新書如何?”


    “易讀易藏。”


    藏書大家的話就是定論,既然這樣的書用起來方便,也易於收藏,那麽,這長安城中就會有人喜歡。


    “父親大人,這多出來的百本書……”


    李承休大手一揮,說道:“我送與那些故交好友,他們定然會說一聲好的。”


    李泌抬眼看著他,道:“白送嗎?”


    李承休眼睛一瞪,道:“你想怎樣?”


    “印書可是用了六千文啊!”


    說到錢,李承休又沒了脾氣了。


    李泌又說道:“我的意思是,這第一版印書,該是有較高的收藏價值的……”


    不等李泌說完,藏書大家李承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向那些故交好友要錢,他還是做不出來此事。


    “我們可以讓他們收藏此書……”


    於是,編上號碼的一百本《千字文》,就這樣擺在了那些讀書人麵前。這一百多在官在野的仕人看到印刷的《千字文》,其驚訝程度不亞於李承休初次見到這樣的書時。


    等他們知道製作這樣的書花費巨大後,他們便十分大方的拿出來一些絹帛,還有數千文錢,將這些書籍收藏了。


    第一版,該是這樣值錢的。李泌看著那些價值不菲的書卷,特別是堆在一起的銅錢絹帛,在心裏想著。


    最後算下來,這次印書不但沒有花錢,還淨得五千多文。


    這讓李承修大吃一驚。自己書海遨遊了半輩子,還從沒有看到過成捆的新書能值這些錢。可那些故交好友掏錢的時候,卻是那樣痛快,好像迫不及待一般,這就讓他無話可說了。


    他看看李泌,看到他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些錢財,就轉身走了。李承修覺得以後這小子做事情,還是不要管著他了。


    賺了錢,李泌當然高興。可他不想過於表現出來,這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隻那些印書的墨,李泌覺得就夠後人研究的了。


    帶著香氣,字體都是黑亮黑亮的,隻看著便會心生歡喜。原來,這書香不是說說的,而是真的香。


    李泌看中的是這此藏書活動的廣告效應。


    長安城裏有頭有臉的收藏家都收進屋中的書,自然引起了城中其他讀書人的關注。


    可他們走遍東西兩市的書肆,卻找不到一本裝訂成冊的《千字文》,更別說書名是由藏書大家李承修親自篆刻,又印在封麵上,帶著藏書編號的《千字文》了。


    李泌得知此事後,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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