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休說的那些人,其實是一些隱士。


    李泌三歲時,李承休與他在坊間玩耍。這時,從遠處走來了幾個人。


    這些人穿著奇特,麵容也與常人有異,一個個道骨仙風的樣子。當他們看到李泌後,頓時都驚訝了一聲,紛紛停了下來。


    隻見這個人摸摸李泌的腦袋,那個掐掐他的胳膊腿,還有一個則盯著李泌的臉不放------


    最後,他們中的一個說道:“此子不凡啊!日後當為聖------”


    李承修回家後,把此事對周氏講了。周氏聽完後愣了好一會,最後就說了自己還沒出嫁時發生的一件事情。


    所謂聖人降臨,必有異象。李泌出生前,不對,確切說是李泌的阿娘出嫁前,一位老僧見了她,對她說道:“當生三子,最小的那個當以金授紫衣,為帝王師。”


    李承修聽完後頓時啞然。


    那些道風仙骨的人還說,待此子長至十五歲時,他們便要來收他為徒。


    自己遇到的和夫人遇到的雖然不是一回事,可都挺讓人驚奇的。李承修和夫人都有些發蒙。最後,兩口子出於愛子心切,商定李泌十五歲前哪裏也不許去,省的被人帶走做了半仙。


    若是李泌十五歲的時候那些人真的來了,李承修和周氏一致決定,定要用狗血豬尿等穢物噴他們。


    自家孩子以後做個什麽樣的人,該是他自己說了算的。李承修不虧為藏書大家,不但書多,書中的道理也明白不少。


    周氏更是堅決,如母牛護犢一般整日看著李泌,誰也別想把他帶走。


    可這會李承修有些鬱悶。很明顯,此子所做之事異於常人太多。李承修心裏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李承修是個爽快人,好事壞事把李泌叫來一問就知道了。


    聽到父親叫他,李泌朝學堂這邊跑了過來。李承修卻朝著院中那顆大樹下走去。


    “父親大人喚泌兒來何事?”


    “賣書之事------可妥當嗎?”


    李泌想了想,賣書一事並沒有什麽不妥的啊?除了那家書肆隻落下了一些雕版,那書肆掌櫃的有些不高興之外,其餘的人好像都沒什麽意見。


    收藏了那些書的人覺得此書值得收藏,學子們第一次有了真正的課本,再也不用抄書了。而書院賺了一些錢,不多,但是夠用好大一陣子的了。


    最重要的是,自此開始,無論是私塾還是家學,都用上了物美價廉的書。這隻是開始,隻有一部《千字文》,接下來,還有《急就篇》《九九乘法歌》等等更多的書籍。


    李泌甚至認為,就家中父親所收藏的那些書裏,若是有值得印的,也要印出來,供廣大學子學習。


    隻不過,在接下來的龐大印書計劃中,李泌已經決定不使用過於笨拙的雕版,而是采用了活字印刷。


    這樣,這大唐就會有更多更廉價的書,也會有更多的人看書。如此,這大唐才會越來越好。而把書都藏起來,不過是一家之富而已。


    “父親大人,李泌所做之事利國利民,妥當的很。”


    李承修沒有接話。他知道李泌說的對,而他真正想問的也不是賣書的事情。


    “泌兒,你------可有什麽不妥?”


    看著今日說話斷斷續續的李承修,李泌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可李泌有些話是不能說的,不但不能說,還要盡量打消李承修的疑心。


    “父親大人,若是讓你挑選神童,在這裏所有的學子中,包括表哥員俶,你會選誰?”


    李承修一樂,心說這還用選嗎?當然是自家兒子李泌啊!


    “你會選我對不對?即使是員俶有賀知章推舉,你依然會選我對不對?”


    李承修重重地點了點頭。


    李泌一樂,說道:“這不就對了嘛,我才是真正的神童,所以才能做出這許多事。”


    李承修一聽,心中萬般疑慮頓時打消了。站在這樹下,就是希望李泌日後能成為一顆參天大樹。望子成才,是每一個父親的天然心願。既然自家兒子才是真正的神童,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於是,他伸手抱起李泌來,就像以前一樣開始舉高高------


    “阿耶,我已是先生了。”


    “你就是做了帝王師也是我兒子。”


    快樂就這麽簡單。青上書院大小兩位先生在柿子樹下打鬧著,引來了書院裏的其他孩子。


    他們看到平日裏被他們稱為小先生的李泌此時被大先生在空中拋來拋去的,頓時歡呼起來------


    許是快樂的呼聲太大,以至於書院大門被敲的很響也無人聽見。直到阿奴聽到前院的吵鬧聲過來看個究竟,才打開了大門------


    敲門的是一位麵容憔悴的小娘子。


    李泌站在飯廳的外麵,看著不住地歎氣走來走去的父親,便有些於心不忍。


    於是,他說道:“阿耶,那日送他們走時,我已經提醒過他們了。現在這個樣子,也許是天意吧。”


    “該多說幾句的。”李承修一臉的悔意。


    “沒用。”李泌幹脆說道。


    李承修停下來,看著李泌道:“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了?”


    “這事不用猜,這被貶的官員多半沒有好下場。他又是得罪了皇帝,怎麽不落得如此下場。”


    “唉,隻晚了一步,這請辭的表章都寫好了,殺他的人也到了。”


    “還是沒用。”


    李承修看了一眼兒子,心說那日你都說出讓他歸隱的話了,怎麽不再堅持堅持,讓他下了決心。這下好了,隻剩下在飯廳裏吃飯的孤兒寡母,以後該怎麽辦?


    “這裏原本就是她們的家,不過是多兩雙筷子的事情罷了。不知父親唉聲歎氣的愁悶什麽。”


    李承修一想,李泌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可不是嗎?這書院裏每日吃飯的有近百人,還差這孤兒寡母兩個嗎?


    他看看李泌背著手離開的樣子,心說怎麽什麽樣的大事到了你這裏,也變得如此輕描淡寫的了?


    李承修還想到,這書院裏的學子眼看著越來越多,隻阿奴一個人已經是忙不過來了。若不是李泌說的那個每日輪流幫廚的辦法,隻怕是吃不上及時的飯。


    現在這兩人回來了,不如就和她們商量商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這樣,阿奴也不會多有怨言了。不過,這兩位先前都是錦衣玉食之人,怕是做不來這些雜事的。


    想到這裏,李承修的心裏倒也不是像先前那樣的煩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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