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已久的吳道子終於出現了。他一大早出現在書院門外,看著那顆伸出院牆外的柿子樹愣神。


    李泌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轉回頭看著李泌,說道:“你求我那事,我辦成了。不過,裴將軍說,你該給他一個能讓他來此的理由。”


    李泌瞅著他,心說你這是辦成了嗎?看來,你的麵子也不是那麽夠用啊!


    “還有,這一陣子我有事,若是想找我,就去宣教坊的趙景公寺。”


    說完,吳道子一揮衣袖走了。


    李泌也不多問,目送他離開後就進了書院。前些日子,李泌委托吳道子辦了一件事情,就是找已經從幽州回到長安,做了左金吾將軍的裴旻來書院授課。


    吳道子當時答應的很痛快,頗有大包大攬之勢。可裴旻這算是答應了嗎?


    請先生這件事,書院一直在做。可現在不同往日,書院裏有兩麵金字招牌不說,還有隻比皇家藏書差一些的大量藏書。


    所以,想來書院授課的先生有的是,書院也有資格挑三揀四了。


    原想著吳道子與裴旻關係好,讓他出麵此事定能做成。現在看來,還得自家出麵啊!


    李泌邊走邊想,沒多久就到了前院學堂外麵。


    “泌兒,快快進來,為父介紹兩位郎君給你認識。”學堂裏出來李承修的喊聲。


    李泌知道肯定是有父親看中了的先生來報到了,就跨過門檻進了學堂。


    一進到學堂裏後,李泌眼前不由一亮。倒不是學堂裏比外麵亮堂,而是他麵前站著的那兩個人,都是英姿勃勃精神十足的樣子。


    這兩人都是儒士打扮,青色衣衫,軟腳璞頭,看上去幹淨利落。不過,這兩人的年紀看上去都不大,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


    先生乎學子乎?李泌微笑著看著這二人想著。


    “這位郎君就是徐遠……”


    李泌對這位圓臉郎君沒什麽印象,就拜手說道:“久仰了。”


    哪知徐遠卻說道:“小先生大名,我等才久仰了呢!”


    話音剛落,幾人都笑了起來。


    笑過後,李承休又指著那位臉色白淨,比徐遠個子高一點的人說道:“這位郎君是顏真卿……”


    如雷貫耳,真正的如雷貫耳。李泌那一世學習書法時,對這顏體那可是情有獨鍾。顏筋柳骨,此時這“顏筋”可就在眼前。


    “寫幾個字看看唄!”李泌脫口說道。


    這三人都愣了一下,特別是顏真卿和徐遠,都有些納悶的看著李承休。


    李承休也不知李泌是何意。不過,既然是李泌說的,也沒必要非要問是為什麽。李承休指著講桌上現成的筆墨,隻是說了聲“請”。


    這兩個疑慮頓消,都以為這是進書院的規矩,就想著不過是寫幾個字,這有何難。


    顏真卿走到齊腰高的講桌前,抄筆在手,略一沉吟,左手挽起衣袖後,接著就是筆走龍蛇……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好!”


    “好!”


    “好!”


    字好詩更好,幾人連連讚歎,卻聽顏真卿突然說道:“這書桌甚好。”


    幾人一愣,隨之哈哈大笑起來。


    笑過後,徐遠卻一臉狡黠的說道:“小先生也寫幾個字如何?”


    李泌看著他,心說你們這是想考先生啊!


    寫字倒也不懼,無論是那一世還是這一世,揮毫潑墨的事情常有。至於寫什麽,李泌想了想落筆寫道,三人行必有我師。


    三人一看,也是連連叫好。


    徐遠盯著這幾個字看了一會,便抬頭說道:“顏兄,小先生的字,似乎與你同出一門。”


    其實李泌寫字的時候,顏真卿已經看到李泌所寫的字體很是眼熟,現在徐遠這麽一說,他更是高興了。


    “小先生的字……”


    他沒法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就是誇獎自己了。不過,在他心裏,這李泌已經不是外人了。


    顏真卿自幼好學,特別是對於書法一事,苦苦鑽研已久,這才初見筋骨,而李泌隻有七歲,竟是筋骨已現,這不由不讓他佩服。


    “小先生的字,顏某不及也。”


    顏真卿說的是真心話,李泌卻臉紅了。他在心裏說了句“受教久矣,受弟子一拜”。


    “兩位郎君,對這書院可曾滿意?”李承修問道。


    兩人對視一眼,撩起衣擺就跪在李承修和李泌麵前。


    “我二人願意入書院讀書,請兩位先生不吝賜教。”


    李泌傻乎乎的看了李承修一眼,這才知道這兩人不是來任教的,而是李承修新收的學子。


    “你二人家學深厚,況且都是少年有成。這書院中大多是懵懂童子,你二人在讀書之餘,還請多多教導他們,一起進步------”


    李泌瞅了父親一眼,心說這一起進步這話我隻說過幾次,你就記住用上了。


    兩人起身後,顏真卿說道:“我二人前些日子聽到坊間人們都在說,人人都可讀書,人人都該讀書,就想著這話很有道理。


    昔日孔夫子行有教無類之事,今日小先生這話更是高明,讓那些原本不想讀書之人起了讀書的心思,實在是行教有方。故而我二人慕名而來,做這青上書院的學子,也好就近求教。”


    許遠接著說道:“顏兄說得對。不讀書則莽,我大唐適逢盛世,天下歸心,這讀書人就應該遍天下才對。如此,我大唐才能盛世永存。”


    李承修點點頭說道:“許遠不愧是許右相玄孫,心懷大唐天下,將來定能建不世之功,勝出你宗祖許多。”


    大唐龍朔年間,中書令改稱右丞相,這許遠的曾祖父許敬宗就是當時的右相。因修史妄改和不倫之事,許敬宗死後有大臣建議上諡號為“謬”,這是一個惡諡,意思是“名與實爽”,也就是名不符實的意思。


    最後還是高宗詔令在朝五品以上官員公議,給許敬宗上了一個“恭”的諡號,意思是“既過能改”。


    有這樣一位曾祖父,許遠倍感壓力。所以,他發誓終其一生,也要讓許家落個清名。而多讀書,讀好書,今後建立功名,才能讓他重振家風。


    所以,青上書院很合他的心思。這裏有書,也有如李泌這般的神童。


    現成的讀書勵誌詩被收了起來,等裱糊好後,會掛在學堂裏,提醒那些求學的學子們刻苦讀書。


    而三人行必有我師的條幅也會掛在學堂的牆壁上,時時刻刻提醒這裏的人,師無長幼。說不定走在你前麵的那個小孩子,就是能搞出大事來的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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