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寅指著院子裏堆放的那些寶貝,說道:“這些金銀珠寶,還有綾羅綢緞,都是能換錢的。粗粗算來,總有十幾萬錢吧。”


    李泌道:“宇文融果然不差錢,隻回禮便如此大方。不過,比起他的家財來,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李寅頓時一愣,說道:“小叔叔還不知足嗎?”


    李泌指著遠處的群山說道:“你看那裏,山清水秀,風景獨好。我想著等這些學子再大一些,就到那裏去辦一所學宮。以後,這裏隻招收十二歲以下的學子,再大一些的,就去學宮讀書。”


    李寅看著那處,心說這些錢辦學宮肯定不夠。


    “宇文融那邊怎麽回話?”


    李泌道:“老規矩,謝表一封,就讓摩詰先生寫,要寫的肉麻些。最後再加上一句話,日後定然會上表聖人,如實稟報宇文宰相捐資助學之善舉。


    同時還要稟報聖人,我大唐官員,在聖人的教誨之下,行善事,說善言,我等草民深感榮幸之至。”


    “就這?”


    李寅看了看那些金銀玉器,心說隻謝表一封,是打發不了宇文融的。


    李泌又說道:“那就再讓摩詰先生賦詩一首,好好拍拍宇文融的馬屁。”


    李寅明白了,就是這謝表上怎麽吹捧宇文融都行,就是不真的上表玄宗,給宇文融擴展名聲。


    李寅想著,李泌這樣做,還不得急死宇文融。他需要有人吹捧一下他,給他正正名聲,你隻拿此事吊他的胃口,莫不是想從他那裏得到一座學宮嗎?


    果然,李泌指著終南山方向說道:“我聽說宇文融在那裏有一座莊園……”


    李寅頓時愕然,心說你這胃口可夠大的啊!


    離開書院的時候,李寅心中百感交集。他一遍遍想著李泌說的那些話,覺得那些話都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


    李泌說,宇文融這次入相,不會超過一百天,必然要倒黴。與其他倒黴的時候,這些資財便宜了別人,不如這時候便想辦法搞到自己手裏來,也算是物盡所用。


    宇文融到底能不能在相位上做的長久一些,李寅心裏清楚得很。


    也就在今日,宇文融對他說,玄宗有意讓信安王李禕入相。所以,要想辦法阻止此事。


    這件事事李寅已經告訴了張說,也告訴了李泌,等著宇文融的就是一場好戲。


    宗室親王李禕,官聲斐然,且為人相當厚道,從來沒有人發現過他有結黨私營之事。最重要的是,李禕在邊關為將的時候,戰功顯赫,深受將士愛戴,這才被玄宗選為宰相人選。


    李寅覺得,宇文融欺負這種人,後果很嚴重,除了倒黴還是倒黴。


    李寅覺得此時應該聽從李泌的話,就是在宇文融倒黴之前,把那處莊園搞到書院手裏來。


    這事很難嗎?李寅覺得難度較大,李泌卻覺得不難。


    李泌說,隻要時機把握的好,宇文融會主動把莊園捐出來。


    可這時機……


    想到這裏,李寅苦笑著搖了搖頭。


    李泌告訴他,讓宇文融捐出莊園的最好時機,就是宇文融最想討好玄宗之時。也或者說就是宇文融躊躇滿誌,正待磨掌擦拳的大幹一場之時。


    因為這時候宇文融最需要一個好名聲,好讓玄宗相信他能辦事,會辦事,然後就任他放手一搏。


    不然,他頂著個臭名聲做事,身後必然有一群禦史揪他的小辮子。


    而書院給他的一個好名聲,此時就顯得十分重要。


    李泌說的這時機,不就是這時候嗎?


    不過,李寅覺得此時讓宇文融捐一處莊園出來,難比登天。


    這時候宇文融想的,說不定是想著讓別人送給他一處莊園,而不是自己捐出去一座莊園。


    “這小叔叔,已是讓宇文融出了一次血,就想著再割他一塊肉,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不過,想到李泌搞莊園是為了辦學宮,並不是為了自己享用,李寅便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把此事辦成。


    第二天,宇文融散朝後剛剛到家,李寅就來了。


    見過禮後,李寅先是把昨日去書院回禮一事細細對他講了一遍。最後,李寅拿出王維寫的那份謝表,交給了宇文融。


    宇文融看罷,心裏十分高興。王維在謝表上狠狠地拍了他一通馬屁,把他比做佛菩薩下凡不說,還說他是大唐的中流砥柱,日後必然飛黃騰達,比肩公侯……


    最後,王維還賦詩一首,“青上紅花開,堪比學子笑。一院黃白物,盡是相公贈。”


    宇文融頓時便樂的合不攏嘴,可高興過後又覺得這謝表上有些話說的模淩兩可,不甚明白。


    於是,他問道:“這書院的人就沒說上表謝恩嗎?”


    李寅回道:“回相公的話,書院的小先生說了,這事要過些時候。上次張說裸捐,書院無法表達謝意,故而委托京兆府尹代為上表謝恩,說這都是聖人英明,才出了這等祥瑞之事。如此,這才鬧的滿城皆知,讓張說很是炫耀了一番。”


    宇文融哼了一聲,說道:“書院倒是成全了他。不過,依你看,書院的人說過些日子是為何?”


    “這個我倒是問過書院的小先生,他說,上次張說裸捐,是先前沒有的事,故而隻能上表謝恩,讓聖人也知道張說的義舉。而相公送去的那些東西,雖是貴重,可說到底也隻算是回禮,如此便驚動聖人,好像不……”


    “好像不妥是不是?”


    李寅點了點頭。宇文融沉吟片刻,覺得也有些不妥。


    區區萬金,便想讓書院上表謝恩,確實有些做作了。


    而且,那些東西都是那日收的禮物,書院裏的人估計也知道。讀書人都自命清高,可能也不肯寫上奏的謝表。


    想到這裏,宇文融說道:“今日朝會上,聖人已經下旨,讓張說致仕。”


    李寅故作緊張的說道:“這信安王豈不是……”


    宇文融點點頭,說道:“張說老兒已是不足為慮,這信安王的官聲可是……”


    他沒有說下去,滿朝文武是個人就知道,論名聲,信安王能甩宇文融十萬八千裏。


    “相公,此時要想壓信安王一頭,除了繼續找他的破綻,上表彈劾他之外,隻有再出奇招了。”


    說這話的時候,李寅拚命壓抑著心跳。他覺得,這時候就是李泌說的那個時機。


    “奇招?”


    “對,奇招。就像張說當初出的那招一樣的奇招。”


    宇文融一聽臉色大變,怒吼道:“你是想讓本相也和張說老兒一樣,把這家財都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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