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玄宗意料到韓休心裏會緊張,他說出“封裴耀卿為黃門侍郎,特進轉運使”的話來後,便裝作思考狀,好一會也不說出剩下的那半句話。


    韓休被他吊的難受,可又不敢問他,唯恐自己一開口,再讓這個善變的聖人改變了主意。


    估計是玄宗玩夠了,看著韓休有些呆傻的樣子,他才說道:“嗯------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韓休的那顆心終於歸回原位的同時,他也暗暗地舒了一口氣。說實話,與玄宗爭論了這麽多次,這次是最讓他覺得有勝利感的。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原先也稱作“同中書門下三品”,是為了尚書省的副長官左右仆射入相而專設的稱謂。早先太宗皇帝沒做皇帝的時候,兼做過尚書令一職。後來,為尊重太宗皇帝,大唐便不再設尚書令一職,由尚書省的兩位副長官左右仆射為主官。


    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同中書門下三品”就成了宰相們的頭銜。不管這宰相是中書令還是門下省的主官侍中,還是其他官員,隻要拜相就加上“同中書門下三品”的頭銜。而這個稱呼隨著皇帝更迭,也固定成“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裴耀卿成了黃門侍郎,轉運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這讓韓休有些欣喜異常。原先,他不過是打算給裴耀卿爭取一個特使,再加上一個特進的虛職,最好再在尚書省做個職事官。這樣,既能讓裴耀卿高升,也能讓他有權力做事。


    可玄宗太仗義了,一開口就是如此大氣,倒是讓韓休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聖人之腹”的感覺。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裴耀卿離宰相的位置,隻差聖人一拜了。


    這一拜,並不是玄宗要真的給宰相們行禮,但在詔書中,確實要寫上拜相的話,以示做皇帝的禮賢下士。而受此殊榮的宰相,自此以後就要為大唐日理萬機,鞠躬盡瘁。


    韓休滿意而去,玄宗則目視前方,慢慢說道:“先是裴耀卿說出穀米轉運一事,後是韓休舉薦裴耀卿。這兩件事,說到底是一件事。”


    一邊站著的高力士隻是俯首站著,並不搭話。這人就是這樣,玄宗不問他,他永遠隻當自己是個啞巴。此人持寵幾十年,從不翻車,此絕招之一也。


    “你昨日說,李泌猶如他們的智囊,看來這話是對的。”


    高力士依然默不作聲。


    “滿朝文武雲集書院,諸位大臣慷慨解囊,此我大唐之祥瑞也……傳旨,宣李泌覲見!”


    玄宗用了一個“宣”字,是因為在大唐被舉神童的人一般都會授予官職。比如員俶,舉神童後當場就授了一個九品的散官。


    而李泌則是因為玄宗怕他授官後翹尾巴,自毀前程,就沒有當場授官。但神童畢竟不是一般人,故而用這個“宣”字。


    就在傳旨的宦官向書院趕來的時候,李泌正在給新收的幾名學子講話。這幾名學子的身份有點特殊,所以,李泌就多說了幾句。


    “你們的祖父和阿耶都是當朝的官員,他們將你等送到這裏來讀書,不是讓你們來此顯擺的。你們來此,就要夾著尾巴做人,把官家郎君的架子放下。若是有恃強淩弱的,自然有人收拾你們……”


    四名學子並排站在李泌麵前,聽到他這樣說話,頓時都有些蒙了。


    一個看上去有十四五歲的少年說道:“小先生,我們沒長尾巴。”


    “長了。你等一進到書院裏,就是滿臉的傲氣,這就是你們的尾巴。”


    新收的這四名學子,正是金吾大將軍程伯獻的兩名孫子。而另外兩名則是戶部侍郎李林甫的兩個兒子。


    程伯獻的這兩個孫子,一個隻有八歲,另一個隻有十歲。而李林甫的兩個兒子,大的那個,也就是剛才說話的那個已是十五歲,小的那個隻有六歲。


    這四人被家人送到書院的時候,按照李承休的想法,就是婉言拒絕。不為別的,就是因為程伯獻名聲太臭。李林甫雖是名聲還不顯,可收了他的兒子,不收程伯獻的孫子,就太得罪人了,不如幹脆都不收。


    可李泌說,當年孔聖人行有教無類之舉,怎麽阿耶辦書院就把學子分作三六九等?


    李承修剛想反駁,李泌又說道,人家都捐錢了。特別是那個李林甫,今早他的管家送這兩個孩子來書院的時候,專門又多送了一萬錢。


    李承修又要說話,李泌不等他說出來,就搶著說道:“阿耶,你自管放心。我與他們的家人都說好了,這書院規矩很多,若是違犯了,先生是要打手掌心的。他們的家人也沒說什麽,再說,他們的阿翁阿耶做的事情,與他們有什麽關係?”


    李承休想想也是,又想到李泌一向反對打學子,這次竟說出這樣的話,就有些奇怪。李泌就又告訴他,這四人想必家教都欠缺些,這一課,該是書院給他們補上。


    李承休明白了,自家教育孩子時,每次打一頓是少不了的。可這四人都是高官的孩子,如何打得?


    李泌笑著說道:“不打不成才,該打的時候決不能手軟。”


    李承修聽了他這話,無奈的搖搖頭,心說你們哥仨確實沒少挨打,雖說沒成了什麽大才,倒也個個知書達理的。


    於是,他不再堅持退回去這四人。而他卻不明白的是,李泌說的這一課,其實是說的另外一回事。


    學子如白紙,上麵寫些什麽,是先生們的責任。


    這四位學子自小養尊處優,原先的先生教給他們的是什麽暫且不管,可來到這裏,書院的先生們首先要教給他們的,是知人間情理,知人間疾苦。


    就這麽的,四人被安排進了學子宿舍。


    當這四人進到宿舍裏,看到屋子裏已是住了十多個人,臉上頓時就驚呆了。


    在他們家裏,就是奴婢仆人們也不至於住的擠成這樣。


    就在他們發愣的時候,就聽有人在他們身後吼道:“你等傻站著做什麽?還不按照學號找自己的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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