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上了,玄宗才算是明白過來,這李泌是打心眼裏不願意來宮裏陪讀啊!


    什麽不正經學子,什麽正經讀書郎,若是真心想讀書,還分在什麽地方嗎?


    韋編三絕、鑿壁借光、囊螢映雪、懸梁刺股、映月讀書-----


    隻想想前朝這些讀書人,我看你等是吃飽了撐的,把這陪讀也不當回事了。


    “李泌,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不想在此陪讀?”


    “回聖人的話,李泌的確不想在此陪讀。”


    玄宗愣了下,心說這天大的恩寵你竟然也不當做一回事,難道是讀書讀傻了嗎?還是被先生們打怕了?


    或者是,你想陪太子讀書?可太子那裏,早已沒陪讀一事了。


    看到李泌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玄宗就問道:“李泌,你為何不想在此陪讀?”


    李泌回道:“泌在崇文館讀書,身在那裏心卻不在那裏。先生每每見了,也是心煩的很,故而每次都要停下來訓斥我一通。長此下去,必然影響諸位皇子的學業。為諸位皇子的學業計,泌故而不想在那裏讀書了。”


    玄宗一聽,這李泌說的怎麽和孟溫禮說的不一樣啊?孟溫禮可是說盡了好話,在那道奏表上把你誇了個裏裏外外的。


    心有疑惑,玄宗就問道:“那我問你,你這心在哪裏?”


    一聽這話,李泌頓時麵色沉重,雙目看向遠處,然後緩緩說道:“李泌不才,讀書不算是用功。可泌深諳讀書之道,知道讀書方可為大唐盡綿薄之力。故而,泌辦書院,想讓這綿薄之力凝結成大唐的棟梁之材,匯集成它日可為大唐開疆擴土的滾滾鐵騎------”


    李泌說到這裏時,玄宗已是臉色大變,變得有些肅穆不說,看向李泌的眼光裏,也有些激動。


    “大唐疆域寬廣,用人之處甚多,隻我一個青上書院,還有星星點點的官學私塾,還有國子監等處教出的那些人,定然是不夠用的。每次想到這裏,泌都會歎息不已,感歎我大唐雖有萬裏山河,卻人才短缺。就是在上課的時候,想起此事也是心神不定,一副走神的樣子。”


    玄宗算是聽明白了,這就是李泌上課走神,被先生打手心的原因。但是,李泌說的很對啊,自己不也是經常為無人可用煩惱嗎?


    自己甚至親自操心那些州縣的臣子們,看他們是不是能盡心盡責。每當得知有臣子做事不利的時候,自己不也是抓耳撓腮想著如何找出一位忠貞清廉、肯為自己分憂的大臣嗎?


    自己寢殿的那麵屏風上,寫滿了各州各縣官員們的名字。自己不也是整日揣摩,看看他們是不是能勝任嗎?


    還有,自己就連下縣的縣令有時都會親自任命,把這吏部該管的事也管了。這般辛苦,不就是因為缺少那些讓人放心的官員嗎?


    人才難得,難得人才。這大唐什麽時候才有用不盡、使不完的忠良臣子,那才是寡人的幸事呢!


    “何時天下英雄才盡入吾轂中!”


    玄宗想起了他曾祖的那句名言,由是感歎著。


    “聖人,待我大唐十裏一學堂時,便是大唐人才濟濟之時。”


    “十裏一學堂?”


    李泌看著玄宗,語氣堅定的說道:“對,十裏一學堂,如繁星落地,滿目皆是。”


    此時,玄宗有些激動了。他很清楚,大唐開國後,曆代君主都很注重教學,幾十年間,便是朝中有國子監,州縣有官學,真可以說是讀書人遍天下。


    可到了自己那位皇帝祖母那裏,一切就都變了。這位祖母在教書育人一事可謂是腦子進水了,除了瞎折騰還是瞎折騰,一朝便把數十年的教育成果損毀殆盡。


    史載,武周一朝,“學生不複習業,二十年間,學校殆廢”。


    玄宗覺得,自己現在這麽缺少人才,就是因為自己這位皇帝祖母瞎折騰的緣故。


    “這十裏一學堂,是不是------”


    玄宗冷靜下來後,又覺得李泌說的這話不是那麽好操作。最重要的是,大唐太大,十裏便建一處學堂,這錢------


    “辦學要舍得花錢,你看我家裏,隻幾百畝地,還有我阿耶一人的俸祿,就辦起了偌大的兩處書院。大唐很富,這時候花些錢辦學絕對值得,以後隻能讓大唐更是富強。”


    玄宗想想也是,可一想到花錢,他就想起了裴耀卿那道花錢更是沒數的奏表。


    也就在這時候,他猛然間才想起自己讓李泌來吃飯是為了什麽。


    玄宗不僅有些納悶,心說這個李泌,怎麽每次自己找他來,都會節外生枝?


    事有輕重緩急,做事當然要挑眼前的事情來做。玄宗看了涼亭那裏一眼,對高力士說道:“去把那道奏表拿來。”


    你看人家高力士就是會看眼色,玄宗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隱隱的擔憂,高力士就知道讓他拿的是哪一道奏表。不然,玄宗桌上奏表多了,誰知道他說的是哪一道。


    等玄宗和李泌在涼亭裏坐下後不久,高力士就小跑著回來了。他將奏表呈送到玄宗麵前,玄宗打開後看了一眼,就將奏表遞給了李泌。


    “想必這事也與你有關吧?”


    李泌接過奏表後看了幾眼,就點點頭說道:“此事與我有關,卻關係不大。”


    玄宗笑了笑,道:“你倒是說說,怎麽個關係不大的。”


    “聖人,你看啊,這上麵寫著費用包幹。這肯定是我說的,我承認。”


    玄宗嗬嗬一樂,心說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


    “但是吧,這裴使節隻知道這字麵上的意思了,卻不知道這裏麵的深層含義。”


    “咦,你倒是說說看,這深層的含義是什麽。”


    李泌放下奏表,將擺在石桌上的棋盤向中間挪了挪,說道:“穀米轉運一事,就如棋局,稍有不慎,便是錢財兩失,如同下了一盤臭棋。”


    接著,李泌拿起一隻白子放在了棋盤頂端位置,說道:“此子如聖人,居最高位如總覽全局。”


    這時候,高力士又是輕輕咳了一聲。玄宗自當沒聽見,李泌也就沒看他。


    李泌又拿了幾顆棋子,然後說道:“這幾顆黑白子,就代表著那些大臣和禦史大夫們。”


    說完,李泌把這幾顆棋子擺在了那顆棋子的下麵。


    最後,李泌又拿起一顆白子,放在了那些黑白子下麵。


    然後,他指著這顆棋子說道:“此子,裴使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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