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這位儒士就是許遠。他說完那些話後,就轉頭四處張望著,看到顏真卿就在不遠處的人群裏,便向著那邊走去------


    這小先生一大早就讓我們來這裏,讓我們按照他交代的說著這些話,想來是有什麽目的。既然小先生是這麽交代的,自己隻要照做就是,至於這些是不是真的,等些日子自然就知道了。


    許遠等人和這城裏的百姓一樣,心裏也希望糧食早一些運進長安。書院雖是不缺糧,可那是李泌從春季開始就讓書院大量屯糧,還把一車車的糧食運到青上學宮那裏去。


    想到這裏,許遠便在心裏說道:看來,小先生是早有準備,已經料到此次荒年比往年都厲害。


    邊走邊想,不多時就走到了顏真卿那裏。此時,顏真卿正說著和他剛才說的一樣的話,也同樣引得許多人圍著他聽著。


    這樣的話不能多說,講究的是點到為止。所以,顏真卿看到許遠過來後,便擠出人群,和許遠一同離開了。


    那些站在那裏看運糧隊伍出城的人,此時早已是唧唧咋咋的議論了起來。兩人心細,故意走的慢一些,就聽到那些人說的是,想必糧食快要運來啦,我等是不是可以暫且忍一忍,等糧食運來後再行購買?


    有人說著就是就是,也有人說萬一沒有糧食運來,這糧價一天高過一天,今日的四百文,明日說不定就買不到一鬥糧了……


    那些人唧唧咋咋的說什麽的都有,兩人隻是聽了一會兒,就趕緊離開了。


    渭河邊集津倉這裏,本來有水旱兩條路可去長安。可今早一艘滿載著糧食的糧船,竟然沉在了通往長安的永濟渠裏。


    這樣一來,這處本來就不是很寬闊的河道頓時就被阻塞了。


    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裴耀卿,看著從河水裏爬上來的那些船工和倉官,顧不得馬兒停的穩當些,翻身便跳下馬來……


    “這如何是好,這如何是好……”裴耀卿站在堤壩上連連頓足,心急火燎的喊著。


    騎馬跟著他也趕到這裏的李泌,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說這裴耀卿演戲的本事倒是不錯,隻看他的樣子,定然不會有人懷疑這艘沉船裏裝的糧袋裏,都是用沙子充數的。


    “你等是做什麽吃的?好好的糧船怎麽會沉了?”裴耀卿一把抓住那位剛剛爬上堤壩的倉官的衣襟喊道。


    那倉官本來就又驚又嚇,這時被裴耀卿一頓咆哮,更是一臉驚恐的樣子。


    他蒙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說道:“回、回侍郎的話,卑職上到船上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知剛剛行到這裏,這糧船便傾覆了……”


    裴耀卿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然後又頓足喊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這處是河渠最狹窄的一段,糧船沉在這裏,後麵必然船行不過……”


    站在他後麵的李泌一聽這話,就在心裏說道,如果不是這處最為狹窄,這糧船還不會沉在這裏呢!


    “卑、卑職這就讓人打撈,總是還能搶出些糧食吧?”


    那倉官看到裴耀卿已經放開他了,就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準備招呼那些剛剛爬上堤壩的船工下水打撈糧食。


    裴耀卿朝他吼道:“他們剛剛死裏逃生,你怎麽忍心讓他們再度涉險?”


    那倉官一聽這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幹什麽了,就麵帶恐懼的看著裴耀卿。


    這時候,裴耀卿像是已經冷靜了下來,隻見他看看那艘沉船,然後朝著官道的方向看了看。最後,對那倉官說道:“好在我已經通知城裏來人運糧,你這就去帶了他們,趕緊趕到倉房那裏去。若是再有閃失,兩罪並罰。”


    那倉官一聽,趕緊給裴耀卿行了一禮,就要離開。


    裴耀卿叫住他,指著自己那匹馬說,“騎了此馬去,好生做事。”


    那倉官頓時眼中充淚,再次給裴耀卿行禮後,便飛快地跑走了。


    李泌在一旁看的隻想笑,等到那倉官騎馬走了後,李泌便笑出了聲來。裴耀卿趕緊指了指那些坐在地上,正脫了濕漉漉的衣衫在擰著的船工。


    李泌不笑了,然後對裴耀卿那個隨從說道:“你去幫他們拾一些幹柴來。”那隨從應了一聲後就離開了。


    “你這主意,也是沒那個啥的了。”裴耀卿走過來搖頭小聲說道。


    “我這主意不好嗎?若是順著這河渠運糧,怕是你那五千石穀米起不到什麽作用。”李泌也小聲說道。


    “唉,毀了我一艘糧船。”


    裴耀卿看著那艘隻露出船尾一處的糧船搖頭歎息著。


    “怎麽,這就心疼了?一艘船換來米價落三成,怎麽算都是賺便宜的事情。老友,你想過沒有,落三成糧價,你就不用給百姓貼補購糧錢了,隻此一項,你就為大唐省下老鼻子錢了。


    況且,這艘糧船並沒有損壞,不過是底艙的隔板都打開了,有一處底艙開了一個洞而已,修補修補還是能用的。”說著,李泌拍拍他的肩膀,坐了下來。


    裴耀卿也坐了下來,說道:“這糧船好說,可官道上那座橋……”


    “那座橋年老失修,又加上今年雨水多,故而才坍塌的。那橋已是危橋,該是你做京兆府府尹的時候就該修繕的。現在,它塌了,誤事了吧?”


    裴耀卿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隻好連連指點著李泌,臉上那意思就是算你狠,我說不過你。


    李泌又一臉壞笑的說道:“老友啊,走旱路再慢,可也有到達長安的一天。中途這座橋坍塌了,這件事就有意思了。”


    裴耀卿點點頭,心說這個計策好是好,可如此大的動作,也是讓人百感交集啊!


    這時候,堤壩上已經燃起一堆篝火,那些船工就圍在篝火旁烤著衣服。李泌看到那個個子很矮,卻肌肉結實的船工,在心裏想著,賀生派來的這人,竟然是一名東瀛遣唐使。


    隻是,賀生並沒有告訴他為什麽要弄沉這艘船,也沒有告訴他出主意弄沉這船的人,此時就在堤壩上坐著。


    賀生給那人的指令是,以學習駕船為名,和船工們一道上船。等這艘船走到這裏時,便把底艙鑿破。


    這人上船的時候,李泌見過他,瘦瘦小小的模樣,一副謙恭的樣子。這人見到李泌的時候,隻是看了李泌一眼,一句話也沒說。


    想來,他並不認識李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唐隱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初·十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初·十三並收藏大唐隱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