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說話聲,都轉頭看向那邊。隻見從暗影裏慢慢走過來一個人。眾人一看,這人就是那個整日裏神出鬼沒的賀生。


    李泌早就聽出是他的聲音了,等他走近後,看了看他那張笑臉,就說道:“賀兄辛苦了,想來事情辦得挺順利的。”


    賀生也不多說,隻是朝他點點頭,走過來後便坐到他身邊,一伸手就把李泌手裏烤的焦黃的幹糧奪了過來,然後狠狠地咬了一口,哢嚓哢嚓的嚼了起來。


    眾人看到他這個樣子,猜著他和李泌有話要說,便紛紛起身離開了。


    “糧商們已是無慮,以後他們少不了要感激你一番。”賀生咽下一口幹糧後說道。


    “感激不感激的無所謂,隻要他們別記恨我就行。”李泌又拿了一塊幹糧插在樹枝上烤了起來。


    “想來不會,都記著你的好呢!你沒看見他們一個個逃出生天的樣子,好似死裏逃生了一般。”賀生咂咂嘴,一副不屑的樣子。


    李泌心說我信你這話才怪呢!如果不是這座橋,他們便是翻倍的利潤,現在差點搭進去身家性命,如何會感激我?


    “這些糧商手裏的糧食已經不多了,就是那些大戶人家……”


    賀生說到這裏的時候,看到李泌看他的眼光有些異樣,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疑惑地看著李泌。


    “大戶人家?”李泌一字字說道。


    “哦,就是像我等一樣的大戶人家。”賀生說道。


    李泌哼了一聲,心說你家是大戶人家,那我家就是貧困戶。


    你家是正宗的權貴好不好,地多人多,糧食也多。雖是這麽想的,李泌到底也沒把這話說出來。


    “這大戶人家今日雖是也降了糧價,賣出去的糧食也不少。可他們畢竟家裏糧食多,隻今日賣出去的這些,不過寥寥耳。一旦糧商們手裏無糧,這糧價就是他們說了算了。”


    說這話的時候,賀生咽下最後一口幹糧,伸手又要拿李泌手裏的那塊。


    李泌一抬手,用插著幹糧的那根樹枝指著河對麵說道:“他們說了算不算,要問問那邊那人。”


    賀生知道他說的是裴耀卿,就笑著說道:“裴侍郎說了算不算,要問書院那位小先生。”


    李泌看了他一眼,把樹枝交到他手裏,說道:“這書院的小先生也很為難啊!若是為長安百姓著想,這糧價五十文也是高了。若是為裴侍郎著想,這糧價就不能低於八十文。若是為你等這樣的大戶人家著想,這糧價-------”


    不等他說完,賀生就說道:“若是為我等這樣的大戶人家著想,小先生你就行行好,把這橋拆了。”


    李泌一聽這話,嗬嗬一樂,說道:“這麽多人的心血,我怎會讓它付之東流。”


    賀生放下手裏的幹糧,說道:“那你就不要為我等著想,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反正我家裏的存糧已是不多了。”


    李泌一聽這話就笑道:“算你聰明,今日把自家的糧食也賣了。”


    賀生瞪眼喊道:“小先生,二百文啊!比先前賣出去的,一石已是多了四十文。”


    那個糧商先前收賀家的糧食的時候,是一百六十文一石。今日城裏糧價突然跳水,引來了一股搶購潮,這賀生就把家裏的存糧賣出去了八成,狠狠地賺了一大筆錢。


    “小先生,你當初讓我擇高價變現。後來,我還後悔沒聽你的,在那糧商收我家的糧食時,沒有全部賣給他。現在看來,嘿嘿嘿嘿------”


    賀生得意地笑著,心說這算不算是歪打正著?留下的那些糧食,今日竟然一石多賣了四十文。


    等他笑夠了,李泌才說道:“知道你家還有存糧,就讓你也趁火打劫一次,就算是你這些日子的辛苦錢。”


    賀生嗬嗬一樂,李泌心裏卻想的是,城裏糧價瘋漲起來後,誰也不知道何時到頭,隻知道這糧食一日比一日貴,弄得那些糧商不惜舉債買進糧食。


    自己也是趁著那時把一百八十文一石買的糧食,又以二百八十文的價錢,賣回給了那三家因為手裏無貨,眼看著糧價瘋漲卻手裏無糧,心裏急的冒煙的糧商。


    可就是這二百八十文一石的糧食,最後也賣到了四百文。


    想想就嚇人,這是糧食,是人人都離不開的糧食。這般瘋狂的價錢,愣是讓李泌也不好判斷出何時才是最高點。


    好在前景已是明朗,隻要按部就班的操作一番,這瘋狂的糧價就會回歸正常。


    “小先生,明日糧價一百五十文,那些糧商已是答應了。”賀生說道。


    “他們敢不答應嗎?若是不答應,這裏的糧食一旦進城,裴侍郎定的價錢可是不過百文錢。到時,大戶人家或許會因為價錢低而不肯跟風,這些糧商就慘了,隻有等死的份了。”李泌一臉嘲弄的神色。


    賀生點點頭,可隨後又搖頭說道:“這裴侍郎也是瘋了,竟然將官價定的這麽低。不過,就他手裏那點糧食,怕是撐不了幾日。一旦他手裏的糧食沒了,這糧價必然會再次失控。”


    李泌一聽這話就笑道:“所以啊,我把明日的糧價定為一百五十文,就是借你等大戶人家的糧食,把城裏百姓家中的盆盆罐罐都裝滿了。”


    賀生這時候才明白,李泌真實的想法不是一定要把糧價壓到最低,而是為了選擇一個合適的價錢,讓百姓屯糧。


    這是災年,糧價再怎麽壓,也不會到了平常年景的糧價。不然,何以說這是災年?


    除非裴耀卿真的能把東都的糧食運來,且是大量的運來,這糧價無論如何也很難低到往年的價錢。


    裴耀卿喊出的糧價不過百文錢,其實是李泌授意他這樣喊的。這樣做,就是給那些想發糧食財的人一個心理壓力。


    所以,一百五十文一石糧食,就是長安百姓度過災年的糧價,也是對各方最為有利的價錢。


    此時已是深秋,今年糧食無收,意味著到明年秋天以前,糧食還是長安一地最為緊缺的東西。


    隻要東都的糧食還沒有運來,這長安一地得糧價就是一百五十文。上上下下可以有十文錢的浮動,但絕不可再像先前那般瘋狂。


    這就是李泌發誓要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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