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道子再次住進了書院。距離他上次他住在這裏,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書院還是那個書院,人也還是那些人,就是那個阿奴看上去比以前成熟了許多。


    吳道子派人去請的那名疾醫,就是藥王孫思邈的徒弟。那人來了以後,仔細看了吳道子的舌苔,問了問他最近飲食的情況,還有作息等事,就開始給他把脈……


    吳道子住的這處,就是原先老先生住的那處偏院。李林甫也在這裏住過一晚,裏麵收拾的很幹淨不說,還有一隻鐵皮爐子。


    沒錯,就是一隻燒煤的鐵皮爐子。這是李泌讓人弄的,長安周邊很多地方都產煤炭,李泌就讓趙四的阿耶按照圖樣做了幾隻這樣的爐子。


    吳道子住進這間溫暖的房間後,心情先是好了一大半,趁著孫思邈那位徒弟在外間寫藥方的時候,吳道子對陪在自己身邊的李泌說道:“壽王和公主是專門來看你的,若是公主願意,你就是當朝的駙馬了。”


    李泌微微一笑,說道:“我已經知道了。”


    吳道子一愣,道:“哦?知道了,我還以為……”


    李泌一揮手說道:“好了,老吳,不說這個了,你的病要緊,等會我就讓人拿了藥方去抓藥,阿奴熬藥很有一手,你就放心好了。”


    吳道子點點頭,說道:“吳某遊蕩兩京多年,結交朋友無數。然真朋友,隻小先生一人也。”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送送那疾醫。”


    吳道子點點頭,慢慢靠在睡榻上。


    李泌將錦被給他蓋好,然後就去了外間。那疾醫已經寫好了藥方,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看到李泌出來了,就朝他點頭說道:“吳待詔的病很是麻煩,從脈象來看,上沉下細,水火不容,運轉不利……”


    不等他說完,李泌就說道:“是不是就是喝多少水也不管用,還是覺得口渴?”


    那疾醫點點頭,說道:“小先生倒是一語中的,就是這症狀,怕是要調理一段時日了。”


    李泌也點點頭,心裏卻想著那個雙管齊下的辦法。


    送走那個疾醫後,李泌把阿奴喊了過來。看著阿奴不知是應該高興還是傷心的那張臉,李泌開口就說道:“阿奴,你是想讓吳道子眼睛瞎了,一輩子都癱在床上,整日需要你照顧,一步也離不開你的好,還是讓他病情好轉,整日見不到他的人好?”


    阿奴一聽這話,頓時就愣在了那裏。顯然,李泌是在讓她選擇。


    對阿奴來說,這選擇真是揪心啊!


    她明白李泌的意思,若是想留住吳道子,自家這個小郎君肯定有辦法。若是把吳道子治好,阿奴也相信自家小郎君也有辦法。至於小郎君怎麽做,就看她自己的一念之間了。


    阿奴喜歡吳道子,快要喜歡的魔怔了。可她明白,這種喜歡隻是她這邊的,吳道子對她並不感興趣。


    這就很讓人傷心了。這種剃頭挑子一頭熱的事情,誰知道了也是搖頭歎息不已,阿奴自己也是不知道暗地裏留了多少眼淚。


    自家小郎君倒也知道她的心事,曾舉著兩隻手對她說,“吳道子家中的妻妾,單手可數。外間與他有關係的女子,雙手不及”。


    李泌這樣對她說,明顯是想讓她打消想跟著吳道子的念頭。可單相思這種事,好像讓人挺無奈的。


    今日,李泌把吳道子留在了書院裏,一則是為了吳道子,二則就是,看看能不能醫治阿奴的心病。


    阿奴聽了李泌的話後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後才無望的說道:“小郎君,你還是想辦法救救他吧!”


    李泌一聽這話就笑了,伸手將兩張“藥方”送到她麵前,說道:“一張是藥方,一張是食方,每日按此方吃藥吃飯,絲毫也不敢差……”


    李泌相信孫思邈那位徒弟,也相信自己的那食方,更相信阿奴能做好這件事。


    整個書院,沒有比阿奴更適合做這種監督別人吃藥,還有吃那些滋味不怎麽好,卻能救命的吃食的事情了。


    “阿奴啊,吳道子的命可就在你手裏了。”說完,李泌揚長而去。


    望著李泌離去的背影,阿奴獨自站在簌簌風中,手裏攥著那兩張藥方,顯得有些淩亂不堪。


    吳道子的事情現在隻能這樣了,李泌要處理一件更為撓頭的事情。


    王忠嗣來信了。李泌發現這王忠嗣隻有兩種情況下來信,一個是得意的時候,再一個就是失意的時候。


    現在,王忠嗣來的這封信,就是在極其失意的時候寫的。信上說,“苦悶不堪,尋死之心都有……”


    李泌覺得就王忠嗣的性格來說,他這樣說定然就是心裏話。李泌回到書房後,把那封今早送來,自己隻匆匆看了個大概的信,又仔細看了一遍。


    看完後,李泌覺得自己要再開一次藥方了。


    “王忠嗣,死很容易,三尺白綾,一杯毒酒,反手一刀,還有投河……”


    想起投河,李泌不僅歎了口氣。


    接著,李泌又寫到,“想來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然,你怎麽會輕言不想活了?可我要告訴你,你這封信上說的都是一些屁事。你說你與同僚交惡,同僚就告你仰仗聖人,眼中無人,持才傲物。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說,你是不是這樣?


    若是,你就是忘了你父當年之事,也忘了你曾對我說過,不論私誼,但凡有唐軍遇困,便舍命相救的誓言。”


    寫到這裏,李泌心說你才二十多歲,上一封來信還說,你已是左威衛將軍,代北都督,還是食邑三百戶的清源縣男。


    年少爵重,你不飄才怪呢!於是,李泌又寫到,“聖人為了避嫌,所以才不容你爭辯,直接將你降為東陽府果毅校尉。你也不要覺得委屈,若是這點委屈也受不了,以後也斷然成不了大才。”


    寫到這裏,李泌覺得罵夠了,該鼓勵鼓勵他了,就又寫到,“東陽無戰事,你可趁此機會,潛心思過,好好把先前與吐蕃作戰時的得失總結一下。果毅校尉負責操練士卒,你可將學到的練兵本事加以實用,為東陽府,也為大唐練出一支精兵來。如此,你才不辜負聖人和我對你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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