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惠妃又無力地倚靠在了臥榻上。李泌說的那話再明白不過了,若是李瑁做了太子,估計就會有別的妃子也會中傷他。說不定自己的愛子最後也會落一個懸梁自盡的下場。


    想想就怕的渾身哆嗦。武惠妃看著李泌,心說我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活到李瑁坐上皇位那一天。如此,就沒人敢對自己的愛子下黑手了。


    “我一定要保護清兒坐上皇位。”武惠妃咬牙說道。


    “那也得你病好了才行。”李泌瞥了她一眼說道。


    武惠妃心一橫,再次咬牙說道:“好吧,小先生,你說吧,到底要我怎麽做。”


    李泌看著她笑了,心說你終於肯說出實情了。


    當武惠妃把自己如何陷害太子等人,李林甫又在這中間起了什麽作用,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以後,李泌就覺得這武惠妃是一位蛇蠍美人。


    而鹹宜公主親耳聽到自己的夫君竟然做了這事後,已是悲傷的說不出話來了。


    大殿裏再次安靜下來。李泌覺得這處寬敞的大殿裏有些壓抑,讓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來。他起身走到門口處,看著垂首站在外麵的那些內侍宮女們發了一會兒呆。


    自打進宮,斷斷續續地聽到了很多關於太子等人是如何死的傳聞。可親耳聽到罪魂禍首自己說出來,心裏依然是震撼無比。


    特別是聽到李林甫派了會作畫的人,冒充楊洄的隨從,把太子等人的一言一行畫成連環畫這一招,更是讓李泌覺得這李林甫確實厲害。


    一般人誰會想到這一招啊!當然,韓熙載夜宴圖這種事另當別論。


    “惠妃娘娘,太子等人雖有怨望,可罪不至死。”


    “小先生,你別說了,我自家現在也是後悔的很。”


    “娘娘可曾想過如何補救?”


    “這------總要問過三郎再說吧。”


    李泌歎了口氣,心說這帝王家事,還真的不是外人能管的了的。知道此事的內情又能怎樣?自己還真的能逼著她洗心革麵,從心裏懺悔自己的罪過嗎?


    然後,再讓她做法事祭奠太子等人,給他們平反昭雪。還要把太子和鄂王光王家裏受牽連的那些人盡數找回來,給予補償。


    想想都不可能。她這樣做了,估計她也就完了。而李瑁別說是做太子了,估計連壽王也做不成了。


    還有那位玄宗皇帝,下令讓太子等人自盡的是他。現在讓他昭告天下他做錯了,恐怕他是萬萬不肯的。


    皇帝的臉麵,比自家兒子的命值錢。比三個兒子,比更多的兒子的命都值錢。


    想到這裏,李泌仰望天空,心裏默念著,李瑛、李瑤、李琚,事已至此,也隻能這樣了,你等來世投胎,再也不要生在帝王家了。


    想到自己是來給武惠妃看病的,李泌默默念叨過後,就轉身走到武惠妃麵前。


    “惠妃娘娘,把心裏話都說出來後,是不是覺得心裏輕鬆了許多?”


    武惠妃點頭說道:“是覺得身上輕鬆了許多,也不似先前那樣,如墜重物,身不能支。”


    李泌點點頭,道:“以後可讓太醫署的人來,給娘娘熬些補氣血的湯藥。娘娘也不要胡思亂想,盡量多去外麵走動走動。如此,這病自然可痊愈。”


    武惠妃已是對李泌佩服的要死。等李泌說完後,她便由衷地說道:“小先生不愧是神童,隻寥寥數語,竟是讓我這病好了大半。公主,替我謝謝小先生。”


    鹹宜公主走了過來,盈盈下拜。李泌隻是站著,受了她這一拜。


    “小先生,清兒曾有話,說是你把我的病治好了,這公侯的爵位少不了你的。待我見過三郎後,這封賞自然豐厚。”


    李泌搖了搖頭,說道:“泌已是受了公主一拜,餘者不取。”


    一聽這話,武惠妃和公主都是愣了。武惠妃道:“小先生這是為何?你治好了我的病,三郎定然會重重賞賜你,你何以不取?”


    公主也說道:“小先生,莫非我那一拜,勝過封爵公侯嗎?”


    聽了這些話以後,李泌隻是笑了笑,說道:“惠妃娘娘一定要記住我說的那些話,最好是尋一個愛好,養花養犬,甚至是整日裏琢磨著吃穿打扮也好,千萬不要把心思整日放在你原先想的那件事上。”


    武惠妃母女聽了李泌這話後,雖是不甚理解,也都是頻頻點頭。不過,兩人都知道,這李泌要走了。


    雖有不舍,特別是鹹宜公主,這些日子整日裏見到李泌,兩人說話時已是很隨便,早已沒了身份之別。現在知道李泌要走了,公主心裏竟然生出一股不舍的感覺。


    李泌確實要走了。他明白,自己說的這些話說起來輕巧,做起來卻是很難很難的。一個整日裏琢磨著讓自己的兒子做太子的女人,大凡心有餘力,最後還會把心思用在那上麵的。


    如此,她就不可能做到心情大好,也不可能做到萬事不放在心裏。而一旦事情壓在她的心裏,她還會犯病。


    壓倒駱駝的是最後一根稻草,而壓到武惠妃的就是她無窮無盡的欲望。


    什麽爵位,什麽封賞,真的到了武惠妃再次犯病的時候,神仙都救不了她。到那時,皇帝等人想起今日給自己的封賞,就會覺得折本了。


    自己現在受公主一拜,餘者不取,就是明哲保身之道。這個道很深,不是武惠妃和鹹宜公主等人可以參透的。


    想到這裏,李泌抖了抖衣袖,再次給這二人行禮。然後起身說道:“惠妃娘娘,公主,泌今日就在此與你等告辭了。”


    說完,李泌轉身便朝外走去。公主心中不舍,起身追了幾步,看到李泌已是跟在那名每日都帶著他來這裏的內侍走了,便停下腳步,倚靠在門框上,眼巴巴的看著李泌的背影消失在宮牆那邊。


    “小先生,何日再來啊?”公主喃喃自語著。


    而已是出了這處偏殿,正走在宮牆邊的李泌,突然對著走在前麵的那名宦官說道:“惠妃之言,你已是倶已聽到。還請你如實稟報高將軍,不可妄言其它。”


    那宦官也不回頭,依然朝前走著,就好像是沒有聽到李泌的話一樣。


    一陣風兒吹過,宮牆邊的樹上落下幾片樹葉。李泌伸手接住一片,心說已是秋天了,自己該回家了。


    這時,走在前麵的那名宦官突然停了下來,轉頭對著李泌行了個禮,然後說道:“高將軍那裏,邊某自然如實稟報,絕不妄言其它。隻是,這到手的爵位富貴小先生都推辭了,邊某也是佩服的很呐。”


    邊某,邊令城也,玄宗身邊另一位得寵的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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