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覺得吧,李林甫還不至於因為韋堅做了一件出彩的事情,就對李適之、韋堅等人恨之入骨。


    所以,等韋堅終於把事情的起因說完,並順帶著把李泌拉進事件的漩渦裏後,李泌說道:“李林甫恨你,想搞你,還用得著費這麽多周折嗎?”


    韋堅惡狠狠的說道:“我阿姊,我阿妹,皆為聖人家人……”


    “得得得,別拿舅子說事了。實話告訴你,你這位舅子,在你表兄眼裏屁都不是。”


    “小先生,你說髒話。”


    李泌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說道:“剛才不算,我重新說。”


    韋堅等了好久,看到李泌什麽也沒說,就問道:“你怎麽不說了?”


    李泌盯著他的臉,蠟燭光下,韋堅那張長的不錯的臉忽明忽暗,像極了這人此時的心理。李泌撇撇嘴,道:“我說什麽呢?說你做的對,李林甫做事陰暗嗎?”


    韋堅朝前湊了湊,說道:“小先生,不正是這樣嗎?”


    李泌將杯中的殘茶潑了,將茶杯放回原處,說道:“你今夜來此,一定是做了別的事情,被李林甫抓到了口實。”


    韋堅徹底服了,原想著一步步把李泌拉進這場是非裏。現在看來,這李泌很警覺。


    其實並不是李泌警覺,而是因為韋堅的妹妹是太子李享的妃子,而李林甫當初力挺李瑁做太子,屬於站錯了隊,他害怕李享做了皇帝後第一個找他算賬。


    所以,李林甫明著對付韋堅等人,暗地裏對付的人卻是太子李享。


    現在,他對付韋堅就是一個明顯的信號。在李泌心裏,李林甫不管怎麽對付韋堅,隻要不把他弄死就行。隻有韋堅的性命有危險的時候,李泌才會出手救他。


    可太子李享這邊不行,隻要一有風吹草動,李泌就要抱著一萬分的小心。


    李享不能出事。李泌耗費十幾年的工夫,和李享經營感情關係,如果他被李林甫搞倒了,李泌的心血不但要付之東流,而且以後也沒了可以替代玄宗的人。


    換句話說,李享是自己人,是相互可以信任的人。為了保護李享,自打李享做了太子,李泌和他見麵的次數兩手可以數過來。


    東宮是非多。而且那裏又很敏感,誰去過那裏,太子見了誰,這朝裏朝外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所以,等韋堅饒了半天圈子,把以前的事情說完後,李泌斷定是太子李享那邊出事了。


    果然,等李泌說出他被李林甫抓到別的口實的時候,韋堅知道一步步把李泌拉進漩渦的計策失敗了。


    韋堅隻能實話實說,隻見他臉上露出焦急之色,猛然站起來閃到桌子一旁,“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接著就急急地喊道:“小先生,趕緊救救太子殿下……”


    原來,韋堅看到李林甫收拾兵部的人,實際上是殺雞儆猴給李適之看。可這事發生的時機有點巧,正好是發生在他剛剛跟李適之打的火熱的時候。


    韋堅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惡意。他雖然不怕李林甫,可李林甫接下來的操作,讓韋堅不能不為自己的前途考慮了。


    韋堅又升官了,從水陸轉運使、散騎常侍升為刑部尚書。


    整個大唐隻有六位尚書。從表麵上看,韋堅更是尊貴了。可實際上所有人都明白,韋堅以後被閑置起來了。


    韋堅豈能甘心做這個沒什麽油水的刑部尚書。他還想做點事,不想在這個尚書位置上養老。於是,他就想見太子李享,想以後走太子的門路。


    這種事很正常,況且人家是找妹夫辦事,別人也不好胡亂猜測。可問題出在李享為了避嫌,是趁著出宮的機會和韋堅見了一麵。


    隻這樣也就罷了,韋堅和太子見過麵後,又去見了一個人。這個人也不是外人,以前李享做忠王的時候,這人就是忠王府的屬官。


    也就是說,這人以前是太子的手下。這一切,都被李林甫派出的人看在眼裏。


    隻這樣還不算,問題是韋堅見的這人叫做皇甫惟明,也就是先前在玄宗麵前告了王忠嗣一狀,把王忠嗣發到東陽府練兵那人。


    皇甫惟明,此時是隴右節度使,兼河西節度使。也就是說,皇甫惟明是一位手握重兵的邊將。


    這樣一來,事情到了李林甫那裏,好像就成了另一個故事。太子李享想謀反,讓自己的大舅哥出麵聯絡自己手握重兵的前手下。


    玄宗一朝,鑒於他上位時過於波折。所以,他曆來對兒子們控製的很嚴。甚至到了聽見風聲便一日殺三子的地步。


    私自結交邊將,特別是太子結交邊將,大忌也!


    李泌也是服了,心說事情都到了這步田地了,你韋堅還繞了這麽一大圈。李泌真想扇他幾巴掌再說,可事情緊急,李泌隻說了句“起來說話”,然後又問他太子在哪裏?


    韋堅站起身來,指著書房門外說道:“此時太子就在書院外麵……”


    李泌愣了一下,心說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在這裏囉嗦了半天,太子在書院外麵站了半天。


    “太子扮作我的隨從侍衛,與我一起來的這裏。”


    太子不是一般人,出行的規矩很多。所以,李享做太子以後,就很少出來。若是一定要出宮,也經常是扮作宮裏的侍衛,混在侍衛隨從裏出來。


    得知太子是扮作韋堅的隨從侍衛,李泌沒覺得奇怪,他感到奇怪的是,既然已經裝扮做侍衛了,為何到了書院先不進來,而是讓韋堅進來說這麽一大堆廢話?


    稍作思考,李泌突然覺得事情嚴重起來。在心裏說道,難道說,我不在長安的這一個多月,太子竟然……


    李泌不敢再想下去了。


    想了想,李泌覺得此時不能把太子請進來。雖然他扮作侍衛,誰知道有沒有人在暗中跟著他們。如果這時候被人知道太子來了書院,說不定會把禍事引到書院裏這些人身上。


    想罷,李泌對韋堅說道:“你速速帶著太子回去,已是四更天,宮門馬上就開了,一誒宮門開啟,你等就回東宮。”


    韋堅急了,喊道:“那小先生你……”


    “我不去見太子,我直接進宮麵聖。”


    李泌心說,我這時候見了他,恐怕就要被人一鍋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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