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綰懵了,被李泌說的那話弄懵了。他有些吃驚的看著李泌,李泌卻從他手裏拿過馬鞭,驅使馬兒快走……


    李泌說楊綰以後做宰相的話,自然不是順嘴瞎說的。這些年以來,李泌一直將楊綰當做宰相來培養。


    其中,李泌給他灌輸了一個最為重要的思想,那就是要為大唐百姓謀福祉。


    百姓為水,隻有這水波瀾不驚,大唐這艘巨船才會行駛的平穩。


    因為楊綰性直,李泌還告訴他,對待官吏貪腐,就要追究到底,絲毫不能手軟。這符合楊綰的性子,平日裏他就是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來派。


    按理說,性子過直不利於做官。但楊綰是個例外,他知道何時該直,何時該轉彎。


    李林甫做官,是以心機為基礎。楊國忠則是靠機靈,還有唯上不唯下的諂媚書。這些權術在盛世之時,一時半會之間還不至於把一個王朝毀滅。


    但它們是毀滅一個王朝的根源。可以這樣說,安祿山就是玄宗、李林甫、楊國忠養成的蠱。


    此時的大唐極需要一位有勇有謀的宰相,也需要一副猛藥來拯救她。李泌再次看向楊綰,看向這位他精心培養出來的弟子。


    大約是李泌的眼神鼓勵了楊綰,他愣了一下後,便恨恨地說道:“小先生,若我做宰相,我必先殺楊氏一族。”


    李泌笑了,心說你已是可以做宰相了。


    “楊綰啊,為了讓你做宰相,我可是費了好大勁啊!”


    楊綰聽了這話笑了。他現在明白了,先前李泌派他去營州私下裏見高尚之前,為何一定要給他弄個官職。


    現在看來,這個官職可是踏上宰相位置的階梯啊!


    可是,想到自己太子洗馬的官職,楊綰心中一動,有些納悶的看著李泌。


    李泌則淡淡的說道:“聖人太老了,該是退休頤養天年的時候了。”


    “退休?”


    “對,退位休息。”


    如果楊綰不是楊綰,不是一直跟著李泌的楊綰,那麽,李泌說的讓皇帝退休的話,在他眼裏就是李泌想要謀反。


    但此時,他卻覺得李泌說的這個讓皇帝退休的事情很好。楊綰去過營州,一路所見所聞,他知道安祿山這隻蠱有多厲害。


    堂堂大唐,竟然讓安祿山這種無道之人做的如此巨大,眼瞅著已是王朝禍害了,這皇帝依然抱著美人泡溫泉,這樣的皇帝要他何用?


    退休,就讓他退休。楊綰在心裏喊道。


    “小先生,我們是不是去太子那裏走一趟?”


    李泌笑了,將馬鞭還給楊綰。


    太子李享此時正在東宮。燈火通明的書房裏,他正在翻看李泌讓人給他送來的那些奏報。


    當李享看到寫著安祿山儲備了大量軍器的那份奏報的時候,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李享心說實錘了,安祿山造反隻是早晚之間的事情。因為就在上個月,他看到過另一份奏報,說是奚人、契丹人被安祿山打的找不到北,便舉族北遷,遠遠離開了安祿山的打擊範圍。


    而也就是上個月,兵部和戶部都接到安祿山的奏報,說是奚人、契丹人接連犯邊,懇請朝廷撥付軍器錢糧,用以出兵打擊犯邊之敵。


    不僅僅如此,安祿山還一次從皇帝那裏要了五百份空白官員告身,說是用於給有功之人封官。


    種種跡象表明,安祿山就要起事了。可皇帝還在華清宮沒有回來,做為太子,能做的事情實在是有限啊!


    李享歎了一口氣,起身在書房裏轉來轉去的,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這時,內侍進來稟報李泌來訪。


    李享一聽是李泌來了,頓時高興地說道:“快快,快請小先生進來。”


    說實話,李享這裏平時太冷清了,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人來。說句不好聽的,玄宗不叫他,他幾乎就窩在東宮裏哪裏也不去。


    沒辦法啊,先前出的那些事情,一出出的都指向他,他隻好這麽苟著,等著他阿耶登天的那一天。


    李泌進來後,不等李泌行禮,李享就一把拉住他的手說道:“小先生,你可想死我了。”


    李泌道:“上個月我不是來過嗎?”


    “是啊,上個月的初五你來過,再上一次則是三個月前。聖人不是準許你來這裏嗎?你為何還是來的如此稀少?”


    “你阿耶的話,聽一半就好了。他讓我來是不假,可同時也讓人記著我哪天來的,來了幾次,比你記得還要清楚。”


    李享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唉,陛下也是多心了。”


    李泌抽回手說道:“他是多心嗎?他是不放心。”


    “好了好了,小先生難得來這裏一次,快給我說說,對安祿山你有什麽好辦法。”


    “辦法?辦法要你這位大唐太子來想,我想的有什麽用?”


    “有用有用,小先生來了,我這心裏就踏實了些。”


    說話間,兩人坐了下來。李享讓人端了茶來,得知李泌是從華清宮那裏來的,李享又讓人給李泌端來幾隻烤梨子。


    李享將一隻烤梨放在李泌手上,說道:“吃些烤梨壓壓火消消氣,事已至此,總要想個辦法出來才是。”


    此時李泌也有些饑渴,就吃了一隻烤梨後,一邊擦手一邊說道:“辦法是有,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李享暗自吃驚,心說不會是讓我帶兵去打仗吧。等李泌將局勢一五一十的對他說了後,李享已經坐不住了。


    他也沒想到,局勢已是危險到這個樣子。


    “大勢至此,我等奈何?”李享坐立不安的說道。


    “太子先前也說過,安祿山絕非善類的話。更早的時候,張九齡也說過安祿山狼子野心的話。而且,楊國忠一直在你阿耶耳邊叨叨安祿山有異心。可你阿耶聽了嗎?


    別人說一次,安祿山升一次官,別人再說一次,安祿山就再升一次官,直到今天,你阿耶還不相信安祿山會造反,派了內侍去營州打探消息去了。”


    “我阿耶也是……”李享指指自己的腦袋。


    “你阿耶腦子進水了。”李泌不客氣的說道。


    李享搖搖頭,道:“我阿耶這些年,特別是貴妃進宮後,整個人都變了。”


    李泌也歎息道:“是啊,他變了,也老了,該是退休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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