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牌最多隻能暫時麻醉一下我自己,連續好多天我都沒有好心情。


    為仕途進步做種種努力,有沒有效果隻有天知道,而我最直接的感受就是這種努力的過程中,屈辱和難堪能讓人滿肚子無名火,但又無從發泄,原因就在於這些屈辱和難堪多半都是自找的。在單位我還得繼續裝孫子,兢兢業業工作,見了曹局長、焦副局長都要唯唯諾諾,對同事也要盡量笑臉相迎。


    盡管我想當局長的願望超級強烈,但事情本身卻一點兒由不得我自己。這段時間自身所做的種種努力基本上都以失敗而告終,越努力讓人越喪氣,越努力越覺得前路迷茫。後來我得到唯一的一丁點兒安慰就是李副總編說他會為我的事情去找那個八十歲老漢,但是不允許我和他同去,並且說老漢幫忙不幫忙他一點兒把握都沒有。


    心裏總是會想起受傷住院的梅潔,這倒是一種甜蜜的牽掛。每天打不止一個電話問問情況,有機會就到病房當麵慰問一下,在她脈脈含情的注視下心跳得咯噔咯噔的。我預感到我和梅潔之間肯定要發生點什麽故事。有時候想起周圍的領導、同事風流韻事不斷發生,就連進城收破爛的小老鄉黑蛋兒都有男歡女愛的桃色故事,我就覺得心裏很不平衡。在這方麵要是不製造點兒什麽動靜,那我還算是個男人不是?


    好不容易等到梅潔傷愈出院。她自己說一點兒問題也沒有了,笑聲朗朗、春風滿麵、靚麗四射、燦爛奪目。我履行諾言,約她晚上一起去吃飯泡吧,她高興得就像要飛起來。此次略帶私密性的小範圍活動我沒有向秦秀麗告假,而且在與梅潔會合之後把手機也關掉了。


    大飯店小包間,少而精的幾道菜,一瓶高檔的紅葡萄酒。


    "趙,我看你雙目炯炯、印堂發亮,是吉兆,說不定很快就要飛黃騰達。無論升官了、發財了,不要忘了我呀。"菜吃得差不多了,梅潔喝的酒比我還多,她目不轉睛看著我說。


    "什麽印堂發亮,是喝酒喝的,不倒大黴就燒高香了。我最近心情一直不好,莫名其妙地煩惱,所以才約你出來玩的。"


    "跟我在一起心情就能好嗎?"梅潔的眼神除了問詢還有許多更為複雜的含義。


    "我感覺是這樣的。"我說完趕緊自飲一杯仿佛要遮掩什麽。


    梅潔看著我,她的眼神含義更為複雜,複雜得我都不敢再繼續直視她的眼睛了。


    "我能叫你一聲哥嗎?"過了一陣兒梅潔問我,她的聲音有點兒發顫。


    "能。"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她。我突然感覺到我的生活中本來就需要一位像梅潔這樣的年輕漂亮而又善解人意、能與我走得很近很近直至零距離的女性。


    "趙哥,我真幸運,遇到了你。"梅潔的聲音柔柔的,含情脈脈。


    "遇到我有啥幸運的?我又不是救世主。再說,我還是別人的丈夫,最多做你一個朋友。"嚴格來講,我這樣說其實也包含挑逗的成分在裏麵,我自覺不自覺地和梅潔拉近距離。


    "能做朋友也不錯呀。平常我有點兒心裏話都沒地方說去。"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你這麽一個大美女,你們區局的人都不關心你?"


    "哼,別提他們了。"梅潔撇撇嘴,"那些人都太俗。男人看見你都色迷迷的,女人看著你眼神都怪怪的,不知是仇恨還是妒忌。"


    "這恰恰就因為你是美女,要麽就是你太敏感了。"我分析說。


    "不是我敏感。真的,見了那些男人,我趕緊躲,包括局長、副局長,我得時時提防他們。你別看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的樣子,一有機會就都成了大尾巴狼。女人幾乎沒有對我友好的,她們在一起正說著悄悄話,看見我來了就不說了。更可氣的是,要是看見我跟哪個局長單獨談工作,人家就急急回避,好像我正在和男人偷情似的!"


    "哈哈,這就叫做-美女的煩惱。哈哈哈……"


    "你還笑!"梅潔狠狠瞪我一眼,我突然就覺得全身一激靈,跟過電似的。以前跟秦秀麗談戀愛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會跟你們單位的那些男人一樣?你難道不怕我也是一隻大尾巴狼?你把我當做好人、當做朋友,還管我叫哥,這都憑什麽?"我正色道,其實是故作嚴肅。


    "感覺唄。女人想事情往往不是憑腦子,而是憑第六感。"


    "美女尤其這樣?其實,小梅你更不了解我,和你們區局的男人們比,你我更為陌生。你感覺我可以信賴,隻不過因為以前我們之間有距離,所謂-距離產生美。也許咱們真正熟識以後,你就會發現我和別的男人也沒有什麽不同,我弄不好也是狼,大灰狼,色迷迷的一頭公狼。"


    "你是狼我就做小羊,寧可讓你吃了。"梅潔這樣說,完全可以證明這小女子在我麵前已經開始犯傻。我暫時還弄不清楚她為什麽如此。不過她說話不符合邏輯,我是公狼,她做母狼似乎更合適一些。


    "小梅,既然我們是好朋友了——你都願意讓我把你吃了——我能不能問問你的家庭生活?"


    "當然可以。"梅潔很痛快。


    "那我就洗耳恭聽,你說吧,小梅。"


    "趙哥你先把對我的稱呼改一改。小梅,小梅,聽起來像是要拒人於千裏之外。你叫我梅潔不行嗎?我爹媽平常喊我小潔。"


    "小潔?不好,不好不好!跟社會上對那些不良職業者的稱呼容易弄混。"


    "討厭!j-ie-jié,陽平聲,純潔的潔!哥你蔫兒壞!"梅潔一著急直接稱呼我"哥"了,比"趙哥"更進一步。


    "好好好,我也叫你小潔。小潔?小姐?小潔?不對不對,還是容易滑到上聲去。你爹媽當初給你取名兒沒有預見性,給我也帶來麻煩了。這樣,我省略了,直接喊你潔,或者潔潔。"


    "隨你隨你。真壞真壞你真壞!"梅潔竟然走到我跟前用小拳頭砸我,頗有一點兒打情罵俏的意思。


    "好啦,別鬧。稱呼問題解決了,我正式開始聽你傾訴。明白不?傾訴!可以哭可以笑的傾訴,必須真實,必須毫無保留。"


    梅潔點點頭。


    "我現在是單身。"梅潔的敘述倒是很直截了當,"結過婚,離了。認識的時候他看上我的相貌,我覺得他身材長相都像武鬆——準確的說是像演武鬆的那個演員。雙方家境也算門當戶對,就結婚了。當時誰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包括雙方家長。等我跟他住到了同一間屋子裏,柴米油鹽、吃喝拉撒地過上了,我才發現他是一個陌生人,一天一天,越來越陌生。我突然就被嚇壞了。我心想我認識你是誰呀?我就回到我父母那裏去了。我提出離婚,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也說我-中看不中用。他還算有男人氣概,把一套樓房給我了,不過我主動許諾要還給他買房、裝修花銷的一半。"


    梅潔既沒哭也沒笑,用了大約一分鍾就敘述完了。


    "完了?"


    "完了。"


    "沒了?"


    "沒了。"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你不痛苦?"


    "我不痛苦。"


    "你也不遺憾?"


    "我也不遺憾。"


    "你咋是個這!"


    "我就是個這。"


    我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仔仔細細閱讀梅潔,我不知道是想把她抱起來掄三圈,還是把她狠狠揍一頓。


    梅潔真是不一樣,和我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


    "我本來對他就沒感覺,結婚那段時間我老是覺得跟小時候過家家一樣,玩兒似的,離婚隻不過是一場遊戲的結束而已。"


    梅潔有過婚史是能夠猜想到的,因為那天我已經到過她的家,我有過自己的估計,並且虛構了不止一個版本的不幸婚姻故事。本來我設想在"痛說革命家史"的過程中,梅潔作為柔弱女子一定會痛哭流涕甚至痛不欲生,在那種情況下我會被她的柔弱和痛哭激發得豪情萬丈,一個強勢男人同情和救助落難女子的故事就會被我和她水到渠成地演繹出來。這種見義勇為或者叫做乘虛而入是好男人、風流男人常做的事情,我也來做一回何妨?可是問題在於梅潔女士輕而易舉地粉碎了我的美妙構想。


    我估計,今天晚上我和她之間沒戲了。梅潔的做派太出乎我的意料,而我到目前為止還做不到十二分的厚顏無恥,於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盡管這樣,溫馨依舊,我和梅潔在餐廳延宕了很久。後來我提出去酒吧坐坐,那種場合比餐館裏麵更有情調,梅潔卻狡黠地眨巴眨巴眼睛,說:"不去了,給哥省錢。"最終我們在小包廂呆到快十一點鍾,才起身往回走。


    "哥,你送我回家吧。"到了應該分路的地方,梅潔向我提出了一個不算過分的要求。


    "真的?願意效勞,願意效勞!"我喜出望外,突然又覺得今天的故事仍然可能延續精彩。


    子夜時分,喝了酒的一對孤男寡女共同走進一個沒有第三人的家。


    我一屁股坐到梅潔客廳的沙發上,不知是倦意還是輕鬆感,從腳底板開始上升,一直衝到我的腦殼裏,引起一陣迷醉。在這樣的環境和氛圍中,我的目光開始肆無忌憚,一直盯著看梅潔換上拖鞋,脫去外衣。她裏麵緊身的小衣服難以掩蓋身體的起起伏伏,招惹得我的目光開始黏稠。她不知從哪裏找出來一雙男人的拖鞋,用水清洗過,擦幹,給我拿過來:"哥,你換上拖鞋,舒服些。"


    拖鞋是比皮鞋舒服,我的心裏更舒服。


    "看會兒電視?還是聽點兒音樂?哥你喝茶。"梅潔給我沏好了一杯茶,近距離地征詢我的意見。


    "看你,聽你,喝你。"我本意是要調皮一下,說完了才發覺這是露骨的調情。


    果然,我的話產生了"不良"效果,梅潔很快就走過來依偎著我坐下了。


    "哥,哥你抱抱我。"梅潔的聲音顫顫的。


    "小潔,"我有意識地控製發音不要出現聲調錯誤,模仿梅潔父母對她的稱呼,"注意保持距離,小潔你不要把哥嚇著了。"說完我還真的把屁股挪了挪,跟梅潔拉開一到兩個拳頭的距離。這樣的舉動可以理解為學習柳下惠同誌的實際行動,也可以理解作欲擒故縱的戰略戰術。


    "哥你別這樣,你這樣我會認為你虛偽。哥,我是看你做人誠實才跟你打交道的,你在我麵前假模假式你覺得能對得起我嗎?"梅潔繼續聲音顫顫的,還有點兒哭腔。


    我無話可說,伸出右臂攬住梅潔的腰,我感覺到她的腰肢真是很柔軟,我還感覺到梅潔真的是在發抖。我忽然就覺得腹部升騰起一股熱力,並且迅速傳遍全身。


    梅潔慢慢就不顫了,她把頭靠在我的肩上,伸出雙手箍住我的腰,這樣相擁而坐的姿勢對我簡直是一個考驗。我絞盡腦汁在想當年柳下惠不知怎麽搞的就能坐懷不亂?而我的小肚子下麵怎麽就這樣的不安分?


    接下來的程序是吻,也是梅潔主動,先輕吻我的額頭,我回吻。然後就有唇和唇輕輕的碰觸。假如我要深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梅潔那裏看來沒有什麽障礙,但是我逃遁了。就在我即將要陷入溫柔鄉的那麽一瞬間,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本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跟梅潔女士再深入下去我還沒有做好任何準備,糊裏糊塗犯錯誤是絕對應該禁止的!


    "哥我想讓你試試,看我是不是像我前夫說的中看不中用。"梅潔不僅神情很陶醉,語調也是足以讓男人渾身酥軟的那種。聽她說這話的意思,今天晚上的故事完全可以達到高xdx潮,我想要幹什麽她都會積極響應。


    "很晚了。小潔,哥該走了。"我盡量把語氣放得溫柔一些,手上的動作是要把梅潔從我的懷抱裏推開。


    "我不。"梅潔撒嬌地說,又貼上來要和我接吻。她的臉頰很燙很燙。


    "聽話,潔潔。來日方長。"我一邊這樣說一邊在心裏罵自己不是東西,也不是個男人。


    盡管年輕漂亮、激情澎湃、讓人動心的梅潔女士就在我懷裏,我卻想到了自己正在爭取提拔處長,千萬不能弄出緋聞來影響了前程!


    好不容易從她的懷抱裏掙脫出來,我落荒而逃。


    柳下惠原來是這樣製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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